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高长恭被赐鸩酒,意味着,他——死了。鸩酒是毒酒,至毒,无药可治,喝下之后,半个时辰内必死无疑,死者饱受折磨,死都死不痛快。
三个人坐在屋子里,面色惨白,连带着,屋子里的烛光都有些黯淡。斛律钟始终年纪小,经不住一下子失声哭了起来,如同那日在邢台前看着父兄被砍掉脑掉一样。
宇文宪看着斛律钟失声痛哭的样子和豆卢莹低低的啜泣声,他知道,他必须拿个主意,急忙道:“这件事,不能让皇兄知道!”
那边的信传过来,飞鸽传书也要是十日左右,现在,高长恭应该已经下葬,那边传给了宇文宪,消息都是从他这送到皇宫去,还有王轨那边,现在,到了他这里,他必须拦下来。
他知道他们两人的感情有多深,如果、如果让宇文邕知道高长恭死了的消息,一定会出大事,一定会出大事!现在是紧要关头,不能出事,绝对不能出事!
“为什么?!为什么要瞒住皇上?”
“我说瞒住就瞒住,你们要是泄漏出去,我不会放过你们!”宇文宪冲着豆卢莹大声吼道,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吓住了豆卢莹。
“带好钟儿,我立刻去找王轨。”
宇文邕半夜出宫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出去,没一会儿就回宫,让何泉大惑不解,但是看宇文邕的脸色不太好,便站在一边不说话。
“你下去吧,朕一个人待一会儿。”
“是,皇上。”
没有掌灯,宇文邕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案桌背后,坐着一动不动,好半晌才听见纸张攒动的声音。何泉站在外面候着,他在宫里这么多年,能看人脸色,宇文邕心情不好,他知道,所以他候着,在看到里面点起的宫灯时,暗自松了一口气。
还好,愿意点灯,没有一夜不点灯。
“皇上——”
阿史那云在门外制止了何泉通报的声音,走了进去,命何泉去备洗漱的东西,她一会儿伺候宇文邕洗漱。
一进门,阿史那云站在那里不动了,何泉正回头准备问要不要早膳备两份,看到案桌背后的情景,也屏住了呼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两人就这么看着宇文邕。
“皇上……”
“你们来了?”宇文邕抬眼,看着门口的两个人。
阿史那云鼻尖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身子也摇摇欲坠。何泉见状,急忙搀住阿史那云,生怕人给倒了下去。
“皇后身子不适吗?何泉,命人送皇后回宫休息。”宇文邕放下手中的笔,说道。
阿史那云用力推开何泉,疾步走到宇文邕身侧,喊道:“皇上!”
宇文邕看着阿史那云焦急的眼神,不解的问道:“怎么了?朕只是昨晚作画有些晚了,你们怎么了?”
何泉看宇文邕看过来的眼神,不忍的偏开头去,悄悄的摸了一下流出来的眼泪。皇上,您这是……这是何苦啊。
看着两人怪异的表情,宇文邕不解的看向外面,已经天大亮了,幸好今日不早朝,不然就迟到了。收起案桌上的画,有些水渍,不过不影响什么,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挂到里面去。
“皇上!您……您真的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宇文邕奇怪的问道:“对了,何泉伺候朕梳洗吧,一会儿宪还要进宫有事商量。”
“……是。”
何泉走在已经坐下的宇文邕身后,发现宇文邕先看见铜镜里的样子时居然没有反应,不禁有些不解,但是……当手挽起鬓边已经斑白的头发时,眼泪还是掉了下来——这是跟了几十年的主子啊,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了。
“哭什么?想家了?”宇文邕问道:“若是想家,朕便放你出宫罢。”
“奴才这一生都在皇上身边伺候。”何泉小心翼翼的给宇文邕梳头发,说道:“跟了皇上这么多年,哪还记得家中的境况啊,跟在皇上身边已经是奴才的福分了。”
“你说说,明明你虚长朕几岁,这镜子里怎么真比较老啊?”
