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天就想着吃,嘴巴又甜,知道哄人。全家人都围着他转悠,能不胖乎乎的嘛。”父亲压低的嗓门有些气恼,却带着浓浓的宠溺和掩饰不住的喜爱。
怎么听着这东西既像猪又像我呢,我有些疑惑的瞧向一旁憋笑的李熙卿。
“说的就是你这只猪宝宝。”李熙卿在我耳朵边低声说道,气得我低头就是一口,在李熙卿的手臂上留下两排口水印的牙槽。得意洋洋的瞄了一眼吃痛却是没敢吱声的李熙卿。
“真想见见这个聪明的小家伙。”张大伯欣慰的感叹一声,声音有些飘忽。似乎有太多的不确定,让他感觉这样的期盼是一种近乎奢侈的幻想。
“等他再大点我一定带他来。”父亲压低的声音有些急切。
“我这身体不知道还能不能——”苍老沙哑的声音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消沉。我心的猛的一沉:只有对生的希望不抱任何渴求的人,才会如此淡然的堪破生死。
“一定可以的!”父亲的声音显得非常的激动。
“不说这些了,等木村野那小子——”
“不许动!”身后陡然一声暴喝,石室内苍老的声音戛然而止。我讷讷的转过头,看到一把寒光咧咧的日式弯刀赫然架在李熙卿的脖颈上。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李熙卿的身后站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浑身的衣服碎裂成布条,堪堪遮挡住要紧的部位。杂乱的长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只看到满是胡须的下巴和紧抿的略显残酷的嘴角。
“我并没有恶意。”李熙卿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连说话的声音也是那样的舒缓且毫无威胁。然而我腰上的手臂和臀下的大腿却在瞬间紧绷,坚硬如铁的肌肉虬扎的隆起,可以想象他在瞬间爆发的力量足以生撕猛虎。
“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低沉的声音带着嗜血的暴戾,锋利的刀锋又往李熙卿的脖子上靠了靠。我心惊胆战的看着距离自己鼻子只有两公分、薄如蝉翼的刀刃,“咕咚”紧张的吞了口口水。感觉到对面男人投过来的阴森的目光,身体瑟瑟发抖的缩进李熙卿的怀中再不敢向前看。
“什么人?!”一团黑影站到了窗口旁,苍老的声音嘶哑,全然没有刚才的祥和,反而透着股杀伐果决。
“不管什么人,他今天必须留下。”低沉的声音透着冷酷的杀意。
周围的空气陡然一窒,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寒光潋滟的刀尖上挂下鲜红的血珠,滴滴滚落,在我小肚腩上留下道道怵目惊心的血痕。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前世看到的“斩首”视频:大动脉割裂的那一瞬间,鲜红温热的血喷涌而出。破裂的气管让人像畜生一样,连垂死前的哀嚎声也无法发出。
“爸爸!咳咳~~~” 这惊悚的一幕曾经让我三天食欲不振。而现在我感觉自己的喉咙在迅速的僵硬,泛滥的口水呛进了肺部引起剧烈的咳嗽。眼泪不知道是惊吓的还是被呛的,不受控制的大颗大颗滚落。
“宝宝!你怎么会在这!”冲到窗口前的父亲刚好看到我苍白的小脸和瑟瑟发抖的身子。
“宝宝?!”凶神恶煞的男人听到爸爸的惊呼,有片刻的愣神。然而就在这片刻的走神,一股黑色强劲的气流扑面而来,“噗通”一声闷响后男人砰然倒地。
一切来得太快,现场的人无不呆滞。
我紧紧的揪住李熙卿的衣襟,只感觉一阵急剧的晃动之后,一切归于平静。李熙卿骤然发力的右腿依然保持进攻的姿势,带着挑衅的意味直指倒地的男人。
墙根下一堆藤蔓发出“沙沙”的响声,拨开荆棘露出里面只容得下一人进出的黑幽幽的洞口。看着父亲从里面钻出来,满脸怒气、急吼吼的冲到李熙卿的身前,将我一把搂在怀里。
“进去再说,木村你再去周围巡视一下。”父亲紧紧搂着我颤抖的身体,转身对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男人说道。
“恩!”男人点点头,从地上捡起日式弯刀,迅速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父亲将我从洞中拖出来的时候,我惊讶的望着眼前封闭的石室,一股潮湿的腐臭味让我不适应的鼻子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阴暗狭窄的空间里空无一物,所有的光线都来自这扇有八根铁柱的窗户。
墙角处盘踞着一位老人,须发皆白,却少有老态,一双明亮的眸子似乎洞穿世间一切的名利与是非。这是一位贤明的智者,我心中升起一股崇敬之情。
“你怎么来的?!啊!”席地而坐的父亲将我一把摁倒在他的大腿上,拉下裤子就是一阵“啪啪”的响。只觉得屁股一阵阵火辣辣的抽疼,我委屈的“呜呜”的哭出声。父亲这是第一次愤怒的吼我,第一次揍我屁股,最让我难堪的是旁边还有两个旁观者。
“不要打屁股,呜呜~~~,有人看,呜呜~~~”我反手抱住自己被抽的一片红肿潮热的屁股,眼泪鼻涕哗啦啦的流。
