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好。”大牛应了声站起来,身上的女装让他感觉很不舒服,扯了两下,可怜巴巴地道,“我可以不穿姑娘家的衣服了吗?”又摸摸脸,“这些东西弄在脸上好难受。”
“那可不行,”碧珠一脸正经地道,“主子说了,那些人说不定还会跟上来,所以姑娘一刻也不能松懈。”
“还会追上来?”大牛疑惑,“这么多人怎么知道追谁?”
“姑娘可别小看那些人,”碧珠傲然道,“此次若不是主子,你早给抓回去了。”
想起之前两次的逃跑失败,大牛相信了她的话,可总不能一辈子这样打扮吧?“那我什么时候可以不这样?”
“到了目的地就好了。”碧珠道。
大牛忙追问道:“那要多久?”
“不久,”碧珠笑,“一个月左右。”
“一个月?”大牛哭丧着脸,“好久啊!”
***
一个月的时间说起来似乎很长,大牛在紧张和焦虑中数着日子,一天、两天,十天、二十天,等到大部队停进别馆的时候他猛然发觉,原来一个月已经过去了。
“等一下带你去见我的朋友,你先在他那里躲上一段时间。”只在最初救下他那两天露过面的宇文珏终于再次出现。
大牛不解地道,“都这么久了,小,呃,他应该不会追来了吧?”想到小天,他的心里就一阵闷痛,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你太小看他了。”宇文珏点到即止地说了一句,尔后催促道,“总之是为你好,照我吩咐的做就是。”
“那我可不可以不穿姑娘家的衣服了?”这是大牛这一个月间最别扭的事情。
宇文珏上下打量他一阵,忍笑道:“不好意思,恐怕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行。”
“啊?”大牛失望地垮下脸。
***
因为是“姑娘家”,大牛是坐在轿子里被抬出去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只觉得晃啊晃啊,晃到他快睡着了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姑娘,到了。”伴随着碧珠清脆的声音,轿帘被拉开。
突然的光亮射得大牛有些睁不开眼,只模糊看到前面有一个紫色的人影和温阮站在一起,不等他开口便听得那人道:“你不是说是吉十余吗?怎么变成个女的?”
“无痕——”宇文珏的语气颇为无奈,先吩咐周围的人退下,然后对大牛招招手。
大牛连忙下了轿子走过去,这才看清楚那紫衣人竟是一个长相极为漂亮的男子。“你好。”面对陌生人,大牛有些手足无措。
被称为无痕的青年上下打量他一遍,冷“哼”一声,对宇文珏道:“你不是吧?前世居然是被这么个胆小的东西给杀了的?”
“孟无痕!”宇文珏面色一变,瞟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的大牛,压低嗓子对身旁的人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别提这事吗?”
“我就是看不惯,”紫衣青年怒视大牛,“这么个抢劫杀人犯,你帮他做什么?”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牛只觉得脑中嗡嗡地一片乱响,眼前这张俊美的脸同前世那张秀丽的脸重合起来,他颤抖地指着温阮,道:“你,你——”
温阮责怪地瞪了孟无痕一眼,颇有些尴尬地对大牛点点头,至于他会尴尬的原因——
大牛得到确认,“扑通”一声跪在温阮面前,哭喊道:“大姑娘,俺错了,俺对不起你——”
宇文珏捂脸,不愿去看孟无痕的表情。
“大、大、大姑娘?”孟无痕瞠目结舌,“你以前是女的?”
***
一番兵荒马乱,事情的前因后果总算说得清楚明白,宇文珏就是前世倒霉地被大牛误杀的人,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大姑娘。大牛一再磕头认错,宇文珏虽然有过愤恨,但早已经不在乎,再三表示原谅,可大牛仍是内疚不安之极,宇文珏最后也只有撒手不理,只盼他自己慢慢想通。意外的是,此次事件当中受打击最大的居然是孟无痕,他似乎很难接受自己的好朋友是女穿男,一遍一遍地念叨着:“怎么是女的?怎么会是女的?为什么是女的……”宇文珏很是尴尬,最后实在受不了他,简单将事情交代了一下,匆匆逃走。孟无痕又念叨了许久,精神恍惚地走了,倒是把对大牛的愤怒给忘得一干二净。
周围变得安静,大牛独自呆立在原地,今天的事情太过出乎预料,他想过很多次宇文珏帮助他的原因,现在看来,同情可怜他是绝对的,令他受冲击的是——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明明他曾经欺负她、伤害她,而她竟然没有责骂他,还安慰他、帮助他,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而他为什么会那么坏?为什么要去做坏事?为什么?大牛痛苦地抱着头蹲在地上。
“姑娘?”出去回避的碧珠见主子和王爷都离开了,却没有听到房里有动静,担忧地进来察看,却不想见到了这么一幕,他,似乎很难受?
他做了坏事,所以老天爷要惩罚他,所以他才会遇到这种事情吗?可坏事都是他做的,为什么要连小天一起惩罚?想到儿子大牛更加痛苦,认定小天受的所有苦,甚至包括之后对他做那种事是受了他的连累。
“姑娘!”碧珠见他整个人都要缩成一团了,忙将他拉起来,却见他表情扭曲、满脸泪水,惊道,“你没事吧?”
