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恨恨白他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大榕树,独自走了。
“二少爷?”
瑾瑜恍然回神,对捧着药碗的小翠指了指茶几,“放这儿吧。”
“是。”小翠知晓,每回大少爷吃药,二少爷必定会亲自喂。
放下药碗,轻轻离开,带上房门,小翠是个很懂拿捏的下人。
瑾瑜摸了摸药碗的温度,看到刘清还未醒,又起手将他放在被子外的手,收回被子里放好。
刘清的手指,体温微凉,自从那次大病后,就好像总是这般,无论怎么捂,都温暖不起来。
瑾瑜微微叹息一声,还好后来,刘清的病,奇迹般的慢慢好转。这些成年往事,也渐渐记不清了。
如今怎么又突然想起来?
难道……
这是什么不好的征兆?
刘清的病……
瑾瑜皱紧眉头,尽量不往坏的方面想。宽慰自己,刘清最近只是因为心情欠佳,没睡好罢了。
低头间,刘清翻了一个身,眼皮轻动了几下。
瑾瑜立即挪了挪身子,轻声唤他。
“刘清,醒了么?喝了药再睡吧。”
刘清眨眨眼,手臂扶额,像是还没清醒。瑾瑜见他睁眼,赶紧将床榻边茶几上的药碗端上手,倾身想要扶刘清起来。
刘清却轻轻一挥袖子。‘哐当’一声,瑾瑜手里的药碗,打碎在地板上。
门外的小翠听到声响,敲了敲门。
瑾瑜忍住怒气,朝门外喊,“进来。”
小翠跑进来后,什么也不说,默默拿起扫帚开始收拾残片和撒了一地的药汁。
瑾瑜道,“我知你心情不好。但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同我赌气吧?横竖都是我的不是。我道歉!只求你别再糟践自己的身子!”
刘清从刚才打掉药碗后,就翻身朝里躺了,看都不看瑾瑜一眼,闻言,更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看不惯你就去找刘立。我不用你假好心。”
瑾瑜忍了这许多天,至此,再也憋不住了,站起身道,“你这叫什么话?那日之事,我与你解释了百遍。你不信我也就罢了。我素来对你怎样,你不领情,也该有心。何故偏生曲解我的好意,还对我用此等重词。”
刘清冷哼一声,闭上眼,并不搭理。
瑾瑜气不过,走又不舍得。背手站在床前,图生闷气,看着小翠已经快收拾好,又道,“去再煎碗药来。”
“是。”小翠应声去了。
刘清的声音却从床铺内传来,“拿来我也不喝。”
瑾瑜气得正要上前劝,门口传来‘哗啦’一声,折扇展开的声响。
“得瑟!你就让他得意。我倒要看看,他能拧到几时。”
瑾瑜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刘立。心头不禁一团乱麻似的烦。
“你来做什么?”
刘立摇着扇子靠近,挑挑眉,“当然是来看望大哥的。难不成本少爷还特意来看你这个丑八怪?”
瑾瑜每次跟他和在一起,总要坏事。也懒得跟他理论,只对着床铺内,刘清的背影,嘱咐道:
“等下务必将药喝了。我先走了。”
刘清还是不吭声。刘立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瞧得瑾瑜很不自在。
屋内的气氛,还有自己的地位,都突然变得很尴尬。瑾瑜是个识趣的人,说完就匆匆离去。
走至房门外,依旧有些不舍,回头朝里间看了一眼。
只见刘立小心翼翼地在床沿坐下,看似漫不经心地摇着扇子,嬉皮笑脸像是在讲笑话,脸上的笑容却很僵硬,甚至有点讨好的意味。
刘清依旧面朝里躺着,动也不动一下,也不知道睡着没有。
瑾瑜心中烦闷,策马到了郊外,走着走着,习惯性的又走到大榕树下。很容易便找着那个熟悉的树洞,瑾瑜抚摸着树皮上的褶皱,喃喃道:
“我不悔……”
又拔下头顶束发的发簪,用尖的那头,在树洞的下端一寸,刻下了一行字:
吾爱刘清
瑾瑜不擅长篆刻,弄了好久才歪歪扭扭刻写好,又红着脸,忽然伸头,用嘴速亲了一下。
“唔……”正在喝药的刘清,突然捂着耳根子下的脖子,倒向床内。
小翠看着刘清的手指缝,慢慢渗出红色的血迹,吓了一跳,“大少爷,你怎么流血了?”又赶紧回头朝门外喊,“快请大夫!”
“你别叫……”刘清嗓音颤抖地喊住小翠,再想开口,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直喘。
小翠害怕地朝刘清看去,生怕这位自己服侍的刘家大少爷,忽然间一命呜呼。
却见刘清本就半褪的闲衫,这会儿更是半垂半挂在手肘上,欲露还羞的肩膀和锁骨,都半遮半掩在黑亮的长发下。
双颊飞霞,眉目含情。明明很男人的肢体,此刻尤比春情荡漾的女子,更媚态横生,惹得人□泵张,只想将他按压在床第之间,好好疼爱一番。
小翠从未见过一向清心寡欲的刘清有过这等情态,一时竟移不开眼,脸颊也发起烧来。
榕树下,瑾瑜刚站起身,山坡上,起风了。吹落下纷纷扬扬的叶,归根处,立着一个人。
一个摇着折扇,一脸坏笑,衣着华丽的风流公子。
头顶玉冠上的璎珞,金丝刺绣的广袖,都在风中徐徐摆动。
仿佛乘风而来的英俊美男子,依旧还是刘立。
“好痴情啊……真让人感动,也令人可恶!”
