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明日儿子就去。”
柏钧和执起茶壶为顾贤空了的茶碗添茶,双手奉上:“父卿此去羽林军营可有斩获?”
顾贤摇摇头,“你上次所说疑心作乱者另有其人,为父也觉得有理,只是此次的事情布局简单,行事之人手脚又极干净,一时间也很难查出什么来。”
“依父卿看,此事会不会牵扯国师?”
“何必依我看,你心中已有计较不是吗?”顾贤斜靠在扶手上,食指轻敲着屈起的膝盖,“只可惜我们现在所见的至多只是半盘棋,为父总觉得这件事即便牵扯了国师,也不会是简单地只牵扯了国师,形势为明朗前切不可轻举妄动。”
顾贤的话让柏钧和有些意外,难道除了北燕与国师还有别的什么人?
思量片刻,柏钧和颔首:“儿子省得,父卿放心。”
付东楼从王府出来时虽有些羞恼,可心境却大有变化,那种通透畅快的感觉让他整个身子都轻快了。付东楼觉得,有过那一番交谈,他才是真正地从青春期的懵懂少年长成为一个成年人了。
本是打算回去之后就开始着手研究铬的提取加紧制造新式武器弥补泄密的损失,可那些矿石都堆在南山苑并未运到东府来。
且不说城里比郊外安全些,只看南山苑是个温泉山庄便不适合这个月份去。
城里的湛露居与博古苑经营如常没什么需要付东楼操心的,粮店也已经重新开张了。想到上次流民砸店的事情,虽然幕后元凶早被承天府依法查办了赔了付东楼不少钱,可也给了付东楼一个教训——树大招风。
如何以和为贵做生意付东楼没那么在行,可叫人不敢再来找事儿的方法却有很多。
付东楼命张掌柜每日中午晚上在粮店给流民施粥,量虽不多但却博了好名。张掌柜也是个机灵人,有样学样地派了小伙计去城外官道上免费给行人提供绿豆汤。这么一来庆丰粮店的牌子再次火了起来,不少外乡人都来庆丰添置干粮,粮店的生意愈发红火。
这种火法,可没人敢打上门了,除非他想犯众怒。
付东楼一看哪都不用自己插手,心思自然就放到自己的终身大事上来了。
上辈子没谈过恋爱不假,但不代表他没看过别人谈恋爱啊。对自己学习能力很有自信的付学霸当即提笔写了好长一篇《恋爱基本纲要及实施具体办法》,每天照着上面写的努力和柏钧和培养感情,趁着现在对瑞王爷有感觉的热乎劲儿赶紧打铁。
当柏钧和收到一束盛开的紫薇花的时候,嘴角狠狠抽了几下。王胜把花交到自家王爷手里,立马带着屋子里的小厮侍女全退下了……
定了会神柏钧和才发现花里有一张硬黄纸卷,打开一看,上面飘逸超迈的字迹可不就是付东楼亲笔么。
“近日诸事纷杂不胜其扰,紫薇有好运之意,愿君运道昌隆。”
柏钧和哭笑不得又倍感新鲜,当即从自己珍藏的文房四宝里挑了一管羊脂白玉笔杆的依纹笔着王胜给送到东府去。
付东楼也没想着柏钧和能回礼。虽然他感觉柏钧和是喜欢他的,可这不妨碍柏钧和没有浪漫细胞。纵然俩人都是第一次谈恋爱的木头,付东楼好歹受过现代自由恋爱风气的熏陶,认为自己比柏钧和有情调的多。所以说收到这支笔真的是在意料之外了。
依纹本是画工笔画时候描白用的,可不知为何,付东楼拿着这笔总是往画眉上面想。一番检讨之后付东楼认定柏钧和是嫌弃自己送花不够男人,这才回赠了一管依纹,于是打第二天起付东楼送东西的品种就从花卉改成了自己的书法了……
付东楼送东西过来柏钧和便会回礼,挑的都是自己私库里的好东西,但也都是些玉佩笔墨之类的小玩意,五六天之后柏钧和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了。
原以为付东楼只是一时兴起,哪知道是每天都要送啊,难道是想在大婚前把他的私库掏空?
