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 作者: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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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 作者:坑-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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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瑜拉了拉刘清胸前的薄被,对小翠交代道:
“刘清自从那次大病后,身体就一直很弱。你在身边,要好生照顾。有什么事,立即差人去叫我。”
“哎,奴婢知道了,二少爷。”
瑾瑜恍惚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记得那年冬天,天降大雪。
宽敞的马路,除了白茫茫的积雪,再无行人。
娘亲送嫁的队伍,红艳艳,热闹喜庆。
敲锣打鼓的,在雪地里留下一排长长的,杂乱无章的深浅脚印。
大红色的洞房里,见不到新郎官。
大半夜里,刘府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柳莺莺身着喜服,跪在观音菩萨的画像前,不停地诵经祈祷,眼泪却止不住地顺着漂亮的脸颊,滚滚地流。
瑾瑜太小,不明白周围发生了什么,娘亲又缘何哭泣。
自己只有以往饿肚子时,才会哭。
可是外公说过,只要到了刘府。自己就再不会饿肚子。
“呜呜……”
瑾瑜穿的像只红色的粽子,扑进柳莺莺怀里,边哭边道,“娘亲不哭。瑾瑜会听话。”
柳莺莺抱着他道,“娘亲是进门冲喜来的。瑾瑜还小,不懂什么是冲喜。刘府的大少爷染了重病,好多大夫看了都说没救了。要是娘亲进门,他的病还不好,我们母子就没好日子过了。可惜,天不随人愿。我上午才进的门,那孩子下午便不行了……”
柳莺莺说到此处,忍不住失声痛哭,为自己的命,还有未及长大的瑾瑜。
下了一夜的雪,隔天居然停歇,还生出暖暖的太阳。
刘府大少爷的病,凶险了一夜,也总算暂缓过来。
刘府从上到下,疲惫不堪,却不敢怠慢,依旧如临大敌,小心伺候着,也就没人去照料新进府的二夫人,还有拖油瓶瑾瑜。
瑾瑜趁着柳莺莺回屋补眠的空当,跑到花苑里堆雪人。玩得正起劲,回廊里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
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公子,穿着华丽的服饰,手里抱着一堆彩色线穿好的千纸鹤,站在过道里,看着院子里的瑾瑜,有点不知所措。
瑾瑜一愣,好奇地跑过来,站在台阶下,痴痴看着他手里五彩斑斓的千纸鹤。
“你是谁?新来的?”那孩子新奇地看着瑾瑜。
瑾瑜怯怯点点头,看了几眼他手中的纸鹤,“可以给我一个吗?你有那么多……”
“不行。这些是给我哥哥祈福用的。我哥哥生病了。”
瑾瑜缩了缩脖子,像是想到什么,皱紧眉头问,“那他会死吗?”
刘立道,“不会的。我听说亲手叠一千只纸鹤,挂在最高的树上,病就会被吓跑。”
刘立往院子里望了望,“不过我看这里的树,都不是很高。要那种高高高高的树!”
刘立踮起脚尖,用手比了一个‘顶’。纸鹤从臂膀里掉下了一些。瑾瑜跑过去,顺着彩绳,拿起来抱在怀里,眼睛亮亮的。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有棵树是全扬州城最高的。以前我家就住在附近,我经常去玩的。”
刘立高兴地笑起来,“真的吗?那你快带我去。”
于是两个孩子躲过家里大人的视线,成功从后门溜了出去,跑到城外大榕树下,抱着纸鹤,抬首望不到顶。
“太高了……这要怎么挂?”刘立皱眉。
瑾瑜捞了捞袖子,寻着那处他后来最喜欢说秘密的树洞,一脚踏上,嘴里叼着彩绳,抱着树干往上爬。
小小的身体,很快爬到了一个较高的位置上,挂好纸鹤,又滑下来,累得腮帮子通红。
“好啦。”
刘立有模有样地双手合十,朝榕树拜了拜,嘴里念念叨叨。
“请你保佑我哥哥快点好起来。”还鞠了好几个躬。
瑾瑜站在他旁边,气喘吁吁,见他弯腰,自己也弯几个。
刘立许完了愿,抬首瞧着枝杈上厚厚的白雪,感叹道,“这树真大呀!你说它有多少岁了?”
瑾瑜抓抓头,“反正应该很大了。大概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在的时候,它就在这儿了。而且,前年夏天发大水,这棵树都被淹到一半了,也没事。那年城里死了好多人。我爹也是那时去世的……”瑾瑜说到此处,忍不住眼泪汪汪的。低下头去,揩了揩脸。
“啊!”刘立突然大叫一声,伸手来拉瑾瑜的衣袖,指着头顶一处树枝,“那树上的雪动了!你快看!”
瑾瑜抬头望了好久,“哪有啊?你看错了吧?”
刘立执拗得直跺脚,“就有就有!刚才我明明看见的!像是活的东西。动物?”
瑾瑜抬首,又看了一会儿,拉着他往回跑,“别瞧了。兴许是你看错了。我们快回去吧,要是被发现,会挨骂的。”
刘立突然间有些忧伤,期待地看着瑾瑜,“如果我哥哥真的死了,怎么办?”
瑾瑜想了想,无奈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爹也死了。”
刘立擦擦眼泪,握住瑾瑜的手,“那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做你爹,你做我哥怎么样?”
瑾瑜吸了吸鼻子,重重点头道,“嗯!”
两个小人边说边走。
刘立又道,“我哥很疼我的,会陪我玩,还会分我零食,从来不抢我玩具。你有哥哥吗?”
