沈如起身,眼角瞥向低头不语的连翘,面朝萧玉潼,拱手便想推辞:“陛下,恕臣……”
“皇兄,这位郡主我倒是倾慕的很呢。”
出声阻挠的自然是萧玉晟无误。连翘抬眼看去,那人早已喝得满脸通红,却依旧风流倜傥,能惹邻女窥墙。
萧玉潼显然是没料想到他这个皇弟竟然会突然出声,不悦地蹙起了眉头:“芷妍郡主配你却是下嫁了。”他说话倒也不客气,“自王妃去了后,你便一直未娶,虽是个王妃的位,但到底是民间所谓的续弦。”
“皇兄实在偏心呐,臣弟容颜也并不比郡主差,王府里除了几房侍妾,空留王妃主母的位子余年,如今好不容易相中了芷妍郡主,皇兄却一心想要为子夕牵线搭桥,实在是太让臣弟伤心了。”
他仰头一口闷掉一盅酒,醉得步伐踉跄:“罢了罢了,皇兄,臣弟醉了,先回去了,各位请自便。”
萧玉晟的捣乱一时让众人措手不及,待他醉醺醺地出了宴厅,萧玉潼的脸色已经沉得不行了。连翘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眼底的寒气却同沈如的一般冰凉刺骨。
、第五十一章 为妃(1)
入夜后的广宣行宫沉静如水,行宫中的太监宫女们安静地做着手里的事,仿佛宴厅里的一切喧嚣与他们无关。
简单地吃过东西后,青竹从医所离开,越是往宴厅边上去,越是能瞧见行宫中最火树银花的部分。艳妆的舞女从身边经过,香汗淋漓充满了诱惑,俊秀的士子喝得多了通红着一张脸从厅里出来吹风醒酒,厅外守卫的士兵认出青竹是裴侍郎身边的随扈,也就放任他站在了门边。
宴厅里那场乱点鸳鸯谱的闹剧被他一一看在眼里。萧玉潼要给沈如指婚,萧玉晟却又想要“横刀夺爱”,萧家人永远都是这么的可笑。青竹眯起眼,遥遥打量着闹剧的另一位主角芷妍郡主。从东俞国而来的年轻女子,那张娇艳的面庞因为这张闹剧一点一点阴沉下来,最后索性耍起脾气,扔了筷子跟在萧玉晟的脚步后,气冲冲地跑出宴厅。青竹微微叹了口气,缓步跟上。
转过一座月洞门,只见行宫御池畔青石之上,那身着华服的年轻女子倚石而坐,月色下,她捂着脸呜咽抽泣,撑起华服的纤弱肩膀不住地颤动。
青竹站在不远处,望着她可怜的身影,一时心底无言。确认芷妍郡主不会出事,他转身就要回宴厅去守着连翘,却不想脚下一时间没注意踩上了断枝。静无声息的御池畔,任何一点细碎的声响都足以引起人注意。
“谁在哪里?”
芷妍一声惊呼,青竹无奈地从树阴里走到光亮处。眼前的女子已经停了抽泣,慌里慌张地在抹掉自己脸上的泪痕,手心里都是从脸上擦下来的脂粉,哪里还是宴厅里那个略显张扬的东俞郡主。
“你是谁?”
“小人是裴侍郎身边的随扈。”
“那个登徒浪子的人?”一听人说裴侍郎,芷妍便蹙起了眉,“主子是个不着调的色鬼,奴才竟然胆大到偷窥本郡主,合该挖了你主仆二人的狗眼!”
“郡主怎么可以血口喷人……”
“我就血口喷人了,又与你个奴才有什么关系?”
“郡主年纪小小,心气却是不小!”青竹说完话,懒得再同她起争执,转身就要走开。
身后的芷妍来了脾气,不依不饶,起身就要跑过去拽他的衣角,华服的裙摆被一脚踩中,身子直接就扑了过去。
身体的反应总是快过于脑子。
等到芷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方才呵斥的陌生男子护在怀中倒在地上,身后是男子坚实有力的臂膀,原本吓得一片空白的脑海中蓦地闪过什么,她张了张嘴,抓着男人的手掌,询问道:“你……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她的话是脱口而出,但见青竹瞬间变冷的面容,芷妍也立马明白过来自己的突兀,慌忙从男人怀里爬起,低头一边掸着自己的裙摆一边道歉。
不远处传来轻微的细碎脚步声,青竹顾不得多说什么,沉一沉腰,纵身跃到一旁,芷妍四下张望,已然见不着男人的身影。
那个人……有些眼熟?
“芷妍?”
“父亲你怎么来了?”
亲王慢慢走来,一双眼满满装着对女儿的怜惜,月影下女儿哭红了的眼睛看着实在让人心疼:“因为担心你,就过来看看。”伸手揽过女儿的肩膀,“芷妍,我知道你还记得那小子,可小丫头,别忘了,大瀚立国已经十余年,就算当年他凑巧逃过一劫,那被人在民间发现的皇子尸首不是他,一介平民也配不上我东俞国的郡主。”
这番道理芷妍哪里会不懂,听亲王说完话,她不高兴地应和了几声:“女儿知道,女儿哭是因为到底躲不了被人胡乱指婚的命。”说着又红了眼,抽了抽鼻子,露出闷闷不乐的脸。
“大瀚皇帝的意思是想把你指给丞相沈如,那人你也见了,确实一表人才,若是让我的宝贝女儿嫁给他那样的人,做父亲的也就放心了。”
“那人确实好,可是……那位王爷……”
“朱雀王爷人是不错,只可惜如果让你嫁给他,只能是续弦,而且听说王府里女人不少,只怕没少有那些争风吃醋的人。”
“那位丞相……他家里没其他女人么?”
