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没有料想到沈沫会突然出手还击,于是因着沈沫那一脚,猝不及防间,秦晋整个上半身都重重的撞在了身后的车门上,尤其是后脑勺磕在车窗玻璃上的声音,那样沉闷,那样响亮,回荡在低矮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可怖!
但早已经管不了那许多了!一拳击中之后,支起上半身沈沫随即又饿虎扑羊似地扑向被自己踹的贴到车窗上的秦晋,一把揪住他的领口,连打带抓的,凶狠的厮打起来。
他是真的吓坏了,气疯了,也是真的对面前这个男人再不抱一丝期待、也再不怀一丝留恋了。不能了,也不敢了。而此时此刻盘踞在他空荡荡的胸口的,除了赤—裸—裸的恨意与被羞辱的愤怒,也就真的再也不曾剩下任何东西了。
——在这个男人手里,他是真的学乖了。
然而秦晋,这次似乎也学乖了,软绵绵的贴在车窗上,他不反抗,也不还手,就那样死了一样的,任着沈沫发泄,甚至就因为沈沫这发泄,秦晋的内心里不由得就生出一丝可笑而又可怜的卑微的期待
——发泄过后,一切应该就都过去了吧!一切应该,都被抹平了吧!那自己和沈沫之间,也就还能够再继续,还能够再重来了吧!
可是根本不容秦晋这样自欺欺人下去,因为突然之间,刚才还雨点一样的拳头,忽然就停了,交叠在空气里的沉闷的响声和沉重的喘息也随之停了,一切都停下来了。整个车厢里,只剩下了死一般的宁静,静得叫人心里发慌,发空。没有点儿着落。
张开眼睛,就见车座的那一头,沈沫正静静地抱着膝头蜷缩在那里,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亦无声的抵在膝盖上,脆弱的、无依的小动物一样。
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多大的人了,然而秦晋的眼泪就那样的一下子夺眶而出。胸口里的那一颗心,蓦然间也是疼的无以复加,快要炸开。
和耿洛分手的那时节,也很痛苦,但那种痛苦是缓慢的,钝钝的,不时发作的,倘若用尽全身力气的话,也还是可以抵御的,然而这一霎那爆开在身体里的疼痛,却是疼到无论如何都抵抗不了了的,根本不受理智的拘束的,让人恨不能死掉的。
沈沫,沈沫!自己怎么这么蠢,这么傻!怎么就把自己心爱的孩子给这样弄丢了呢?怎么可以让他这么疼这么煎熬呢?
缓缓地伸出手来,秦晋想要把对面坐着的小孩拖进自己怀抱,想要让他在自己的怀里找到一丝依靠,至少让他看起来不再这么孤单,这么可怜兮兮,但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沈沫的衣服的时候,秦晋却又忽然的就失去了勇气,失去了力量。
此情此景,他已经不敢再有任何的自信了,也在不敢把自己任何的主观意志强加在沈沫的身上了,哪怕,仅仅是一个善意的拥抱也罢。
他怕,怕沈沫会逃得更远,怕沈沫会再一次的因受刺激而发疯,但更怕的是,看到此刻沈沫脸上的表情,看到此刻的沈沫——他那张漂亮的脸孔上,此刻是泪流满面还是一片死寂,是倔强的忧伤还是刻骨的恨意…
恨意?!
秦晋简直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给吓坏了,恨意,怎么可能是恨意?他们原本那么相爱,又哪儿会有恨?哪儿来的恨?这简直太可笑了,不,绝对不会是恨意!他们之间怎么会弄到这个地步,由爱滑向恨的边缘?
这一头,秦晋还在竭尽全力的、绞尽脑汁的反驳着自己,尽管连他自己也隐隐的觉察到,自己反驳的理由有多苍白可笑,而车厢的那一头,不知何时悄然的抬起头来,沈沫却早已打开了身后的车门。纵然脸孔上被泪水洇湿的痕迹,依旧还那样明显。
66
66、选择(一) 。。。
人说“病来如山倒”,还真是不错!早上从山上回来的时候,沈沫都一点儿症状还没有,然而等到中午那会儿,体温就开始跟这物价似地蹭蹭的往上涨,不过当时沈沫也还没在意,还以为就是普通的热伤风,喝两颗银翘片睡一觉就好了的,所以午饭之后沈沫当真也就只喝了两颗银翘片,然后就爬到了床上睡觉,等着病好呢,可就是这一等,等到晚上的时候,沈沫的整个人已经是烧得稀里糊涂的,连床都起不来了。
家里的保姆看沈沫在床上躺着,还当他是犯懒呢,也就没细看。还是晚上沈老爹从外面回来,听到保姆说沈沫还在睡着这才觉出了不对劲来,上楼一看,果不其然,那埋在被子里的一张脸烧得红通通的,嘴皮子也烧起了皱,额头一摸,滚烫滚烫的。
于是一边联系了医生赶紧把人往医院里面送,沈老爹一边拨通了老大沈越的电话,告诉他沈沫病了,叫他下班后直接来医院。就这么兵荒马乱的,等到沈沫的烧退了些,人慢慢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来点钟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白花花的一片,沈沫还正晕乎乎的,弄不明白自己在哪儿呢,没想到尚非微笑着、带着关切表情的面容却早已经先于意识,整个的占据了沈沫的眼球和脑海,“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呃,我这是在哪儿?”嗓子又干又哑,挤出来的话粗粝的像是砂石磨过一般,尚非还没觉得,倒先把沈沫自己吓了一跳。
但随即,像是切身体会到了他的痛苦一般的,一杯温水被端到了他的面前,自己沉重的头颅也在温柔的手法之下被轻轻的托起,“先别说话,喝点水吧!”
