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恨,不惜要置你于死地。皇上赐封,这是他能给你的最重的地位,最高的荣耀。”
“皇上为您能舍弃多年真元,弃九五尊赫,甚至自己性命……”
我将脸深深沉入双臂间,“童公公,你是想让我更后悔么。”
童九轻轻扬起衣袍,扑通一声跪在我脚下,“奴才不是想让贺夫人后悔,奴才这一跪自然不能比得皇上。”他跪着前行几步,趴在我身前,将一样东西置入我手心。
也在此时,突然听得窗外一声,“小墨!”
我以为是幻觉。
一侧墙壁,三声清脆叩响,在屋子里清晰无比。
“小墨!”
听到这声音,黑暗里我顿时惊呆。在转身,突然门外光影撩动,守在门外的几个巨影,在来人一收一合之间,轰然倒地。
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黑暗里我惊呆,随后渐露微笑。
门锁被粗暴的砍断,灼城推开门进来时,只听得外面火光汹汹,是有看守卫察觉到,很快通报他人。
情况很急,灼城不由分说,拉起我,一掠身跃上房顶,月色下,宫室梁上疾步而行。身后是席卷火光和上千官兵,我与他步如行云。
逃到宫外,他径自斩断马车上的绳索。
我大口喘息,“你怎么会……”
他似有些倦怠,“几个侍卫,怎么拦得了我?”
我对他释然一笑,突然想起童九给我那东西,于是在他面前摊开来,顿时说不出话。
“这是兵符。”他说,“童九想让你用它,调运京城大军,围攻赵良嗣,盗得天蚕灵芝。”
玉佩一样的金色号令牌,关乎生死,关乎家国天下。
调兵遣将,却是我从来没有做过的。
犹豫间,却突兀的想起了很久以前,夜冷轩日日带我进穹央宫时,言谈举止,尽是策略。如今病榻上人,面容憔悴。
不过是犹豫刹那,一念之间,我已失去太多。
不论如何,只能一试,如此破釜沉舟。我咬紧牙关,对灼城说,“去找刘绍,调运京城中驻守兵马……赵良嗣在淮水,今夜就去。”
他再不言,拉我跃上马,鞭子重重向马扬去,受惊之马,马蹄飞快掠起。
再回头,偌大宫廷,视线里只化作一个金色点,雨夜里若隐若现。
六七.兵临城下
当夜找到刘绍,向他讲明兵符之事。刘绍知晓宫中之事,却因一早被玉面遣离宫,并不知清亦已将整个宫廷掌控。
刘绍立马答应。京城兵马,当时夜冷轩授职,他大权在握,这些军力,都是兵部老臣调训出来,誓死忠于朝廷,终于王权。虽远不及清亦所控军权,对付赵良嗣,却还有几成希望。
半个时辰内,城中兵力已齐集刘府下。我与灼城坐于车中,听刘绍以兵符号令诸军。
“九皇子谋逆,朝中大乱,皇上将兵符交予贺夫人,几日启程征讨赵良嗣,必将他人头取下,将天蚕灵芝夺回。朝中大权,昭示神威,不容他人亵渎。”
此番征讨赵良嗣,不是因讨回沦陷土地,不为收复江山。赵良嗣叛国,并盗走天蚕灵芝,致使圣上命在旦夕,不可不以死相抗。
言语既毕,众将呼号誓死跟随。
我拉开车窗,问刘绍,“从这里到淮水,要多长时间?”
刘绍回答说,“若是马不停蹄,赶往淮水,需得两日。若是摒弃车乘,需要一日。昔日先王所骑汗血宝马,资赋禀异,当夜子时从京城往扬州,此时过午才到。”
身后随从之人,已没过街角。我问刘绍,“我们有多少人?”
刘绍回答,“京中兵将百万,皆尽在九皇子手中。我所掌握军权,只有区区十万。”
“赵良嗣有多少人?”
刘绍说,“赵良嗣人多过我们三倍。”
我想了想,“京城备马上阵兵将,有多少?”
刘绍约摸算了算,“只有两万。”
“淮水那边呢?”
刘绍说,“两年以前皇上已撤走我秦淮兵力,如今若是用兵符能调运的淮水兵力,不过三万。到时若在恳请当初熟识员外侍郎,也至多可凑足七万人马。”
我咬牙,“刘大人,请你下旨,京城兵将,舍却步将马前射手,准备精兵与良驹两万,摒弃马车,两万人连夜赶往淮水……”
刘绍面色如灰,却因事关重大,躬身退下,对十万京兵再下令。
即知此去前路必非坦途,其中坎坷,殒命更是不在话下。既要保证将能凑足的力量集到最大,也是少让人与我陪葬。
只是救命的天蚕灵芝……我志在必得。
就像刘绍所说,此番征讨赵良嗣,不是因讨回沦陷土地,不为收复江山。赵良嗣叛国,并盗走天蚕灵芝,致使圣上命在旦夕,不可不以死相抗。
贺即墨承认不是什么忠于国家大义之人,也非三观俱正的忠直圣人。也许并未为君臣之意,也无关乎对方是否贵为一国之君,殒身不恤,只是为你一人。
下车之后,刘绍引来两匹良驹,我扯住缰绳,与灼城一起翻身上马。于此同时,身后剩余两万余人,也随我一起跨紧缰绳。
我转头看灼城,他对我略释怀一笑,我心顿觉好受一些。
有他在身边……会安心许多。
我拉紧缰绳,回头大喝一声,“先王汗血宝马到淮水只需八个时辰……今日为救圣上,脚下良驹,便是中途殒命,也要成一夜汗血宝马!”
