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中意他,”
林粲笑道:“我不仅看重他的字,还读过他的用笔论,其中所言徘徊俯仰,容与风流,刚则铁画,媚若银钩之语,在下深以为然也。”
水溶瞥了他一眼,轻叱道:“一个泼皮无赖也敢谈论书法,仔细玷污了宣纸,”
林粲也不恼只一笑,而后就正了脸色问道:“贾家的案子究竟如何,你心里有没有成算,”
水溶答道:“这案子还真难判,只有证人却没有证物,那苦主说贾家的奴才放着利子钱,还把自家儿子给逼死了,可是贾家说那个周姓奴才偷了府里的银钱逃了,此事在顺天府已有备档,日期又是案发之前,况且虽说把贾家抄了,却没有发现一件物证,如今这个局面向着谁说话都行,即可说那苦主诽谤,也可说贾家提前做了防备,”
这还不是最为难的事情,最叫人为难的是皇上和太上皇父子二人借着贾家的案子斗法,朝庭上也因此案分成了两派,一派要保一派要判,皇帝这方都是新近提拔的官员和清流居多,这些人都向着那苦主说话,个个都义愤填膺要为主做主,这些人声虽高无耐官职不高,吼一吼罢了,使不上劲。
太上皇那一方则都是些高官显贵,是太上皇那一朝最得重要的心腹臣子,说话表态极为圆滑,有的说事有内情,有的说贾家即使真放了利子钱也该看在过去的功勋上宽恕一二,这些人话不多,却个个身居高位,他们一表态,底下立时就有人顺风倒,
林粲对朝局到是看得清楚,他问道:“我听说顺天府下达的缉拿周瑞的海捕文书卡在了刑部?”
水溶道:“正是呢,刑部硬说一个逃奴不值当发海捕文书,昨儿个朝堂上京兆尹才和刑部尚书吵了一架,也没吵出个结果来,如今这周瑞不到案,贾家的罪就没法定,我看你那位也是为难,真闹到最后近不得已放了贾家人,他的脸面可就丢尽了。”
我那位?林粲笑呵呵瞧着水溶,“怎么,不为过去的事儿的恼恨皇帝了,”
水溶冷笑道:“你还真当自己是个宝贝呢,本王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你这样的不过中人之姿罢了,就算跟在本王身边也就是个玩意儿,皇上即喜欢,本王就大方一回,让给他了。”
林粲听了心里酸溜溜的,虽然碍着皇帝,他不能与水溶来往,不过私心里也盼望水溶能记着他念着他,谁承想人家已经撂开手,再不把他放在心上了,当下就拿言语刺着水溶:“你是抢不过他而已,我是不是宝贝你心里有数,”
水溶说:“我懒待理会这种话,你只说贾家的案子吧,你与贾家有亲,却又是帝党一派的,你想如何处置贾家,本王到是有兴志听一听,”
林粲问:“你觉着贾家放贷的事属实吗?”
水溶说:“自然属实,京里的大家子,谁家没几个放贷的奴才,不过多少而已,这也是本王不好处置贾家的原因,一旦处置了贾家怕是京中之人便要人人自危,而且不怕你笑话,我府上怕是也有几个不省事的奴才呢,只是没发出来而已。”
林粲说:“你府上是奴才私自放贷还是你指使着去放的,”
水溶怒道:“大胆,本王是什么样的人,岂会指使人做这等污浊事,自然是奴才们性子贪婪,拿着自己的月钱去谋些小利,府里的管事多有懒散的,一时不查也是有的,”
林粲说:“着啊,京中贵府之人多是如此,奴才们拿几两银子去放贷即使利息高些,也不算什么大事,可贾府就不同了,他们是拿着国公府的整个家当去放贷,又是当家主母指使的,这样的做为,怕是京里再挑不出第二份了,处置了贾家,旁人也不必惊慌。”
水溶问:“你又如何知道,现在周瑞没能到案,谁又能说这放贷的事牵连到了贾府的主子,或许是那周瑞自作主张的也说不定。”
林粲说:“那个周瑞是贾家二太太的陪房,二太太又是当家主母,”
水溶说:“这到是有些关碍,可是周瑞……”
林粲拦住他的话头,“我与你明说了吧,若只判了奴才的罪,你是没法交差的。”
水溶冷哼道:“却也未必,那要看是向谁交差,”
林粲说:“过得了一时过不了一世,你从旁边冷眼瞧着太上皇还能有多少春秋,”
水溶特意的压低着声音说道:“真把太上皇惹恼了,就不知道是谁的天下了,本王听说太上皇把大半个平安州都赏给了忠顺亲王,那里自古以来可就是蓄势造反的好地方。”
林粲冷笑道:“若是理亲王在天有灵听见这话,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父子二人经营了几十年都没成,忠顺那个混吃等死的东西能成得了,这话怕是连你自己也不信吧,”
北静王也明白忠顺就是太上皇拿来威压皇帝的一个筏子,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其实皇上的帝位还算稳固,只是那父子两为了朝中权势的平衡定要在贾家一案上较量,叫他这个主审官为难。
