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清从未这样失态过,把高凌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
“殿下,小四在这吗?”
“不在这里。你不是扶他去睡觉了吗?”
“他不见了!我找遍荷田居都没看着人。”
“别急,慢慢说,在府里不会出事的。”
小胖子几乎要哭了,“小四有些醉了,回屋以后抱着我哭,还说对不起您也对不起我,问他原因就是不说,后来就吐了。他说身上难受想洗澡,我就去厨房找小厮准备浴桶和热水,等我回来他人就不见了,桌上放着一封信,说是悔婚。还有这个也还给我……”尚清手里抓着一个晶莹圆润的玉连环,精致漂亮。高凌认得,那是尚清送给石小四的订情之物。
尚清低着头:“小四拜见我爹娘的时候还是很高兴的,但是自从出京之后就百般不对劲,很少说话,问他也不说原因,问急了就发脾气。我们回来晚了也是因为他总想方设法拖延……”
石小四肯定是隐瞒了什么大事!高凌皱着眉头安慰尚清:“你先别胡思乱想,等找到他再说。我一定让他给你个交侍!既然守卫荷田居的侍卫没看到小四出去,那他一定还在这个院里,也许醉倒在哪个角落也说不定。”
夜已深,高凌不想惊动侍卫们,带着尚清往阴影多的地方挨处寻找,然而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里面一阵桌椅被撞倒的乱响,烛火熄灭,屋里霎时漆黑一片,紧接着一声压抑的惨叫和人体倒地的声音,很快便没了声息。
高凌猛吓了一跳,直接一脚踹开门。借着雪地的反光,高凌隐约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屋子中央,看不清脸面,但熟悉的身形和头上的王冠告诉他,此人是袁峥。袁峥似乎没什么异常,高凌大松一口气。这才发现地上还蜷着一个人,正在痛苦地低低呻吟。
“出什么事了?”高凌边问边大步跨了进去,结果踩在硬物上,脚底一滑打了个趔趄。尚清赶紧扶住他,弯腰去捡,袁峥急叫“别碰!小心手!站那别动!”。在桌上摸索着扶起烛台重新点燃。
火光亮起的一瞬,高凌看得清楚,屋里有些凌乱,椅子倾翻,书本纸张落得满地,还被踏脏撕坏了一些;刚才自己踩到的是竟一柄短剑,怪不得袁峥不让碰,原来是怕黑暗中误伤。而倒在地上的正是失踪了的石小四!此刻正捂着胸腹处喘息颤抖。看见自己顿时泪如泉涌,却死咬着下唇不哭出声,挣扎着爬过来。高凌和尚清一时实在搞不清状况,伸手欲扶他,没想到石小四竟避开他们的手,一把抓起地上的短剑往自己胸口用力刺下!
第 156 章
高凌和王尚清一时惊呆,根本来不及阻止,一直注意着石小四动静的袁峥迅速飞起一脚踢来,闪着寒光的短剑脱手,斜飞着撞到墙面又落到地上。
屋外脚步声凌乱,值夜巡逻的侍卫们也发现了这里的异常,聚拢过来。有人还大声地呼喊:“快来人!有刺客!”
高凌大急,窜到门口大叫一声:“没有刺客!是我!”
此时满院火把灯光已尽皆亮起,被积雪映得亮如白昼。侍卫房里被惊动的人们都跑了出来,个个来不及披衣却手提兵刃。看到高凌出现在书房门口都愣了一下。袁峥看看尚清已抱住石小四在查看伤情,也出了书房,在高凌身边站定,随手迅速掩上门:“本王和十殿下闹着玩,不小心撞翻了椅子和烛台,不是刺客。你们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这里没事!没有吩咐不许过来!更不许惊动后院老王妃!”
“是!”侍卫们看两位王爷安然现身,都放了心,快速退去。袁峥扯了略显失魂落魄的高凌进屋,关紧门窗。
石小四蜷身缩坐在墙边,闭着眼不理尚清焦急痛苦的神情,也不回答高凌“伤得怎么样?”的问话。急得小胖子额上冷汗涔涔。袁峥按了高凌坐下,安抚地拍拍他肩:“放心,我用了几分力气心里有数。他骨头没断,身上有几块青紫,最多痛上两天就好了。”然后才问:“石小四,为什么行刺我?”语调里听不出怒意,只是冷冷冰冰。
石小四沉默了一会,忽然推开尚清,冲着两人跪直:“王爷,主子,对不起,求你们给我个痛快吧。”用力地磕头,梆梆有声。
袁峥看了会儿:“我从来不会糊里糊涂杀人,谁指使你杀我的?说!”
“没有人指使我,我,我,我只是看不惯你欺负我主子,连酒都不让他喝个痛快,还,还不让他回京探视母妃……”石小四梗着脖子强词夺理。
尚清急了:“你住口!别胡说!”跪在旁边也磕起了头:“王爷,他喝多了,说的是醉话……”
高凌又急又恨:“小四,现在没有外人,尚清说你一离京城就不对劲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什么事也没有!该禀告的我都说过了。”石小四就是不承认,气得高凌几乎想一脚踹过去。
袁峥再次拍拍他,让他稍安勿燥,转向尚清:“你和石小四关系密切,又是一起去的京城,一定知道内情。他既然不肯说,那就你说吧,如若知情不报,罪加一等!本王立即把你正法也没人敢多说一句!”虽然脸上有淡淡的笑容,话中却更添了三分冷意,“本王十二岁便从军上阵,十几年来杀过的人不计其数,不在乎多你一个!”且把那柄短剑拿在手上翻来覆去把玩,似乎随时都能一剑刺入尚清的胸膛!安疆王一直收敛着的肃杀之气此刻悄然渗出几分。
虽然知道袁峥绝不可能杀尚清,高凌也还是不由自主浑身一凛。尚清更是脸色发白地打个寒颤。
这回石小四急了,抬头大声囔道:“不关尚清的事,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你还算有情有义,那就痛痛快快说出来,免得连累别人!”