大牛见到是她,用手背胡乱在脸上擦了几把,道:“没事——”只是那颓的样子哪点像没事的?
“姑娘,”碧珠拉开他的手,从怀里掏出手绢,边替他擦拭被弄得一踏糊涂的妆容边道,“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你有什么伤心事,哭过也就算了,千万别放在心里。”
温柔抚慰,殷殷劝诫。熟悉的感觉令大牛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夺目而出,哽咽道:“娘……”
碧珠“扑噗”一声笑出来:“这可不敢当,再说,婢子有那么老吗?”
被个小姑娘笑话,大牛也窘得满脸通红,一把抢过手绢背过身使劲擦脸。
碧珠大笑:“呦呦,这么大力呢,可别把你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给擦坏了!”
大牛愈发窘迫,一张脸红得快滴血了,却不敢搭话,就怕又给她嘲笑了去。之后的几日碧珠都是如此刻意逗他,倒让他把原先那些纠结全给忘了,然后宇文珏回国,孟无痕给大牛找了处地方安置,他忙着开展新的生活,也就没有时间自艾自怨了。
时光匆匆
一间书房,一间厨房,一间柴房,一间茅房,再和一堵彻着大门的墙围成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房前的花圃里长满了杂草,几棵瘦弱的青菜夹杂其中,茅房前插着些断竹,看得出以前是一圈篱笆,厨房前打了口水井,露出来的井沿几乎被青苔和杂草覆盖,井边一棵梧桐树倒是长得好,就是树下的枯叶积得太多,反倒使整个院子显得更为破败。这是一处被主人遗弃了的房子。
一身白衣的男子立在院子中央,静静地望着那棵梧桐树,眼神幽深。
“主上。”黑衣女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
“何事?”男子没有回头,声线冰冷。
“回主上,天宇皇帝两日前退位,传于七皇子环。”
“宇文笙?”男子猛地回身,俊美的面上布满寒霜,“为何事前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女子道:“回主上,此事没有一点预兆,宇文笙突然从宫内失去踪影,只留下了传位诏书,密探一得此消息便立即送出。”
男子略一沉吟,道:“再探,务必掌握宇文笙的行踪。”
“是,属下告退。”女子应后便欲退下,却被唤住。
“等等!”男子将人留下,却不立即吩咐,反而转过身去又望着那梧桐树,许久,才听他道,“他,可曾有消息?”
单单一个“他”字,女子却立刻知道了主子问的是何人,答道:“未曾。”末了忍不住道,“五年以来没有任何消息,怕是——”
“行了!”男子猛地打断她的话,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怒气,“给我再探,找到为止。”
“主上——”女子不甘心地还要再说,突然感觉到犹如实质的杀气,当即闭了嘴,冷汗瞬间布满全身。
“退下。”
“是。”
女子应声离开,独留白衣男子立于破败的院中,他眼中的冷意几乎凝结成冰,许久,毫无波澜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回荡:“五年了,你要躲好一点才是,最好一辈子别让我找到,否则……”
***
轻风送来一阵草木微香,少年清脆的嗓音远远传来:“大牛叔——吃饭啰——”
正在田间忙碌的大牛直起身,高声回应:“来啰咧——”夕阳为他镀上一层火红色的轮廓,本就俊美的面上竟添了几分神圣的光辉,四周的人看得呆了,差点跪倒膜拜。不过终是差了那么一点,因为青年及时回过头来,嘴角拉开,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王大叔、王大婶、刘三哥、杨四弟,你们慢慢忙,我先回去了。”那憨厚的样子,哪里还有先前的肃穆?
“啊,喔,去吧,去吧。”几人猛地回神,讪讪地道。
大牛没有察觉他们的不妥,欢快地爬上田梗,迈着大步往家走去,金黄的稻穗随风轻轻摆动,那人,那景,美得像一幅充满动感的画,再次看呆了身后的人。
这是一个小山谷,环境幽美,土地肥沃,大牛来到这里已经五年。五年前宇文珏离开,将他托负给孟无痕,那人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抢劫杀人犯”,但苦主都表示了谅解他再纠缠也没什么意思,对大牛也还尽心尽力,特意为他寻了这么一个地方隐居。山谷地处偏僻,极少有外人到来,整个被高山包围住,只有一条极难走的小道通向外面,谷里散住着二十来户人家,平日里耕种打猎,自给自足,每年只有有限的几次派几个人去外面的镇子上购些无法自制的用具,大多数人却是一辈子都没有出过谷的。总的来说就是个躲藏的好地方,孟无痕还是极偶然的机会才会发现这里,只要大牛不主动出谷,这辈子怕也没人能找到他。
“小山子,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啊?”大牛跨进院子,边在井边打了水洗脸洗手边道。
八九岁的小少年端出饭来放在堂屋的桌上,脆生生地道:“炒了盘芥菜,一盘山药片,还打了个鸡蛋煮了锅山菜汤。”
“有山药片啊!”大牛边擦手边往里走,“我喜欢吃,哈哈——”笑声未落,脑中突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