也许人生病了真的就特别脆弱吧,被尚非这样像对待易碎品一般的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呵护着,沈沫非但没有矫情的、别扭的感觉,心里反倒是暖融融的。顺着尚非的动作沈沫安静的将杯子里的水喝了个光。
喝完了水,脑袋又重新被安置在了枕头之上,身体里的力气因着水的润泽与温暖,似乎也回复了一些,于是将头偏向尚非坐着的一边,沈沫再次开了口,“我怎么了,怎么跑医院来了?”这次的声音,不复方才的粗糙,但因着发烧的缘故,总还是有些嘶哑,而且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就你现在这样子,要是有力气跑倒好了!”看见沈沫退了些烧的一张脸白惨惨的,却还在皱着眉头抱怨,尚非忍不住的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也真是!都这么大个人了,居然连自己病了都不知道,要不是沈伯父留了个心眼儿,只怕你现在都已经烧成个傻子了!”
“啊?我发烧啦?”难怪下午睡觉的时候,老是觉得身上软绵绵的没力气,肌肉也是酸疼酸疼的,还有那个身上,一层一层的冒冷汗,一直还以为就是昨天一夜没睡所以累到了呢,没想到居然是发烧!
“你以为呢?”沈沫的那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还真是…一个没忍住,尚非伸手就在面前人的脑瓜上屈指弹了一下,嘴里也是毫不客气的再揶揄一句。
伸手抱住了脑袋摸着被尚非弹过的地方,沈沫不由得鼓着脸颊一脸的哀怨,“尚哥你不厚道,欺负病号啊!”
“咦!沫沫你醒了,正好,起来吃点东西吧!”两人还正闹腾着呢,就听得门口一到声音传来,不约而同的往门口看过去,就见沈越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保温桶正往门里走呢。
“哥你来啦!”方才看着都还病怏怏的,可一瞅见沈越进了门,尤其是手里还拎了那么大一保温桶,沈沫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也懒得去打趣沈沫那副馋相了,沈越三步并作两步的坐到床边将保温桶放到床头柜上打开,然后将带来的勺子递到沈沫手里,“吃吧!慢一点儿,还烫着呢!”
“嗯!”含糊的答着嗯,沈沫早已经将一勺汤给塞进嘴巴里去了。
见沈沫低着个脑袋吃的这么香,沈越随即向着尚非站的地方打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门去。
“怎么回事儿,沫沫和秦晋?”走廊那头的吸烟室里,叮的一声摊开打火机点上一支香烟,由慢悠悠的吸了一口,沈越随即转过头来看向尚非。见因着自己的这句话尚非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忪怔,沈越随后又补了一句,“我刚刚开车过来的时候在楼下看到秦晋了。”
了然的微微点了点头,尚非的目光淡淡的向着已经昏暗下来的窗口扫了一眼,然后回望向沈越,“沫沫和秦晋,掰了。”
“掰了?”倒不是特别的惊异,沈越只是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夹在指间的香烟也不由得跟着顿在了半空,“什么时候的事儿?为什么?”
“昨天晚上,大概是因为秦晋有外遇了吧!”沈越问的简单,尚非也答得明了,也是,他原本就不是饶舌的人。
“哦。”
香烟的烟头上已经凝了好大一截烟灰,沈越也还正在脑子里慢慢的捋着事情的头尾,于是一时之间,狭小逼仄的吸烟室里,就只剩下了浅白浅白的烟雾在扶摇直上,流水一般的静静蔓延。
许久,沈越这才用着试探的、平静的、平静到甚至都有些严肃的声音貌似不经意的发问到,“尚非,说句实话,这里头,没你什么事吧?”
沈越的眼睛,没有看尚非。
然而尚非却是猛地一转头,但很可惜,他没捕捉到沈越脸上的神情。喉头微微的动了一动,尚非想故作轻松地笑着反问说,“你怎么这么问?”又或者说,斩钉截铁的,甚而是用毋庸置疑的语调笑骂,“这能有我什么事儿啊?”可是方才那一瞬间,萦绕在自己周围的气氛实在太凝重,凝重到尚非无法再像从前那样,那样灵活自如,那样游刃有余。
默然半晌,尚非才勉强地扯开一丝浅浅的笑容,用着干涩的嗓音慢吞吞的回答道,“沈越,你想太多了。”
话一说出口,像是撕裂又仿佛蜕变,尚非的心情亦模糊成了一片,再也难以分辨。
而沈越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而只是深深地看了并肩站在自己身边的自己的这个多年的兄弟一眼,然后身后碾灭烟头,走出门去。
67
67、选择(二) 。。。
因为沈越跟着刚量了体温出来的小护士一起拿药去了,所以尚非进病房的时候,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沈沫一个人。
窗外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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