水溶叹道:“索性本王也学你这个无赖一回,叫太上皇与皇帝先斗上一场,他们谁胜了,本王就听谁的吩咐,也省得现在这样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林粲笑道:“这也是个法子,不过你且用不到,我猜测那二位神仙虽然都想在朝堂上占个优势,但谁也不会眼见着大臣们争斗不休,再吵下去朝庭上就没有人办正事了,因此都会催你尽快结案,至于怎么结……我说个章程,你且听之。”
水溶知道这厮诡计多端,于是微一颔首算是应允,
林粲说:“太上皇要保,皇上要罚,看着两难,要我说也不算难,贾家又不是一个人,一大家子老的小的几十口呢,触犯刑律的该罚则罚,没事的能保的则保下来,这岂不两全其美,”
水溶问:何人当罚,何人当保
林粲说:“头一个该罚的就是贾家的二太太,这位五品夫人是贾府的当家太太,周瑞若没有她给本钱也不能成百上千两的放利子钱,再一个就是二老爷贾政,他的嫡妻做出这样败德的事情,他也难辞其咎,这荣国府里从史氏老太太以后分做两房,这事是二房做下的合该二房去受罚,大房贾赦是正经袭了爵的,他儿子贾琏是火器营中任职,又是新近立的功,我以为当保。”
水溶说:“这到也是个办法,只是贾家老太太还在,两房人口并未分宗,这分开处罚的法子怕是讲不通,若都这样把一家子分开来处置,菜市口就没有那么多冤魂了,前些日子满门抄斩的人家,谁管你哪房有错,一人与理亲王有牵扯,便要全家丢了性命,怎么贾家独得这样的恩典,我若真这样判了,怕是那些自许为清流的酸腐文人要骂我庇护权贵草菅人命的。”
林粲说道:“那些成天介在朝庭上叫嚣的御史言官们,你当其中有几个是真心为民请命的,不过是替旁人做了传声筒而已,他们背后都有线儿牵在几位要紧的人手里,你若依了我的章程,我保证叫他们闭嘴。”
水溶乜斜着说道:“听你这意思,这一局里不只有两位神仙的人,还有旁人也插手了,只是不知是哪位,如何的位高权重,竟敢与两位神仙斗法,”
林粲一笑,“我姑且说之,你姑且听之,何必认真计较,想插手这案子的人多着呢,各人有各人的利害关系,就连你都与贾府有旧,几辈子的交情了,如果贾府败了,那么四王八公之中就剩下你一人了,到时候岂不孤单凄凉,给贾家留下一丝生气,也算是为你留下一些帮手。”
水溶有些动容,他问道:“你当真是为我?”
林粲叹道:“我也不虚诓你的心,这个章程实是各方角力的结果,现在案子悬而未决,几方人马斗成了焦灼状态,再耗下去怕是不祥,到不如各退一步的好,事儿是贾家的二房办的,判了他们也算是罪有应得,对清流们也算有个交待,大房没参与,能恕便恕,太上皇并一众亲贵们也该满意的,必竟大房才是正经袭之人。”
水溶一笑:“这到真是个和稀泥的法子,若各方真能妥协到还罢了,只不过,我料定有一个人是万万不肯依这章程办事的,”
林粲忙问是谁
水溶说出三个字:“贾贵妃”
林粲只一笑
水溶又说:“我听闻这贾贵妃是贾政的嫡女,如此说来那位二太太岂不是她的嫡母,若她的母亲成了犯妇,她又如何有脸面坐得一宫主位,”
林粲冷笑道:“此人却不与我相干,”
水溶仔细打量林粲半晌才笑道:“我到是忘记了,你与本王不同,你不只是皇帝的臣子还是他贴身亲近的人呢,说起来到是与妃子无异,总听闻后宫偶有争宠之事,这位贾贵妃才被复了贵妃的份位,想来是极受宠爱的,你这般算计她的父母,莫不是也想争一争,”
林粲气恼,“扯臊,我为何要与个妃子争宠!”
水溶大笑着说道:“玩笑罢了,我料你也不是后宫的命,”
林粲冷哼道:“我的主意已经说给你听了,要不要照此行事,你自己考量吧,我这里还有一句话要说,就是再拖下去对谁都不利,清流跟亲贵们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时难分高下,日子久了,越吵牵扯的人就越多,为了一个没落贵族,吵得满朝庭乌烟瘴气的,不值当,尽早结案才是妥当的办法。”
水溶心里已被说服,贾家的案子耗时耗力让他寝食难安,他本身是老亲贵应该依太上皇的意思办案,可是他又不敢真的得罪皇上,那人摆明了要治贾家的罪,水溶要敢无罪开释了贾家,那下一个被抄家削爵的人就是他了,到时候就不知道有没有人为他申冤呢,
另外,这件事情必竟是二房做下的,他们担着到也应该,如果案子能了结在二房的身上,也算是给贾家留了一条活路,至于贾贵妃……谁叫她托生这么一个亲娘呢,
不过水溶尚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他说:“若本王按着你的章程判了此案,本王又能得着什么好处,贾家的案子虽然棘手,但也不是撂不开手的,本王再不中用,断不得案还不能脱身吗,”
林粲说:“我帮你解决了麻烦事,你还要向我索要好处,真真是没天理了,”
水溶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太上皇面前举荐我为主审的,这麻烦事就是你硬生生砸在我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