石小四看了看高凌,又低下头一言不发了。对高凌的柔声安抚也置若罔闻。
袁峥叹口气,示意尚清把他从冰冷的地上扶起来。苦笑道:“小四,你不用怕,本王也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尚清知道内情的话早就说了,哪里还用等到现在!你的功夫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我教的,如果真想我死,就不会先喊一声看剑,剑尖也不会轻飘飘地毫无准头和力道,更不会拿一把没开锋的剑来行险!你不是来杀我的,是来找死的,对不对?”高凌吃惊地抬头看袁峥,只见他手指在剑刃上轻轻摩梭,果然并未开锋!
再看石小四,已是泣不成声。高凌心中隐隐又有了不安的预感。
尚清倒了杯热水喂小四慢慢喝下:“有王爷和殿下在,什么事都可以解决,何必走绝路……”
高凌拉了小四坐下:“我不是说过让你有事都和尚清商量吗?你是我哥哥,你们解决不了还有我们,怎么就不听呢?你们俩谁出事,我都受不了!”
石小四终于吞吞吐吐地把隐情说了出来:“主子,是皇后逼我的!皇后说我肯定对主子下不了手,所以要我刺杀王爷,她说我一定有机会动手,如果半年内没有收到王爷遇刺的消息,我娘就……就会……我不能害死我娘,王爷对我有恩,我也不想他出事,所以……”
高凌一拳狠狠砸在桌上,“砰”的一声,笔砚跳得老高,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高凌深呼吸几下,对两人吩咐:“小四把玉连环收回去!悔婚书烧掉!今晚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尚清你带小四先回去休息,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此事!”
尚清心中大定,刚想带着小四走,就听袁峥低喝一声:“不行!”
三人都诧异地看他,袁峥一个个吩咐:“尚清,你去捉两只鸽子炖汤给我当宵夜,记得把鸽子血留着!我还要办公,小四暂时在这里先睡一会儿;小凌,你也回去睡觉。”
高凌马上明白了他的意图,对不解的两人清晰地分析:“也许安疆王府有秦氏的眼线,为了奶娘安全,小四行刺的事不能当没发生过。我们等会儿这么这么做,或者还能揪出一两个祸害来!”
两人点头,尚清去准备鸽子汤,小四想帮着收拾凌乱的房间,被袁峥阻止:“别管了,反正等会还要弄乱,你太累了,去榻上睡会吧。”
凌晨,正当人们睡得最沉的时候,书房忽然又传出了打斗声和惨叫声来。当侍卫们冲进去的时候,只见整间屋子里乱七八糟,石小四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看不清到底受了多少伤,但似乎已没了呼吸;安疆王一手执剑,一手捂着腹部,浓稠的鲜血还在不断从指缝中涌出。众人大惊,后半夜值守的侍卫首领是司擅,立刻封锁现场并派人去请薛大夫来王府出诊。
第二天,王府里气氛沉闷,所有人都知道了石小四行刺王爷不成反被杀,王爷一怒之下,不顾十殿下求情,派司擅把小四尸体连夜拖到城外乱葬岗去埋了;尚清受到连累,虽然没吃皮肉之苦,却被发配到了偏僻的别院伺侯韦太傅和夫人。王爷不防备之下伤得也不轻,至少得卧床十天半个月。十殿下的脸色难看得吓人,王府下人们都战战兢兢地,生怕一不小心,下一个倒霉的会是自己,就连红桃猫都灰溜溜地蹭着墙根走。
荷田居卧室,岳崧夫妇推开守在外屋的司擅,急匆匆闯进来:“袁峥(大哥),伤得怎么样……”话音未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一愣:袁峥半躺在太师椅上,虽然眼圈下有点缺眠造成的阴影,却绝无病容,此刻正悠闲地抖着二郎腿,袁昭袁旭这对双胞胎爬在大伯身上,一个捏鼻子,一个拽耳朵,而袁岳不但不阻止他们,还乐呵呵地告诉他们拔胡子比较好玩。高凌在一边窜掇司擅的女儿也去加入没大没小的行列,而袁峥则是满脸宠溺,“唉哟唉哟”地任由两个侄子蹂躏;还一手一个托着他们的小屁股防止他们摔下去。
澄华公主和韦雁也在,韦雁赶紧过来扶孕妇:“悠然快坐下,别急,袁大哥一点事都没有,小四也没受伤,只是暂时住到别院去,过几日就能回来了。”
孙贺也火烧火燎地来了,冲进来那速度之快,让袁峥笑言几乎胜过岳崧了。被正没好气的岳副帅一瞪眼:“孙贺本来就文武双全,你笑个屁,有本事咱俩现在比比!”
激将法没起作用,袁峥直接告饶:“我认输,比不过你。”众人都笑,高凌也笑,只是很有些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