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着北极星:“那颗是,你看,整个天空,就它最亮……她在天上,能告诉你前进的方向。”
他怔怔地看着我:“真的?”
我郑重地点头。
只见他呆呆地望着天空,不知望了多久。
我抱着他轻轻地在他耳边道:“我寝宫中还有偏殿,你那边有奸人,未查明前,不能住了,就住在我那里吧。”
他点了点头。
“明日我带人去郊外厚葬月嬷嬷,你要不要一起来?”
他赤红了眼,气息又不稳了:“我以后绝饶不了他们。”
我伸手轻轻按住了他的嘴。
他整个人都呆呆的,忽然揪紧了我的外衫:“月嬷嬷就说过,你会来救我的。”
我俯身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安慰的亲吻:“你是我的弟弟。和我血脉相连。”我说。
我一路上抱着他,直到寝宫。让人偏将室收拾出来,他躺在床上的时候叫我:“太子哥哥……”
我坐在他身侧,他将头埋在我的大腿边:“太子哥哥……你对我真好……”说着他竟又留下了眼泪。
“花蕊都跑了,谁也不管我,只有太子哥哥……只有太子哥哥……”
我轻拍着他,“哥哥在这儿呢,别怕,没人能再丢下你。”
他抽着气,竟靠在我的腿上这么睡去了,我缓缓将他放平,起身,朝外面走去。
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它一直维持着悲悯慈爱的神色,如今它放松下来,变得面无表情。
上一世我并不是一个冷血的人,可如今,我看见那片空空的草席,却惊不起胸中一丝波澜。
心中甚至有些激动和窃喜。不知不觉中,我已变成了一个自己不认得的人。
长长叹出一口气,回到寝宫,梳洗完毕,我靠在塌上。
刘建……刘建……
他要是个有志气的,我便能让他为我所用……
我甚至能让恶来将他训练成我的第一个死士。
他若是没这个志气,被戚夫人杀怕了,从此不敢出头,那我也就算白救了他。
想着今后的事,我闭上了双眼,不久便坠入深眠。
注①:《史记——五帝本纪第一》:炎帝欲侵陵诸侯,诸侯咸归轩辕。轩辕乃……教熊罴貔貅貙虎,以与炎帝战於阪泉之野。三战,然後得其志。蚩尤作乱,不用帝命。於是黄帝乃徵师诸侯,与蚩尤战於涿鹿之野,遂禽杀蚩尤。
作者有话要说:
14
14、第十四章 请罪 。。。
第二日一早起来,背后还是有些针刺似的疼痛。我仍是惯常地穿衣洗漱,便去上学。
心中对于楚王,已经有了计较;但他那日所言项王之事,不知为何,我却心下不愉。
窗外响起清晨的钟声,早晨的雾气弥漫在黑白相间的空气中,显得清冷和孤寂。
几声鸡鸣响起,我端正地跪坐在塌上,等待着楚王。宦者躬身进殿,在角落里点了一只瑞兽,青烟从瑞兽口中徐徐漫出,如吞云吐雾。
不久门槛边掀起一角王爵的华服,绣文若冷欺花。
原来是楚王也到了。
我理顺了思绪,起身相迎,只见微薄的日光从他身后射来,与往日并无二致。他脸上透着点冷傲的味道,五官若鬼斧凿刻般精湛,齐发拢后于两肩,似乎什么也无法破坏他如雕像般的完美。那身青龙纹绣边王服仍是不经意地落在榻上,他落座在殿中的主席。
我向他一拜:“先生。”
甚至连我背上伤势如何了都不曾过问,他微微颔首,便如常般开始了授课。
我规规矩矩地跪坐好,正想着这一层就算揭过了,也该图谋一下今后的事;却有一名宦者却忽然进殿,垂首向我趋步而来,低声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我心下微惊,附在他耳边做了吩咐。
挥挥袍袖让那名宦者退出去,我沉吟片刻,心中有了计较,便向楚王告辞道:“先生,孤不才,孤之四皇弟又在御花园惹了戚氏,孤得去看看。”
楚王拿握着竹简的手僵在那里,我对他歉意地一笑。房室中,瑞兽的青烟才刚刚升腾起来,香冷尚不及浸透竹席上纹绣的疏花。
下了榻,我整了整衣襟,抖开了袍袖,便往外走去。
楚王冷冽的声音却在背后响起:“太子还是如此,汲汲于小道,难堪大任。”
转身望向楚王,我戴上面具般谦和地笑着:“孤以仁爱立于天地。兄弟孝悌,岂能置之不理?”
一出殿,果见适才那名宦者照着我的吩咐,带着恶来,急匆匆地赶上来。
我对恶来吩咐道:“到时候听孤号令行事。”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紧随在我身后。
我便领着二人,往御花园的方向赶去。
我踩碎脚下几瓣零落的红萼,远远只见刘建被两个个力大的宦者压着,戚夫人站在一旁,身若飘然花梢,面上泪谢眉妩。
地上落着一把小小的弯刀。
我走了过去,戚夫人看见了我却并不行礼,我心下厌恶,面上却微笑道:“戚夫人原来也在此散步,不知发生了何事?”