何泉急忙道:“皇上说笑了,这……”
镜中的人面色苍白,双鬓斑白,双眼充血,下巴已经冒出胡渣,怎么看都不像平日里的宇文邕。
“皇上……”
“皇后怎么还在这里——”
“皇上!快宣太医,快宣太医!”阿史那云将猝然倒地的人扶了起来,冲着何泉大声厚道,一点没有平日里那副端庄的样子,不知道的人以为这人已经疯了。
“奴才这就去!”何泉几乎是用跑的像外面跑去,心里道:皇上,千万不能出事啊。
长恭……
被宫人和阿史那云一起扶到床上的宇文邕,眼角留下一滴泪,滑入已经斑白的双鬓。
作者有话要说:……估计是我听歌码字吧,哭死我了!!!宇文邕啊,高长恭啊,我的儿啊,你们怎么就离为娘而去呢?←自己渣的封面
、第五十二章
正武殿内的人个个都是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唯恐出事,站在一边不说话,太医坐在床边,正在为宇文邕把脉,何泉和阿史那云守在一边,等着太医说话,眼睛紧紧的盯着宇文邕,不敢挪开半刻。
太医将宇文邕的手放回被子里,转过身来对着阿史那云说道:“皇上悲恸过度,急火攻心,加之一夜无眠,才会体力不支晕倒,并无大碍。只是,皇上劳累过度,需要好生休养,老臣一会儿去开药,每日命人煎好之后送来。”
“劳烦太医了。”阿史那云点了点头,说道:“没事的,都去外面守着吧,这里有本宫在就好。”
“是,娘娘。”
何泉领着一干人等退出了内殿,让阿史那云在一遍守着。
手指抚上宇文邕有些瘦削的脸,阿史那云忍不住落下泪。到底是什么样的痛苦才让好好的一个人变成这样,昨儿个不都还好好的吗?怎么一夜之间……
“皇上,何苦呢?这天下还需要您啊。”
宇文邕在睡梦中,看见高长恭骑在马背上,笑盈盈的看着他,可是,宇文邕还没有走进的时候,高长恭一扬马鞭,便策马而去,留下扬起的尘土和不知所措的宇文邕。
“长恭……”
“皇上!”阿史那云隐约听见躺着的人说了一句什么,但却有听不清,激动的叫了一声。
睁开眼,迷惘的看了看周围的的环境,在看到阿史那云的时候才幡然醒悟——他是在皇宫里,他的寝宫里。
“皇上,您醒了?”
“朕怎么了?”宇文邕撑起身子,问道。
阿史那云急忙将人扶了起来,道:“皇上晕倒了,刚才太医已经来过,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好好休息几日。”
“是吗?”宇文邕坐了起来,接过阿史那云递过来的茶盏,道:“宪还没有来吧?”
“齐公还未曾来过。”阿史那云摇摇头,答道:“皇上不多休息一会儿吗?”
“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一会儿宪来了,便宣他进来罢。”
阿史那云还欲说什么,但是看了看宇文邕的脸色和态度,不再多言,只是应了一声好,便转身出去了。她知道,这个时候宇文邕是不愿意有人在屋里待着的。
抬眼看了看昨日挂在床榻里侧窗帘之后的画,高长恭欣长玉立的身姿就赫然在画上——这是他昨晚彻夜不眠画出来的,一颦一笑都是那个人昔日出现在眼前的面容。
“高长恭,你撒谎了啊。”
喃喃的说道,宇文邕突然觉得脸上一凉,手摸到脸上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哭了。多久没有流过泪了,宇文邕不曾记得,只是依稀觉得,每一次流泪,大多都是为了高长恭。
“皇兄——”
宇文宪还没有说完的话,留在了口中,张着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来了?出兵南下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宇文宪顿了顿,迟疑了好半天才开口道:“准备得差不多了,勒令佛门弟子还俗为军营带来不少兵力,再加以整顿,半年之后可出兵。”
“嗯,不枉朕排除大臣的意见,一意孤行要灭佛,终于有成效了。”宇文邕点了点头,穿上鞋下了床。
宇文宪看着宇文邕的动作,好几次想要开口,但是不知道怎么问才好,在那里磨蹭了好半天,还是没能挤出一个字。
“对了,长恭有传信来吗?”
“没、没有,还没有收到,估计是有事耽搁了吧。”听到宇文邕的问话,宇文宪的心都提了起来,他已经下令让任何人不得提此事。
高长恭闻名天下,被处死的消息早就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就算拦下了探子的消息,但是止不住流言蜚语,所以,他和宇文孝伯还有王轨已经全部支过声了,此事只能保密。
宇文邕没有再问下去,只是点了点头,道:“也是,大战在即,脱不开身也是常理。”接着看了一眼宇文宪,道:“你先回去吧,朕过几日会到军营里去,不要事先通知。”
宇文宪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在门外遇上了何泉,询问了一番,得知何泉也什么都不知道,便回到府中,将今日的事情向豆卢莹和斛律钟说了一番,才安了心。
时间匆匆过去了几个月,又到了来年的夏天,宇文邕的变化让身边的人来不及反应,等反应过来之时,才发现为时已晚。从什么时候开始,宇文邕一心扑在军事政事上,对母亲兄弟妻儿不闻不问。
宇文直,企图谋反,被早就有所防备的宇文邕派出的尉迟运逮个正着,两方交战,宇文直大败,不知所踪。
在一边的宇文宪看着宇文邕慢慢变得冷血无情,错对是非,从来没有手下留情过。昔日放过宇文护及其党羽家眷的宇文邕已经不见了,宇文宪问过何泉,为什么宇文邕变成这样,何泉说不知道。
和宇文邕亲近的人都看得出来,宇文邕仿佛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每日做着该做的事,从来不说什么,双鬓不再是斑白,如今只留下花白的双鬓和下巴处越发长的胡子。唯有一双眼,依旧冷酷,两年多从未变过。
建德四年四月,宇文邕下诏,伐齐——暴齐氏过恶。
大军兵分六路,宇文纯为前一军总管,司马消难为前二军总管,达奚震为前三军总管,宇文盛为后一军总管,侯莫陈琼为后二军总管,宇文招为后三军总管。
大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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