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略 作者:欧俊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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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略 作者:欧俊呈-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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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我的马牵走。

“子房先生……”我有些难以开口。

“太子殿下但说无妨。”

我谦逊地道:“楚王是武震天下的悍将,孤……长于深宫之中,更何况孤年少,许多事情不曾知晓,许多道理也不能明白,还请子房先生赐教……孤该如何与楚王相处?”

张良静静地看着我:“既然太子殿下尚且自知,楚王如何能不知?再说太子殿下聪慧过人,无须多虑。”

我怔了怔,随即感激地笑了,便着人为留侯准备回府的马车。

他坐上车驾,我掀起帘子,深深地看着他,再次道:“先生旅途辛苦,定也为孤费了不少心,见先生憔悴,孤心中不忍,还望先生回府好声安歇。”

张良眼角似乎弯成了一条细细的缝,他轻声道:“多谢太子,太子多礼了。”

帘子缓缓地落了下来,我心中有什么却不一样了。

经历了漫长的等待,昨天夜里看到信的那一刹那,心下不禁浸满了久违的欣慰和安心,如同一只羽毛缓缓拂在心口……
对于张良,我心中是感激的……他在我危难的时候相助于我,只身于楚王辖,不顾性命,不废君命。

他镇定恬淡说话的样子,总能让我心安。如果说母后给我披荆斩棘的力量和勇气,他便如在我干涸沆瀣的胸中注入清泉。

太子銮驾也停在了我面前,提醒着我仍有未竟的接待工作。
楚王的驿馆是新造,本是留给长安最尊贵的客人,如今用来接待楚王。丞相得知楚王即将进京时,便遣人寻良木去了,为了造楚王府。可能也是父皇想让楚王在京长居之意。

靠在车里,听着车声粼粼,让自己随着微有崎岖的地面在车中摇晃,我让人开快些,直驶向驿站。
这驾车似乎比楚王悠悠的车驾快上许多,几乎在驿站门口追上了楚王。见他要下车,我忙趋步过去相搀扶,他自然而然地将手交给了我。

我这才发现,他的一双手极是漂亮,忽然想起了一句话,说是一个人的教养和身份都会显在一双手上,这才想起,他本就是战国时楚国贵族的后裔。

我微笑地看着他,迎着楚王走进驿站,不由得感叹道:“如今孤称一声楚王,只因还未行拜师之礼,之后,孤可便要称楚王为太傅了……楚王,请——”

楚王挑眉看着我,我脸上挂起恭敬清越的微笑。入内只见的衣食住行一列早被萧丞相打点妥当,就连案几上的茶都冒着热气……






10

10、第十章 楚王 。。。 
 
 
看着驿馆中萧丞相井井有条的布置,我似乎也受到了影响,思路也清晰起来,脸上仍是挂上面具一般的微笑。

我仍然字字句句记得母后对我说的话。

昨夜,她问我:“楚王年少时孤母去世,当时他身无分文,穷困潦倒,连安葬其之资都凑不出来。但他为母看墓地,却去到了一个能置万户的的高旷之地,想作为其母下葬之所① ,那时……他也不比你现在大多少。你说……这件事说明楚王此人如何?”

我怔了怔,道:“说明楚王少时胸怀大志。”

她笑了笑,道:“胸怀大志是自然,可更说明楚王年少时,心气便高,不堪与俗人为伍。”

心下微微了然,我点了点头:“儿臣记下了。”

“母后再问你,你父皇对其他将领都是呼来喝去,可为何唯独对楚王,当年拜他为大将军时,却要择吉日,筑高台,设坛场,斋戒沐浴,具礼仪,方才将兵权在点将台上亲授与他?② ”

我心中有些豁然开朗之感,道:“因为只有如此,楚王才能为大汉尽心尽力。”

母后微微一笑:“不错。管人要管到心里,楚王如此心性,自然不能缺了排场。他心里暖了,才能竭诚以报。”

我点了点头:“可……楚王曾受胯+下之辱,岂非能屈能伸么……”

母后深深地看着我的眼睛:“有些人的傲气在心里,并不在面上。你可知道当年辱楚王之人,现今如何了?”

我道:“儿臣听闻那人被楚王封了官。”

母后道:“不错,不过楚王不仅仅将他封了官,还对身边的人说了一句话,楚王说,‘他侮辱我的时候,我难道就不能杀了他么?可他不过是无名小卒,我杀了他也无法扬名,所以才忍受了 。③’真正的心傲者便是如此,楚王根本不屑于和市井小民计较——开口还击是玷污了自己的嘴,用剑杀了他是玷污了自己的剑。

真正被他放在眼中的,是被他开口斥为匹夫之勇妇人之仁的,让他挥动战骑和铁甲的——项羽。也许只有项羽这样的人,在楚王心中才值得他拔剑,并为了斩杀其的性命,绞尽脑汁将其逼上绝路。”

我低头道:“儿臣受教了。”

“那你可知,该如何应对楚王?”

