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去睡猪圈,让猪住进来呗。”何玉铭居然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
“算了,我们出去睡帐篷吧。”纪平澜泄气了。
“我随便,只要你忍得了。”何玉铭意味深长地往他的下三路瞄了一眼。
“说的我好像色中恶鬼似的……又不是不做就会死。”纪平澜转身要去开门。
何玉铭却从后面抱住他的腰,不怀好意地笑道:“别急着走啊,你不想再抱我一会儿吗?”
“……算我怕了你,别来招我了。”纪平澜虽然不舍,却也只能咬牙推开他的手,“不是我不想,我只是不愿意在这种地方……反正来日方长,以后再找机会吧。”
天知道他得多难才能克制自己忍耐下来,因为他毕竟不是真禽兽,不能将爱人当成单纯的泄欲工具,何玉铭在他心里就是一个精神信标一样神圣的存在,他说什么也不能仅仅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就让何玉铭在这种猪圈一样的地方屈就他。
好在何玉铭也能理解这个完美主义者的小小偏执,反正他本身不会有什么欲求不满的烦恼,逗逗纪平澜也只是因为好玩而已。
有了人迹就表示离出山不远了,可是接下来的道路却并非一帆风顺,出了山他们还要经过一段日军占领的区域,并且横渡黄河才能到达友军的地盘,而现在独立团唯一的优势就是,这边的日军还没有人知道独立团已经穿过了茫茫群山,跑到了他们的地界。
按照纪平澜的安排,他们白天先养精蓄锐休息充足,然后用一晚上的时间通过封锁区,天明时分渡河。
所有人都知道这会是最后也最艰难的一段路,他们衣衫褴褛、疲惫不堪,大部分人不是伤着就是病着,弹药也所剩无几,之所以还在坚持,只因为纪平澜在驴子面前吊了一个诱人的胡萝卜:回家。
虽然这是他们的国土,却已经不是他们的领地,他们是一群落单的孤魂野鬼,急切地想要回到让他们觉得安全的人群中去。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着,何玉铭带着他们成功地绕开了所有敌军的岗哨,可是越接近中日交战的前线,日军的防守就越严密,想要渡河,他们只能强行突破封锁硬闯。
清晨五点,天刚开始亮,守了一夜的日军卫兵在岗位上昏昏欲睡。
这时道路上一个小队的日军士兵整整齐齐地跑了过来,让他们一下子清醒了。而带领这支队伍的不是别人,正是伪装成日军军官的何玉铭。
想要在天亮时分靠近日军营地又不引起警觉,这无疑是最靠谱的方法,何玉铭抬手示意部队停下,带着两个士兵走上前,用日语对哨兵说:“有紧急军情,叫醒你们的长官。”
哨兵虽然不明所以,但毕竟是服从成性,应了声“嗨”就去岗亭里打电话,就在他们的注意力从人转向电话机的时候,何玉铭带来的两个士兵神不知鬼不觉地靠了过去,从后面割断了他们的喉咙。
这队穿着日军军装的人都是独立团里选出来的素质最好,下手最狠的老兵,他们砍断了电话线,像鬼一样地摸进了沉睡的营房,一人盯住一个熟睡的日军,打着手势默数着,在同一时间痛下杀手,让没睡醒的鬼子稀里糊涂地就做了鬼。
灭掉一个房间再去下一个,一直杀到第三间才碰到一个醒得过早的日军,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些一脸杀气的陌生人,临死前最后的嘶喊声响彻了整个营地。
不过这时候纪平澜带领的队伍也已经潜进了营地,暗杀瞬间变成了激烈的枪战和肉搏。
赵蔓兮生平第一次这么接近死亡,在纷飞的弹雨中她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尖叫,就算是新兵蛋子孟小舟心理素质都比她要好些,本来他们两个被交代给一个老兵照看,可是没多久那个老兵就身中数弹死在了他们面前。
孟小舟拉着赵蔓兮躲在一处墙脚,赵蔓兮觉得她要崩溃了,她试图在这一团混乱中找到纪平澜的身影,那是极度恐慌当中下意识地寻找安全感的行为,可眼前杀得难分难解的人里她甚至都分不清哪个是友哪个是敌。
一个日军跑过这个转角,看了他们一眼就走了,那是独立团的人扮的,另一个光着上半身的日军也跑过这个转角,看到赵蔓兮楞了一下,然后吼叫着举起刺刀杀向旁边的孟小舟。
孟小舟倒拎着他根本不会开的步枪,当烧火棍一样挥了出去,把那个日军砸得歪倒在地,然后他拉起赵蔓兮就跑。
相邻的另一个日军营地也远远地听到了枪响,开始还以为隔壁这么早就开始射击训练了,直到有日军拉响手雷,他们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电话也打不通,鉴于电话断线也是常有的事,他们只是派了个人过来询问。
等到来问询的日军连滚带爬地跑回去叫来大部队时,这边的营地早已是血流成河。
一开始独立团是占了大便宜的,很多日军连衣服都没穿,武器也不在手上,可后来演变成真正的短兵相接时,队伍的素质就体现出来了,硬碰硬的较量,他们终究是占不到优势,即使存活到现在的都算得上是老兵了,跟训练有素的日军打起来也只能拼个势均力敌。
所以直到日军的援兵杀到的时候,独立团还有不少人没有下水,死守着码头跟营地里的残兵死磕。
一般来说这样的情况下,国军很容易变成你争我抢一团混乱的溃逃,但是码头上的独立团士兵却仍然有条不紊地组织着防御,没有显示出丝毫的溃乱迹象,因为团长纪平澜正亲自持枪指挥断后。
他的身影让士兵们十分安心,既然团长和参谋都还没走,那他们肯定不会被当成弃卒丢下不管。
不过随着日军增援的到来,想要靠这点兵力继续守住码头已经是不可能了。
一发迫击炮弹落在纪平澜的掩体附近,把本来就很矮的砖墙又炸塌半截,纪平澜抬起头吐掉嘴里的沙土,忍不住对武哲大叫:“你他妈好了没有!”