我率先拉开缰绳,马身一跃,眨眼间已飞出几十步开外,身后呼应声如惊雷响起,足下如托行云。
** **
子时三刻,秦淮岸,笙歌渐灭。
秦岭下,烽火台边,两万良将,两万铁蹄踏破。
起初两万军蹲守城门外,赵良嗣在淮水上笙歌阵阵,予我绝妙的讽刺。
兵在城下,城门紧锁,听的女子笑闹,莺莺燕燕。
刘绍前行来报,“不能进城,仅仅两万人兵对付赵良嗣,如卵击石。若能设法进得城中,寻得援救,胜能多许多。
入城入城,我踱在河水对岸,这边青草凄凄,对岸歌舞升平,灯火辉煌。
赵良嗣手下元将一手几个女子,把酒言笑,举杯盈袖,向我微微一扬。
花船上,船尾近这侧岸边,一个男子看了我良久,突然将手里酒盅往水里一扔,哈哈大笑。
“朝廷竟让一个不男不女的孽物出来讨伐赵将军,朝廷真是没有人了!”
赵良嗣朝船头人微笑,同时满船满江岸的人,都纷纷往对岸看过来。
刘绍沉不住气,大喝一声,“桐彻!跟随叛臣的狗贼,闭上你的臭嘴!”
桐彻往水里呸了一声,“刘大人我本敬重赏识你三分,你再有胆识还不是被两个男宠玩弄鼓掌的阶下囚,今天不人不鬼的模样,也不知是谁造的!”
隔着江岸,刘绍与桐彻对骂起来,桐彻骂他,终辞却落在我头上,处处言及男宠,娈童之流,鄙薄羞辱之意,毫不加掩饰。
赵良嗣看着这一处好戏,也不加阻扰。
我本已先行入帐,与诸君商议如何迎得城中军相援,而此事关键还在刘绍,派兵卒喊了他数次,最后我忍耐不下,起身出帐将他拉回营。
我坐下来,强压抑怒火,“刘大人,这不是吵架的时候,皇上命在旦夕,请速速商议求援对策。”
刘绍脸上表情僵了,渐渐有些抽搐起来,“贺夫人,臣不是执意要与他争执,只是他已辱没皇威在先,再辱没贺夫人。臣担心皇上性命,心里也着急,若能有对策……”
我将头紧紧掖进手里,手握那块兵符却不由发颤。金属器冷,怎么捂不热。
旁边将士依旧议论纷纷。
“……赵良嗣一定想到皇上坚持不过很长时间,料想短时间内必不会有人能赶来淮水……”
“……赵良嗣一见我们人马前来,已猜测到是已摒弃车与步卒,而京城大权又在清亦手中,手中人马,必定不够……”
“……所以才会在秦淮笙箫酣畅,是料定我们无法进城,由此拦袭……”
将士口中一直说着“我军”,是因为方才桐彻辱骂,而不敢提及我称谓。我心中一阵烦躁,“够了!”
屋中人不再说话,转头看着我。
我抚额,问周围将卒,“灼城呢?灼城去了哪里?”
刘绍嗫嚅,“刚才出去,秦淮之上,回来之后,便没有见到他。”
我心里一惊,“还不快去找他回来!”
我拉开帷帐,突然几个兵卒急急赶回来,扑在刘绍身前。
刘绍问,“出什么事了?”
几个兵卒还未回答,我侧身便见远处城磐,突然浓烟阵阵,奔走惊叫之声此起彼伏。
只听得那几个兵卒战战兢兢的说:“我们刚才见淮水上,与我们同行的白衣公子,不知怎么到了对岸去,一个耳光将桐彻得满脸是血,跌入水中,随后驭了那艘船,一把火将淮水上的其余船只,都点燃了!”
我身体陡然兴奋的一僵,策马便往刚才那处奔去。
收缰时,马身已立于淮水岸边。
江岸,浓烟阵阵,男女如飞禽一般四下惊走,混乱中见上千伏兵前来,将赵良嗣众人救走。
浓浓火光中,岸边驻了两艘画船,男子立于船头,白衣胜雪。
我丢下马,往江岸跑去,他伸手一拉,便将我拖上船。
船身一晃,随后众军将陆续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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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赵良嗣弃离东城。
午后,赵良嗣弃扬州城,正午时分,刘绍便入城寻援兵。
直到黄昏,我才顿悟,这样下去,实没有任何意义。
不需要镇守关隘,我进他退。江山也并非沦陷,赵良嗣兴许对朝廷有所怨怼,但决不醉心于山河土地。
真正醉心江山,是清亦。赵良嗣不过是为清亦做事,尽管大败,他狼狈逃脱,不进兵,天蚕灵芝依旧拿不到。
赵良嗣依旧是赢家。
赵良嗣每次大败,拉缰回程时脸上依旧容光满面,面目似是戏谑讥讽,号令退兵时,风度正禀,胸有成竹。
是夜,我坐在城磐烽火台,遥可望见远处旷野上,赵良嗣安营扎帐。军中似有弦乐之声,旷野里是明非明。
此时夜色,天光正要落下,由光明转而入黑暗。
“小墨。”
突然有人叫我,身后徒然多了一个人,我转过头。
“我以为胜了赵良嗣,其实他却是一次次赢了,我想取到天蚕灵芝,疯狂的想要。越想,却越得不到,他每退一步,我心就……”
最后一个“怕”字还没说出来,我心突然一颤,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
天色阑如火,熊熊燃烧。
“小墨,我总以为你匮乏一些气度,你却总在决定生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