我沉吟道:“应该以高礼待之,楚王方能心服。”

母后轻轻地摸着我的发梢,道:“盈儿……你只说对了其一,却没有说对其二。楚王这样的人,心性高洁,你若是待他好,他便十分重义,别人用万金也难以劝服他与你为敌;可你若是待他不好,你便是三皇五帝,他也会反。御人之道,不仅仅要用高礼,更要解衣衣之,推食食之。”

我怔怔地道:“解衣衣之,推食食之……”

母后点了点头:“正是。不过明日楚王来京,你且不必如此,你是太子,一开始要有太子的威仪,这样日后施恩时,才显得尤其贵重。若是一开始你便待之高礼,别说你父皇可能不喜,便是楚王也要将你看低了。”

我点了点头:“明日儿臣定然尽展大汉太子威仪。”

母后微微一笑:“这都是大略,小道母后就不教你了,和楚王日夜相处,你自己琢磨着吧。”

回神的时候,我有些恍然,身边便是楚王在侧,母后字字句句,言犹在耳,岂敢忘心……

看着楚王跨过门槛,进入驿馆的内室,我也随之而入:“此处侍人,器用一应俱全,楚王殿下一路车马劳顿,便可安歇,午后父皇摆宴,到时便有车驾侯在门前,接楚王入宫。”

楚王行至前面的塌上,侧身撩袍跪坐,将那柄挂在他身侧的青铜剑摘下,置于足边,他抬眼看了看我,淡淡地道:“太子请——”

我也依礼上榻,跪坐在楚王的对面,马上便有侍人奉上了茶水,茶香渺渺,一缕青烟从茶壶嘴中幽幽升起,整个内室都好像弥漫着茶香,只见楚王一手端着茶盏,微微垂着眼,并没有理我,似乎是在品茶。

阳光被阑干滤成一缕一缕的金辉铺在他身上,如同远山秋峦被洒上萧瑟的余晖,如同早已逝去的荣光,似乎有些孤独的味道。

“太子殿下?”楚王抬首,挑眉一道冷冽的目光朝我射来,似乎是在质问我刚才无礼的注目。

我微微一笑:“茶是好茶。”

他放下茶盏看着我,语气仍然很淡:“太子适才并未饮茶,又怎知这是好茶?”

我躬身道:“孤虽然未曾用过,但楚王方才已用过此茶,孤见楚王未有不渝之色,便妄自猜测,这定是好茶。”

楚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开口问我:“你读过哪些书?”

我规规矩矩地答道:“孤不才,就识得几个字而已,并不曾读过什么书。”

他放下手中的茶盏,姿势优雅:“读过兵书么?”

我摇了摇头:“只读过《论语》《尚书》和《老子》。”

他点了点头,语气还是淡淡:“那太子确没读过什么书。”

我怔了怔,谦和地笑着:“孤不才,不能领会这几本书中真谛,但孤听闻,《论语》能治国安邦;《老子》能修身养性,《尚书》能知古晓礼,为何楚王却看不上眼?”

楚王抬眼,扫了我一眼,嗤笑一声:“这些书,孤何曾看不上眼?是太子看不上眼才是……”

我心中一跳,笑道:“怎么是孤看不上眼了?”

楚王冷冷地剔了我一眼,并不说话。

看着他隐于韬略的神色,我心中似乎有一根弦被缓缓地被拨动了……

我在楚王面前行了一个拜礼,额头贴在伏在塌上的手背上,请教道:“还请楚王殿下明言。”

楚王微微虚了眼:“古之治者,其政有三:王道之治用教化;霸道之治用威摄;强同之治取强迫。各有所施,不可易也。管子曰:“圣人能辅时不能违时。智者善谋,不如当时。”邹子曰:“政治政策,以匡救邦家也。适时则用之,过时则舍之。”由此观之,当行霸者之政时,却行王者之化,则悖矣。当行强世之政而行霸者之威,则乖矣。若天下大乱,人心诡诈,正道崩坏,为政者却要广陈德化,便犹如请求身份尊贵者去救火一般,善则善矣,可却不通于时变……

太子殿下既然放出狂言,要荡平天下异姓王,岂是盼几句教化便使诸王军灰飞烟灭么……
所以孤才说,《论语》《尚书》之类,按太子之意,可入不了太子之眼。”④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喟然叹道:“楚王所言及是,天下大定前,不宜实行王道,却能实行霸道……待孤平定天下之后,《论语》方才有用……孤闻楚王言,如大旱遇甘霖……”

他嘴角微微一弯,似乎像看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一般。他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案几上:“太子果愿平定天下?”

我一怔,他眸中似乎不再平静,原本山峦刀锋般的目光一点一点的破碎,我几乎可以感觉到那瞳仁中的血色,好似悬崖底出深渊的嘶喊,那千军万马的奔腾……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又不落父皇猜忌,索性便垂了眼。

半晌,才听见额边缓缓的一句:“有志者,事竟成。还望太子不要忘记胸中的志向。”

我抬眼看他,沉沉地道:“孤永远都不会忘记。”

他深深地看着我,半晌才缓缓开口道:“王道,孤无以授太子,唯有霸道。夫霸者,驳道也,盖白黑杂合,不纯用德。只求成就事业,不问为何成就;只论大体,不守小节。虽称仁引义不及夏禹商汤周文王之德,但扶颠定倾,摄定大统上,却可制胜。”

我再拜:“能得楚王为太傅,是孤的大幸。”

他点点头:“孤运来了一车兵书,太子都着人带回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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