直到第九天,付东楼送了个自制的小陀螺来,瑞王爷这才明白过来,他媳妇就是想和他联络感情……花纹繁复做工精巧的小陀螺让人爱不释手,柏钧和将它拿在手里,对后日纳征的回礼又多了几分期待。
以前虽是不上心三书六礼这些东西,可付东楼还是很懂其中门道的。纳征的回礼里面除了各种表示吉祥的吃食,还要有新娘亲手做的鞋子衣物之类的。
付东楼当然不会去做刺绣,可也没叫房伯等人去绣坊里买,而是自己准备了字画和亲手制作的小玩意,另外还有一本兵书。
付东楼不是研究军事史或者军事文学的,但是在涉猎古籍的过程中兵书他也看过。
写给柏钧和的这本主要节选了戚继光的《纪效新书》与何去非的《何博士备论》,去掉其中比较穿越的部分,付东楼又加了些游击战的大致理论,也没给书起名字,只说是博古苑收到的捐赠书目里淘换来的,旧书残破不堪他便誊抄了份。
至于柏钧和用不用得上,付东楼就不知道了。但现在的付东楼拿得出手的东西也就是他脑子里装的这些知识了,这么做也比给金银之类的上档次不是。
特意从南山苑跑来给付东楼操持婚事的房伯可不觉得这么做就够了,回礼里面最起码要回礼金吧,主子您把王府前几次送来的礼金原封不动送回去算怎么个意思?老奴算是知道您为啥一直封着彩礼不叫动了,就算银子上没写名字,您这么干也太打脸了啊。
房伯快愁死了。饶是付东楼安慰了他半天这些东西就是走形式,房伯也没能觉得好过点。付东楼怕老人大夏天的急中暑了,叫花院给开了一副养生方子给房伯送去,真叫房伯哭笑不得。
要不说木炎是神算鬼谋呢,小徒弟捉襟见肘这事儿木炎都算到了,不早不晚,正在纳征的前一天,木炎叫人往东府送了好几车东西。古玩玉器名人字画应有尽有,最闪眼的还是那三千两闪瞎人眼的金元宝。
付东楼收了这么一大份礼哪还坐得住,立刻上青城山给他师父请安去了。
木炎猜到付东楼会来,特意在一元居里最清凉的烟波亭见他。付东楼从风泱手中接过提盒,让雷霆风泱等在亭外,自己上前规规矩矩地给师父行了大礼,又将湛露居新研制出来的几种点心端给木炎。
“师父厚礼曦瑜受宠若惊,这些年从未在师父跟前侍奉尽孝却当此大礼,曦瑜惭愧万分……”
木炎摆摆手:“这话为师说才对。担了师父的名头却碍于世俗眼光朝政纠葛没有好生照顾你让你吃了不少苦头,是为师的不是。眼看你要大婚,这些俗物为师留着何用,不给你给谁呢。”
“徒儿可是怕大师兄二师兄知道了嫉妒徒儿呢。”木炎和颜悦色让人如沐春风,付东楼也乐得凑趣卖个乖。
“你大师兄为国操劳,辞卓又不着调,为师膝下无子,也就能在你这享一享天伦之乐了。”
付东楼琢磨了一下才猜出辞卓说的是翟夕,他还是第一次知道翟夕字辞卓。
“二师兄都没告诉过我他的字。”果真不着调。
“辞卓那样子,哎,不提也罢。”木炎失笑,不再提翟夕,又关心起付东楼的婚事来。
“你是男子,嫁妆之类的无须看得那么重,可也不能全然不在乎,总是要做给外人看的。那些东西你装得松散些,充门面足够了。”
和付泽凯又条件的贴私房不同,木炎从没要求付东楼做过什么,几次见面都是一副亏欠了付东楼的样子,又是站在付东楼的角度替小徒弟着想,付东楼心怀感激对木炎好感倍增,又有些过意不去。
“嫁妆的事儿,徒儿有个想法,说出来师父给我参详下可好?”
“哦?说来听听。”
“徒儿想着,凭王府的地位,只怕怎么陪嫁都不显多。徒儿不是女子,又何必给世人拿嫁妆说道徒儿的机会。”
“如今大婚的家具大多都打完了,陆陆续续抬进了王府,徒儿想在大婚之前把这些古玩字画之类的和家具一样分批送到王府去。”
“一来世人只看我日日往王府送东西不知深浅多少便没法指点我私产多少;二来大婚前日也不比招待王公贵胄来走‘添妆’的过场少了麻烦是非;三来也是徒儿的私心,不想大婚那天跟个丫头片子似的走那种排场,只和王爷迎亲拜堂就是。”
如果婚礼策划要付东楼自己来,那他肯定把迎亲也给去了,俩人直接举行仪式拜天地就是了。可这是古代,真这么干付东楼名分就不正了,等于是三书六礼少了一礼,这可是了不得的事。
好在柏钧和早就说了不会出现花轿之类的东西俩人都是骑马,不然付东楼宁可不结婚了。
“你这想法倒是新鲜,就是不知王府如何想的。你去与王太卿王爷商量一番,若是他们同意这样也好,也让你少受委屈。”
木炎是真不待见付泽凯,从头到尾都没提过付东楼的这个亲爹。
“明日纳征之后徒儿就去和两位殿下商议。”顾贤与柏钧和都是开明的人,付东楼不觉得让他们同意是难事。
“说起私产,为师差点忘了件事。”木炎扇子一合敲了下手心,“你与你母亲当初居住的宅子虽是付泽凯的,可里面的物事大多是你母亲攒下的私房。其中的金银珠玉的倒是没几样,你母亲过世后你用了一部分,但藏书却也小有可观。”
“还有藏书?我竟不知道。”付东楼说不知道也在理,他失忆了嘛。不过书在古代并不是便宜的东西,秦瑶并不富裕,相府每个月送来的些许银子也就是够吃饭而已,怎么会有藏书?
“你母亲当年也算小有才名,为妓坊填词编舞攒下的银钱多是用来给你买书一心盼着你有出息。你进相府之后那个院子是曲氏收拾的,书去了哪显而易见。辞卓知道这事儿,碍于付泽凯既是长辈又是上官没好意思和你说,为师倒是不必忌讳的。”
相府的产业付东楼没兴趣,付泽凯要给他银钱他也不想要,可那些书目是这个身体的母亲的遗物,自然是要讨要回来的。染指女子陪嫁私房是很丢人的事儿,曲氏还真干得出来!
“如今你的博古苑正是需要这些东西的时候,那些书要回来送去给那些爱书之人也好过放在屋子里落土。”
付东楼颔首,“徒儿知道了,定要把书要回来才是。”
“切莫急躁,办事圆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