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略 作者:欧俊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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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略 作者:欧俊呈-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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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再次回到许州城外时,只见楚军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了。
目光扫过,却不见吕释之等汉军重将。

我纵马而行,在楚王的车驾前勒马,翻身下马,踏过脚下层层叠得的尸体。

只见楚王的銮驾如新,没有丝毫破损。帘子微卷,斜阳西沉,灿然的余晖夕阳毫不吝啬在他身上镶上金边,他似乎在看天边的红云残日,脸上好像带了一层金辉的面具一般没有波澜,冷肖而寂寥。

我一步一步,像一名普通的兵卒般,穿过他层层的楚军护卫,步行至他銮驾边,他却好似浑然不觉。

我扬起最谦和的微笑,躬身行礼道:“楚王太傅,您星辉辅羲,立勤王之勋,无废圣上厚望。楚军所向披靡,果然您乃国之柱石。孤得楚王,如鱼得水。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

楚王听了我当众的溢美之辞,神色仍是冷冽得看不出表情,他只是问道,“韩王呢?”

我垂首轻笑:“韩军起了内讧,韩王死了。”

他闻言,目光才缓缓地转到了我脸上,却又缓缓地移开。好似斫雕为朴般涤荡去了美艳,只剩冰寒的冷漠。

我侧身便一步登上了銮驾,坐在楚王身侧,他抬眼望我,我对他一笑。

拍了拍身前执御者的后背:“尔下去罢,孤自为楚王驾车。”执御的兵卒忙诺诺地扑下了车。

身侧便是楚王的身体,他身上的热量随着微薄的衣衫微微传来,我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驶着楚王的銮驾开进许州城,两侧的楚兵尽跪。不知跪的是我,还是楚王。

到了许州城的旧颍川侯府,我亲自先行下地,将手伸在了他的面前:“楚王太傅……孤扶你下车。”

他转过脸来,怔怔地看了我半晌,终是将手交在了我的手里。

上面带着薄茧,我一瞬间的恍惚,握紧了他的手,我站在车下,另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将他的身体扶住,终于是半抱半托地将他扶下车驾。

我牵着他的手:“楚王太傅,请——”

他有些艰难地迈步,我耐心地引导着他,他抬首对上我的眼,里面似乎深沉地看不见底:“多谢太子殿下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醇厚低哑。

进了颍川侯府,他忽然放开了我的手,接过身旁军士递来的手杖,斜撑于地。

他看着我的眼睛,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如秋蝉卧上了昙花,一瞬间的闪现,却留了说不尽的意味。

“来人,扶太子殿下去休息。”

我闻言,心下不由得苦笑,该来的,总会要来。
楚王,我等着这一日,等了很久。

两个彪形的楚兵立即上前,架着我的手臂,要将我拖走。

我脸上的笑容几乎冰冷,面上装作震惊的样子,仍是扯起最后一抹牵强的笑,期盼地望着他。

却见他趑趄不前,只是远远地回望我,冷淡地道:“孤为太子准备了饭食汤水,还请太子慢慢享用。”

我仍是不死心地问道:“楚王太傅,孤何事对不起你?你要如此待孤?”

他瞥了我一眼,杵着一只手杖走到我的身前,俯身时黑发撩到了我耳际,微痒的语调响在我的耳畔:“太子于孤之不善,擢发难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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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三章 收网(已修) 。。。 
 
 
住处很是舒适,沐浴过的身体仿佛从来不曾上过战场般洁净而透着熏香,我歪在塌上,满目皆铺天盖地的雅致纬仗,成群的韩国美人围绕在侧,香怀软玉,纸醉金迷。我手上提一壶酒,喝得天昏地暗,就这么混到了晚上。

夜里,一个舞姬爬上了我的床,原本我早醉得如一潭烂泥一般了,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她扔出了房门,我张着满是酒气的臭嘴怒喝道:“狼心狗肺的东西……就这种货色也拿来搪塞孤?唤个貌美的过来!”

我趴在床头喘气,只见外面隔着帘子守着楚王的兵卒,身子挺直,似不曾听到我的话一般没有丝毫的表情,我抄起床边案台上的酒壶对着他们的影子砸了过去。

酒壶隔着帘子碰上了他们的背脊,叮叮哐哐落滚落在地上,终是止住了,酒水撒了一地。

我歪歪斜斜地站起来,将桌上的东西,全扫在地上,我扶着案台喘气,明明是明媚的颜色,在我眼中,却如骷髅般苍白羸弱。

刚破颍川时的大红的纬仗,在我的视域中却渐褪成了灰黄,最后流落成白骨,变成了狰狞的干尸……

我坐在地上,撒着酒疯,似乎有什么人跑过来,扶着我的手臂将我托起,跪在地上一脸惊惶的问我话。他的头磕着蹦蹦地响:“太子殿下恕罪,太子殿下恕罪,殿下可要喝些醒酒汤?”