日军连迫击炮都搬出来了,对于没有重武器也没有任何防御工事的独立团来说,离他们的防线被击溃已经不远了。
“马上!”武哲忙着弄好最后的三艘冲锋舟推下水,连他都要亲自干活,实在是因为许多国军士兵从来就没有见过折叠冲锋舟这么高级的东西。
更多的炮弹砸了过来,更多的日军部队仍在往这边集结,独立团的兵力一点一点被蚕食,当纪平澜觉得他们的防线已经撑不下去的时候,武哲终于完成工作招呼他们撤退。
而日军也发现了他们的撤退意图,准备趁机冲锋。
“你们先走!”胡宝山一把将何玉铭推向纪平澜的位置,扑到死掉的机枪手身边,捡起重机枪狠狠地打完了一整个弹链,生生把想冒头冲锋的日军给压了回去。
等到何玉铭和纪平澜顶着子弹和炮弹的爆炸声上了冲锋舟,却看到满身血的胡宝山被老三扛着过来了。
、遥远的征程(三)
机灵的孟小舟后来跟在了另外一个老兵身后,总算是把赵蔓兮活着带到了冲锋舟上。
士兵们拼命地划离河岸,冲锋舟在湍急的水流中打着转,赵蔓兮一直死死地看着仍在激烈交战的码头。
直到最后一艘冲锋舟也离岸,赵蔓兮在船上看到了纪平澜的身影,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是纪平澜还没有放松下来,因为日军仍然没有放弃追击,他们一窝蜂地冲上码头,对着河里毫无还手之力的目标抢打炮轰,更有甚者推来了重型火炮,炮弹落在水里,激起半天高的水柱,其中一发近失弹直接把一艘冲锋舟掀飞了。雨季的黄河水流湍急,落水的士兵不论死活,立刻就被河水吞没,再也没有浮出水面。
也许是真的运气好,或者是有何玉铭在的缘故,纪平澜所在的冲锋舟虽然是最晚离岸的,却一次都没有被击中。
独立团一开始还象征性地开枪还击,可是在颠簸的冲锋舟上他们根本无法瞄准,最后为了减轻船上的重量许多人只好把弹药告罄的枪支扔进了黄河。
而日军还在不依不饶地开炮,尽管已经很难打中目标,他们仍然不肯罢休,甚至也划着冲锋舟追了出来。
可南岸的守军也不是死的,他们早就架着望远镜在观察北岸的混乱了,虽然不清楚冲出来的几艘船是什么来头,但也不能容忍鬼子如此嚣张地下水渡河,国军装备虽然整体不如日军,倒有几门重量级大炮射程比日军更远,于是南岸的几座大型炮台向着北岸的渡口轰隆隆地开火了。
日军只好撤回,没有做好全线进攻的准备就贸然出击纯属找死。
纪平澜直到这个时候才有空去看一看被李独眼拖上船的胡宝山。
胡宝山为自己的英勇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一颗炮弹直接落在了他身边,把他炸飞了。等老三把他从乱石堆里刨出来,他的右腿到膝盖位置已经没有了,头上被石头砸到,满头的血,而这些比起炸弹冲击波照成的骨折和内出血来说,都只能算是皮肉伤而已。
老三六神无主,只会徒劳地拍着胡宝山的脸试图把他叫醒。
“别动了他的伤,你过去划船,让我来。”纪平澜把老三赶走,扯了别人的一条绑腿,用力地扎紧了胡宝山血流不止的断肢。
何玉铭只是在船尾看着,纪平澜一边包扎一边问他:“他的情况怎么样?”
“死定了。”何玉铭淡然地说,“光是出血量就足以致命,而且多处内脏破裂,没治了。”
纪平澜压低了声音:“那你还不做点什么吗?”
“做什么?”何玉铭不解。
“救他啊!”纪平澜急了。
“可是……为什么?”何玉铭疑惑地看着纪平澜,“你不是一直都挺讨厌他的吗?现在他的手下们已经驯服了,继续留着他也只是给你添堵罢了。”
看得出何玉铭不是说着玩的,他是真的没动过救人的念头,纪平澜觉得心里直发冷:“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他平时对你那么好……”
纪平澜是讨厌胡宝山不假,因为胡宝山总是不怀好意地盯着何玉铭,可是除去这一点,胡宝山这种大大咧咧豪爽活跃的性格,其实很难让人心生厌恶。而且他们怎么说也是战友,一起生里死里闯过来的,眼看着千难万险地终于冲出了包围,纪平澜私心里实在不愿意在这个关头,还看到弟兄在他面前死掉。
但这并不是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