“还好意思哭!还顾有人看你屁股——”父亲余怒未消的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无奈。
“呜呜~~~,我很没面子,呜呜~~~”我这么大的人被当众打屁股,我的自尊心怎么受得了。没看到李熙卿 那张憋得紫红色的脸,那是赤裸裸的嘲讽。
“还犟嘴!你个屁大的孩子需要什么面子!全跟你爷爷一个样,死要面子活受罪。”爸爸绷着诡异泛红的脸,将我身上湿透的小褂和裤子全扒光了,丢在一旁的角落里。
“回——回去告诉爷——爷爷你说他死要面子活受罪!”我哽噎着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威胁父亲。想到回去之后父亲被爷爷脱光裤子压在石磨上打屁股,委屈的内心和受伤的自尊终于找到了平衡点,渐渐的止住了抽泣。
“还知道恐吓你老子了!”父亲撸起袖子将我脸上的泪水、汗水、鼻涕水报复性的一股脑的擦,涂得我满脸都是粘糊糊的鼻涕。
“这就是大勇吧,来!到你张爷爷这来。”旁边实在有些看不下去的老人将我从父亲怀里接过,我紧紧捂住自己的下半身,眨巴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看着眼前老人。
“你是我爸爸的亲爹吗?”看着眼前笑得一脸仙风道骨的老人,让人不自觉的放下心中的戒备,脱口问出我一直疑惑的问题。
“臭小子说什么呐!”身后的父亲恼羞成怒,蹦跶上来就想给我屁股一鞋板底。我“哧溜”滑进老人瘦骨嶙峋的怀中。
长时间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身上难免会有些不雅的气味,然而老人身上却有着一股淡淡的禅香味,让我情不自禁的又往老人怀里拱了拱。
“宝宝为什么这么说?”老人微暖的手掌轻轻抚摸着我肉呼呼的背脊。心中有刹那的疑惑:爷爷和爸爸给我洗澡的时候,他们的手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由于长期从事艰苦的体力劳动,手掌心都有一层厚厚的茧子。而这位老人手掌虽然骨骼分明,却没有坚硬的老茧。
22
22、战争遗孤 。。。
“爷爷对爸爸说话从来都是用吼的。”而眼前这位老人看向父亲的眼神饱含父子亲情。也许是爱屋及乌,连带着我这个拖油瓶此时此刻也沐浴在老人慈爱的目光之中。
“哈哈~~~,你父亲当年闯进这里的时候也只有二十二岁,那天刚好是他订婚的前一个晚上。那时候他还是个青涩的毛头小子,一眨眼的时间他的儿子都五岁了。”老人笑得开怀,雪白的眉毛轻轻舒展。旁边的父亲似乎想到当年的糗事,有些扭捏的挪了挪身子。
“老——张爷爷那你在这里关了七年了?!”我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神情淡然的张爷爷,由于长期缺乏阳光的照射,头发、胡须甚至眉毛全都变成了雪白色。
“聪明的娃娃,今年已经是第九个年头了。”老人长长的喟叹一声,慈眉善目的脸上没有怨恨,只有对岁月流逝的惆怅。
这样的日子过得太久,出去已然成为奢求,人在没有希望的绝境中求生存,首先必须放弃的就是对未来的期望,和杀死自己的勇气。
这是何等的可悲,就像当年自己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忍受身体和精神带来的双重绝望。明知死只是早晚的事,却依然渴望活着,哪怕只是苟延残喘。
“坚持到明年就可以出去的!”七八年拨乱方正一定可以重见天日。我稚嫩的声音透着强大的信心,急切的希望将自己重生的希望传递给眼前迟暮的老人。
“好孩子,张爷爷等着这一天。”老人清亮的眼睛变得浑浊,渐渐的一行浊泪流出太多的心酸与萧瑟。搂着老人的脖子,心中默默的祝福:好人会一生平安。
一旁的父亲悄悄扭过头,透过狭小的窗口望向漆黑的夜空。那里零星闪耀的光点,却比不上父亲下巴上一滴闪烁的晶莹。
李熙卿至始至终沉默不语的站在窗口,神情冷凝,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周围没人。”从地洞钻出来的男人打破越见沉闷伤感的气氛。
“木村肩膀没事吧?”父亲走上前查看男人略显迟钝的肩膀。
“这小子出手可真够狠的。”男人伸出黑乎乎的手掌揉着。
“他叫李熙卿,是这次下乡知青中的一员。”父亲向男人轻轻点了一下头。
“可靠吗?”男人蒲扇大的手掌紧紧摁住刀身,戒备的站在李熙卿的侧首。这个位置退可守,进可攻,不论李熙卿将从哪个方向上发起突然袭击。相信眼前的男人全力挥出去的一刀,足可以瞬间削去李熙卿的半个肩膀。
“我虽然认识他才一天,但是我相信他不是那种人。”爸爸肯定的目光瞧向窗口处的李熙卿。李熙卿站立的身体猛的一硬,冷凝紧绷的脸上有些松懈。
“我也可以保证!”我赶紧竖起白嫩嫩的小手臂,李熙卿这人恶劣了一点,但总的老说还是靠得住的。对于我的突然表决,狭窄的石室内四个男人八只眼睛齐刷刷的看向我。
“我相信!”身后的老人微笑着朝煞气很重的男人点了点头。明亮的眼睛就像一潭深幽的湖水,照清岸上的人,而岸上的人却瞧不见湖底。我星星眼的看着张爷爷,要是在古代这样的人物一定是国之首辅,在他眼里所有的污秽将无处遁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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