我怒道:“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滚!”便甩开了他的手。

他爬到我脚边,惶恐地道:“是楚王殿下让小人来照顾太子殿下的。”

“孤不需要人照顾,滚出去!”我站起身来,一脚踢在他的胸口,他仰面而倒,伏在地上不停地咳嗽。

却见前面的门槛处漏进一缕王服的袍角,暗龙绣纹的边襟,轻轻地在门槛处掀起,再落下。虎腾靴缓缓地踩入,伴随着手杖刺耳的声响,那是杖下包裹的铁皮扎进木板中的撕裂声。

我一直在等待,等待一个我已等待良久的结果。

为了这个结果,我布了一个局,时间虽不长,却似乎耗尽了我残存在胸中的最后一点心意。

局中,我不是没有给楚王留下活路,就看那条路,他愿不愿意走。

张良说楚王有心病,我却没那么多闲情逸致去慢慢找寻了。

望着门前的方向,我痴巅地举起宽大的袍袖,褶皱的衣衫沾满酒气,毫无仪表可言,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满脸欣喜:“孤……孤刚说要人给孤换一个美人,怎么楚王就来了?”

我耸搭着肩膀笑了起来,伸手去摸他的脸:“楚王太傅,你对孤的情谊,真是不浅……孤铭感五内……”

冷峻的面容上没有起一丝变化,只是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微虚的双目中尽是寒光,他启唇冷声道:“真难看……”

说着他背手走过了我的身侧,接续的言语飘过我的耳畔:“看看你现在,还有什么一国储君的样子。你不是自诩仁爱么,你不是自诩礼仪雍雅么?如今无罪而斥责宫人,醉酒而不顾仪表,蓬头垢面,不知所谓。”

我转身痴痴地望着他:“楚王太傅,孤让你见笑了……”

他微微皱眉,斜睨了我一眼,并不言语。

半晌,他在我刚才的睡榻上坐下。

我用手撑住额头,来抵御忽来的眩晕,我还真是醉了。

脉搏中急速跳动的血液,在相叠的手腕中鼓鼓,这个结局我尽管一开始就想到,但它来得那么快,我还是有些猝不及防。

他坐下后将手杖平铺在他的腿骨两侧,抬眼往我:“太子殿下,你是真醉了么?”

我笑了,兀自搬了一条被我砸松了腿的板凳放到身后,摇晃了几下终是坐稳了:“楚王太傅,您看孤醉了没有?”

他看了我一眼,道:“你若是醉了,孤明日再来;孤有些话,不得不与你言明。”

我缓缓抬首,虽然早就料到,但倏地来到眼前时,我仍是惊讶于他的决然。
我给他留过后路,可他却从未给我留过。

我抬起深垂着的头,轻声道:“孤今天晚上,喝了好多酒,早就醉了,楚王有什么话,明日再说罢。孤今晚,只想要个美人。”

他静静地看着我,冷峭的眉如弯刀般直飞入鬓,我静静地回视他。

他开口时,声音平稳,字字句句铿锵:“美人会有的,今后太子殿□边的美人,可以数不胜数。孤看太子今日倒不像醉了,却是醒得清心……既然如此,孤便在此与太子殿下明言罢。”

他的声音传来时,我抬眼看他,落入他的目光,我哑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请楚王太傅赐教。”

“你把你衣服整整,让人带你去洗个脸;如此邋遢,成何体统。”我还没应声,却见马上有人进屋,架着我照做了。

等我再次坐在他面前时,他仍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雕花镂纹的手杖有规律地轻轻敲打着床沿,发出让人厌烦的声响,他轻轻地开口了:”孤自从为你太傅一来,一直夙兴夜寐,不能成眠……你可知是为何?“

我微笑:“因为孤无德无能,楚王太傅耻与孤为伍。”

他看进我的眼,淡淡地道:“非也,孤之所以担忧,是因为你太子之位已然不保。孤教你读过兵书,你该当知晓,狡兔死,走狗烹。吕氏家族,本便是皇上的走狗爪牙,你被立为太子,也是皇上当时争夺天下时的权益之计,只为能得沛县众臣效忠……而如今,天下大定,太子,也并非非你不可了……孤身在楚地,尚知未央宫中母子失宠,皇上不喜。孤揣测,皇上数年之内,定会提出废立太子之意。”

我阴沉地坐在那里,不发一言,他见我无言,又缓缓续道:“因此孤才忧虑……你尚年少,又无回天之力,孤为你太傅,本与你共荣共损,可如今,你却已然危急了。”

闻言,我抬首,目光呆滞,面色僵硬地嘶声道:“原来如此……”我嘴上喃喃低语:“孤还想着,借着平定叛乱,去讨父皇的欢心……孤本以为,父皇只是宠着如意,并无将他作为储君的意思。”

“春秋战国,王子皇孙数百年中多如牛毛,终能继承大统之人,有几人嫡子?太子殿下想一想。”

我面上怔怔垂首:“多不是嫡子……”

他微一颔首,道:“孤思来想去,太子你若真欲登于君位,非自强自立不可。然殿下文不能教化民众,武不能征战天下,孤这才出策,欲太子平定燕地,积四海之声望,炼手中之赤铁,日后再作打算,方才有宰割天下之资……”

说道此处,他却顿了顿,烛火在璀璨的双眸中跳动,他长叹了一口气道:“往事已过,孤亦不愿重提……”

闻言,我心中不禁冷笑。

“可是楚王太傅,您今日日落时,才言于孤,孤于太傅之不善,擢发难数。”

他微微虚了眼,有些艰难地起身,毋用手杖便走到了我的面前。原来,他的双足,竟已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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