戚夫人轻轻地拿着丝帕拭泪,她身后的宫娥却指着刘建嚷了起来:“他拿着刀,想刺我家娘娘。”
不禁皱眉。我问戚氏,她身边一个位卑者却蹦出来朝太子喊话,竟还称皇子为“他”。我尽可因此,便让恶来将她的舌头割下,煞煞戚夫人的威风,恶来的身手也没人拦得住。
只是我如今韬光养晦,如此不宜。
她气焰正盛,月满则亏,物极必反,自有天收。
戚夫人娇弱地垂着眼,也不搭理我。
我仍挂起笑脸,向戚夫人道:“即使如此,宫妃也不能处罚皇子。孤看此事还是由父皇处置为上。”
说罢我用眼神示意恶来,他果然走过去排开众人,直接将绑在地上的刘建一手提了起来,拾起地上的弯刀,一刀下去,捆绑刘建的绳索便碎成两段落于地。刘建迅速地爬了起来,忙躲进我身后。
我微微侧身挡住了刘健,对戚夫人言道:“太极殿乃议事之所,除元后外,其他嫔妃也无法入内,戚夫人若有什么冤屈,孤可代承皇上。”
太极殿戚夫人不知已去了多少回,这么说,我自然是拿汉初这不成形的礼法压她了。
刘建在我身后不停地挣扎,似乎要说什么,我让人捂住了他的嘴。
戚夫人如风拂弱柳般轻轻地摇了摇头,终于是开口了:“妾身哪有什么冤屈……只是……”说了一半,她又望向刘建,便住了口。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她开口说话,声音柔软入骨,如琴弦上的清响,如云端上的歌声,如此好的资质,就连上世我自以为阅遍美女,也不曾见到过。
闻言心下不禁挑了挑眉,也是,她晚上吹枕头风,也不急这一时;再说于她眼中,父皇自然是信她不信我了,我去父皇处只是自取其辱。
我又吩咐恶来:“戚夫人受惊,你代孤将她送回桂宫。”
说罢我又面色诚恳地向戚夫人道:“戚夫人不必多虑,孤也会将此事上承母后,让她给桂宫多拨些赏赐,给戚夫人压惊。”
说罢我就领着刘建走了,戚夫人似乎想跟过来,却被恶来和我身边的宦者拦住。
半路上我让人放开了刘建,他气呼呼的。
“是你刺的戚夫人?”我淡淡地开口。
他点点头,狠狠地道:“我要杀了她!”
我不禁皱眉。
一直走到太极殿,我没让人通报便拎着刘建的后衣领,将他拽到了大殿上,我和他一起朝里面跪了下来。
只见殿内有个大大的沙盘。父皇正站在那里,似乎和群臣商量要事,气氛有些凝重。
廊上动静太大,太极殿里几位大臣都投来诧异的目光。
萧何眼角泛起微微的皱纹,仍是一派温厚,望向我的目光倒并不好奇。但与萧何并立的另一名青年却斜斜地瞟了我和刘建一眼,目光似乎饶有兴致。他白皙姣好的面容上嵌着一双细长的凤目,一颦一瞥间似有波光流转,看上去妖冶异常。我心下不禁挑眉,下意识地机械地搜索记忆……
这才发现……原来他竟是太史公笔下,被称为“长而美色”的陈平!
脑中关于他的记忆一点一点地涌出——孙叔通所讲楚汉相争的历史,上一世整理的资料……粗略框架在我脑中一闪而过。具体的事件我记不甚清,但我却记得从史书上的字里行间认识他时的感觉……
他曾楚霸王军中供职都尉,却收受贿赂,私通汉王,后来又背楚投汉;刘邦晚年信任他,临终予他密旨让他诛杀吕雉的妹夫,名将樊哙,他却趁着刘邦驾崩将其作为顺水人情送给了吕雉;吕雉当政后亦对他青眼有加,吕雉死后他却成为诛杀诸吕的功臣;在人生的最末,他在文帝一朝担任丞相。
观其一生,可谓见风使舵的能手,曹操曾称赞陈平说:“进取之士,未必能有德。陈平岂有德耶?然,平能定汉业。”
我心中对于陈平,虽是佩服;却谈不上尊敬。
父皇抬眼看见了我,皱眉叱道:“你来作甚?”
我一手压着刘建的头按在地上,一边恳求道:“父皇,求您饶了建弟弟吧;他如今年幼,尚能教化……”
父皇大踏步地向我走来,皱眉道:“怎么了?”
我跪在地上,表情疑惑地望着父皇道:“难道不是父皇让戚夫人惩戒建弟弟的么?儿臣适才看见建弟弟被绑在御花园里……”
父皇一脚踢在我身上:“讲清楚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忙道:“建弟弟今晨在御花园练剑,不小心冲撞了戚夫人,适才儿臣路过,看见建弟弟被五花大绑在御花园里,戚夫人说父皇要治建弟弟的罪,孤心下不忍,特来向父皇求情……”
我话音刚落,刘建就朝父皇大喊道:“不是!我就是去杀她的!谁叫她毒死了我娘,还毒死了月嬷嬷?”
我忙作势去捂刘建的嘴,可是已经晚了。我跪抱着刘建,满面惶恐地望向父皇,他的面色已凝结成寒霜,我仰面道:“建弟弟他……神智有些不清……还望父皇……念其年幼……念及父慈子孝……”
父皇身边几个重臣的脸色都微变了,父皇一挥袍袖,指着我们的来路,骂道:“滚!!朕每日这么多军国大事要理!你们屁大点事也来找朕!”
我面上似乎松了口气一样谦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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