“沈如尚未成亲,家里除了几个下人,倒确实没其他女人,不过……”
大大咧咧惯了的芷妍实在受不了父亲的遮遮掩掩:“父亲,您倒是说啊,不过什么呢?”
亲王的眼中是女儿略显焦急的神情:“听说,那沈丞相不好女色,却有龙阳之癖。”
东俞国也不是没有断袖,一听亲王如此说,芷妍的秀眉马上蹙起,想着宴厅里那丰神俊朗的男子竟然有龙阳之癖,心里头浮起一丝不悦:“我原先看着,只觉得是个有才有貌的正常男儿,原来竟是个断袖。大瀚的皇帝是想做什么,要我嫁给一个不爱女人的男人守活寡,丢我东俞的脸面么?”
“那沈如虽然只是一国丞相不是他萧家的人,但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何不好,他那偷偷养着的人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只要你怀了孩子,他的心早晚会放到你身上,还用怕守活寡么?芷妍,如果不是萧玉潼对你没兴趣,父亲原本是想你能进宫的。”
“父亲我……”
“若是想要一世荣华,比起嫁给子夕倒不如嫁给本王。”
突然插入的男声,带着浓浓的酒气和掩盖不住的讥笑。芷妍郡主大吃一惊,猛地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御池畔的水榭顶上,方才在宴厅中出声说倾慕于她的男子正懒洋洋地躺在那里,松垮垮的衣袍袒露着半张胸膛,手里头捏着一把折扇,扇面上三月桃花美如仙景。
“听了这么久,本王有些好奇,”他跃下水榭,摇着折扇晃悠悠地走到东俞国这对身份尊贵无比的父女身前,弯了弯腰,探着头笑,“亲王和郡主也算是东俞国家家喻户晓的人物了,论荣华富贵,即便不嫁到我大瀚来,也是东俞内一等一的贵人,又何必为了贪图这么一米米的荣华委屈自己嫁给一个明知道有龙阳之癖的男人呢?”
“王……王爷……”
“这样吧,子夕呢一定不会让你如愿嫁进相府,不如便宜了本王?”
、第五十一章 为妃(2)
萧玉晟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巧妙得很,一抬手,青莲色的衣袍飘飞如展翼,芷妍尚来不及反应,唇上一热,萧玉晟已然吻上了她的樱唇。她被这个唐突的吻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想要惊呼出声,却让他得逢机会,舌头骤然探进嘴里肆虐起来。她大睁着眼,盯着眼前的男人目不能移。
“王爷自重!”
“唔……”
“皇弟,你这是在做什么?”
突然的声响惊得芷妍回过神来,蓦地推开萧玉晟毫不犹豫地送上一巴掌,然后拼命拿手背擦着嘴凄哀地望着站在月洞门口的众人。
“亲王,郡主,不知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能否给朕一个解释?”
萧玉潼用眼角瞥了瞥跟在身后的一众人,意味深长地来回打量了萧玉晟一眼。他这个同胞弟弟,素来流连花丛轻浮惯了,却不想胆大妄为到竟然在深宫里轻薄起邻国郡主来,真不知是酒劲上了头,还是另有心计。
这事要问芷妍郡主,身为女子被人轻薄还被人看到早已羞愧得恨不能自缢,更别说要她解释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而问东俞亲王,为人父者亲眼看着女儿被人戏弄却无法阻止,心里一定懊悔得很,也是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的。到头来,对这事唯一能说得上话的,恐怕只有那人了。
“皇弟。”他叹了口气,“回朕的话。”
“不就是皇兄你瞧见的样子么。”萧玉晟毫不在意地抹了抹脸,郡主的那一巴掌着实厉害。“皇兄,方才你也瞧见了,臣弟对芷妍郡主实在是一见倾心,故而不得已情不自禁。”他对那一吻的解释漫不经心,眼睛飘忽着看向人后的沈如和连翘。
因为一见倾心、情不自禁于是便强吻未出嫁的年轻女子?
这倒似乎真是朱雀王爷的作风。
“臣弟鲜少向皇兄请求什么,不如这次就当是臣弟恳求皇兄,还请皇兄为臣弟与郡主指婚,他日大婚,臣弟必以正妃之礼迎娶郡主入门!”
解开官袍,连翘长舒一口气。
这一夜实在是累人得紧。先是遇上金莲花士兵,接着便是瞧见了东俞国的郡主,然后萧玉潼试图为阿如指婚,紧接着便是萧玉晟提出以正妃之礼迎娶郡主入门。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发生速度快得实在让人喘不过气来。
沈如进门时,瞧见的便是连翘简单擦洗完身子正往身上套中衣的情景。他的肤色偏白,又容易因伤留下疤痕,那还来不及被中衣遮盖住的后背上还有几分淡淡的伤痕,约莫是一年多前汴凉生变时留下的,他穿上中衣合拢衣襟时显露出纤细腰身,沈腰潘鬓,说得便是他这般的男儿吧。
“进屋了怎么不说话?”
转身发现沈如目光沉沉盯着自己,连翘略敢惊诧,张口便嗔怪道。
“咳咳。”沈如闻言,别过脸去清嗓子。刚才那一眼没料到竟然会看痴了,有些丢脸。“一时忘记了想要说什么于是就仔细想了想。”见连翘没疑心,又继续道,“今天这事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