瑾瑜摇头,“我没有。”
刘立道,“那你以后做我哥,也要这样对我。”
瑾瑜被他绕晕了,点点头,“哦……”了一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雪崩的声音。
瑾瑜和刘立急忙回头张望,只见榕树枝杈落下层层白雪,飘飘洒洒,落地干净。
当初瑾瑜才进刘家门时,并不觉得刘立有多坏的,甚至还很喜欢他的真性情,觉得很好相处。
可惜他俩那次偷跑出去玩,很快被家里的大人发现了。
因为当晚,刘立就因为受凉,发起了高烧。
所幸并无大碍,隔了几天,就痊愈了。性格却变了很多。
瑾瑜再去找他玩,一概是一副盛气凌人,爱答不理的模样,还变得很臭美。
瑾瑜刚开始还嘲笑过他几次,说他比女娃娃还爱照镜子,被刘立揍成猪头,哭着跑回去找娘。从此对刘立避如蛇蝎。
两人的友情,也就此一刀两断。
初时,瑾瑜还小,不太懂事,被刘立打了,还想着要回头报仇。方法却很蠢。
这天他看见刘立进了一间屋子,便一股脑儿冲进去,要找刘立单挑。
“刘立狗贼!出来受死!”
‘哗啦啦……’珠帘一掀,瑾瑜没找着讨人厌的刘立,倒瞧见床榻内,躺着一个极美貌的病态少年。
瘦弱的身子,即使隔着衣料,也能看见嶙峋的骨头。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只桔梗编的蚂蚱,看到鲁莽冲来,又呆呆站定的瑾瑜,眼里释放的柔光笑意,是瑾瑜看到过的三月天里,最美的风景。
“你是新来的弟弟吧?”
瑾瑜根本没听进去对方说了什么,瞅着对面的少年,直流口水,闻言竟也傻傻点头。
刘清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瑾瑜。”
刘清沉思片刻,“好名字。君子美德如无暇之玉。”遂朝瑾瑜招招手,“过来。再靠近床铺一些。”
瑾瑜垂着手,乖巧走过去,瞪着大眼睛,看着这个不认识的哥哥……手里的蚂蚱。
刘清递过去,“你喜欢?”
瑾瑜看看他,又不舍地看看蚂蚱,摇了摇头。
刘清笑道,“喜欢就送给你。”说着牵过瑾瑜的手,将蚂蚱放进了瑾瑜的手心。
瑾瑜被他烫人的体温激得手一缩,蚂蚱掉了地。
瑾瑜没敢捡,退开几步,背着手道,“我娘说,不能随便要人东西。要了不属于自己的,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刘清的眼神很是失落,带着孤寂与绝望,“我不要你回报什么。你有空的时候,来跟我聊聊天好吗?我好久不曾出门。想念外边的田园风景,还有幼时在田埂上,捉蚂蚱的乐趣。”刘清有些艰难地从床上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桔梗蚂蚱,伸手递向瑾瑜站的地方。
“你要是喜欢,我每天都给你编。我会编很多样子,孔雀、凤凰,还有金鱼。不过桔梗,就要由你去采了。”刘清说着,落寞地看了看自己骨瘦嶙峋的胳膊,还有许久不曾下床的双腿。
瑾瑜被利诱了,从此天天来看望刘清。
刘清的下人们被刘夫人交代过,不许任何人打扰刘清,见瑾瑜前来,还阻挡了一番。被刘清叱骂了一通,才放行瑾瑜进入。
可一天天的,刘清的病情,似乎有所好转,刘夫人也就不再阻拦。
瑾瑜将他以前在贫民窟里生活的趣事,绘声绘色地讲给刘清听;有时则撒娇地向刘清告状,说刘立又欺负自己。刘清并不偏袒自己的弟弟,总是温柔地给瑾瑜揉按,被刘立揍肿的额头大包。
无论瑾瑜说什么,刘清总会听得很高兴,有时“呵呵……”笑几下,带着短暂的,带血的咳嗽。
好景不长,春天来到的时候,刘清的病却更重了。
但不管有多难受,刘清一定会准时迎接瑾瑜的到来。
他靠在床头笑的样子,永远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如沐春风。
终于有一天,瑾瑜正说故事说到一半,“……后来你猜怎么着了?哥?刘清……”因为问了许久,也没听到刘清的回答,瑾瑜回头一瞧,随即呆愣住了。
只见刘清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闭目歪靠在枕头上,表情满足平静,初一看,还以为是睡着了。可仔细一瞧,他嘴角边淌着一行深黑色的血迹。
瑾瑜吓得呜呜直哭,大声朝门外喊。
屋里很快围了很多大人,大夫也及时赶来。
可刘清就像断线的娃娃般,连一丝睁眼的意思都没有。
瑾瑜发疯似的向城外跑,跑到那棵榕树下,寻找他当初跟刘立一起来挂在树枝上的千纸鹤,手指正好撑在那处树洞上,大声朝树冠上喊:
“求求你!让他醒过来!我愿用我二十年的命,换他再活二十年!”
忽然间,起风了。树叶飒飒作响。树根旁突然出现一人。
瑾瑜一愣,看向不知为何,又几时在此的刘立。
刘立一手扶树干,一脚踏树根,一脸幸灾乐祸的笑。
“这可是你说的。作不得悔。”
那一刻,瑾瑜开始打心底里,看不起刘立。好像刘清不是他哥。
原来那个会心疼自己哥哥的刘立,会叠纸鹤为刘清祈求健康的刘立,已经一去不复返。
如今的刘立就像变了一个人,像极了那些大户人家里,为了抢财产,不顾亲人死活,手足相残的孽畜!
瑾瑜恨恨白他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大榕树,独自走了。
“二少爷?”
瑾瑜恍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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