瑾瑜不理会他说什么,转身就走。
‘唰啦!’
刘立合上折扇,展臂挡住其去路。
山坡上,一紫一红,两位少年,黑发束冠,珠玑华翠。蓝天白云,青草绿树。风光无限好。公子美如画。
“你让开!”
瑾瑜心中本就有气,此时再看见刘立,态度怎么可能会好?
刘立不紧不慢地问,“你去哪儿?”
“要你多管闲事!成天跟着我,你累不累?刚才不是好好的呆在刘清屋里吗?又跑出来缠着我做什么?”
刘立收回挡他的手臂,又打开折扇,轻轻摇着,漫不经心道,“呆腻了就出来透透气咯。又不是只有你看了别人脸色。我也一样。”
瑾瑜闻言,也不知为何,气倒消了些,绕开他,走向一处长满桔梗的地方,开始选着好的拔。
刘立跟在他后面,看他忙活了一阵,渐有些不耐烦,撩开衣摆,在草地上坐下。
“你在干嘛?”
瑾瑜头也不抬,边拔边道,“摘回去给刘清。”
刘立歪头瞅了一阵,“他喜欢这个?”语气阴阳怪气的。
“可以编蚂蚱。”瑾瑜抹了一把额汗,想起刘清,笑得比天上的阳光,还耀眼三分。
刘立晃了一下神,觉得眼睛被刺到了,喃喃自语道,“你还真有心……”又大声问瑾瑜,“哎,他刚才那么对你,你不气么?”
瑾瑜在草丛中摇摇头,“气什么。生病之人,脾气自然都会比常人差些。因为身体不舒服,心里烦。我喜欢他,当然要多包容。何必比较那些琐事,伤了彼此感情。”
刘立突然站起来,“那我成天到晚欺负你,欺负了十几年,你也挺包容我的。你是不是喜欢我?”
瑾瑜一愣,手上摘桔梗的动作也一停,抬头看向半山坡处,站直的刘立,反问一句:
“你又不喜欢我,我干嘛喜欢你?”
“那如果我喜欢你呢?”
第 20 章
刘立显得出奇的认真,瑾瑜皱着眉头,站在原地,一时竟不知道如何答他。偏头看见夕阳已快下山,得回去了。晚了,赶不上催刘清喝药。
“我只喜欢刘清!”
瑾瑜半敷衍半认真的回答,激怒了刘立。
他跑下山坡,来到瑾瑜面前,“刘清他不喜欢你,你还喜欢他?真是犯贱!”
瑾瑜瞥他一眼,也有些生气,声音忍不住大起来,“你怎么知道刘清不喜欢我?我们都……我们好着呢!”
瑾瑜情急之下,差点失口将两人的亲密关系说出来,赶紧改口的同时,也径自羞愧得脸颊通红,眼神游移,只想快快离开此地,远离刘立这个煞星。
“你站住!不说清楚,你甭想走!”刘立一把抓住瑾瑜的衣袖,三两步又跨到瑾瑜前头,挡住其去路,“你和刘清都……都怎样?你刚才想说什么?说一半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瑾瑜撇开视线,怀抱一捆桔梗,害羞地用手背揩了揩脸。
刘立一副绝不罢休的模样,闻言,胸膛起伏,瞪着他的眼神,好似要吃人,当即咆哮起来,嗓门在夕阳下的旷野中,激起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回音。
“你给我说清楚!你和刘清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我就不让你回去!”
“你放开我!你要做什么?!刘立!你疯了吗?住手!!”
瑾瑜惊慌起来,因为刘立居然说着说着,就扑降上来。
瑾瑜本以为,他又要像以往那样,每回不爽就要揍自己出气,谁知闭眼躲避他拳头的时候,身体突然被人一把抱住了。
瑾瑜吓得睁开眼,下一刻又更为吃惊地发现,刘立的嘴正黏在自己的颈侧。被吮吸的肌肤,时不时被用他舌头□几下,舐咬几回,弄得又痒又麻。
瑾瑜浑身一个激灵,手臂一松,怀里的桔梗‘唰啦啦’掉落了一大撮。
刘立含糊不清地埋在瑾瑜颈窝处,喷洒着热气道:
“你好偏心!就只记得给刘清采桔梗。却不记得答应过我的话。你说过,做我哥,会一辈子让着我的,现在却只对刘清好。明明我们认识得比较早……”
瑾瑜一愣。刘立说这番话时的语气,既不像是生气,也不像是埋怨,倒有几分像是在撒娇。
瑾瑜立即警惕起来。照以往的经验,刘立每回提及小时候两人在榕树下说过的这番话,一定是要抢走自己的心爱之物。
比如小时候孩子们都喜欢的桃木剑啦,摇摇木马啦,陀螺、滚铁环之类的玩具。每回刘立一瞧见自己有新玩意,一定会立即冲上来,露出一副可怜又撒娇的表情,抓着瑾瑜的衣袖嚷嚷道:
“你对大树发过誓的。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先让给我。”
瑾瑜每回稍有犹豫,刘立立即就会换上一副霸道的嘴脸,逼问他道:
“怎么?说过的话,想反悔吗?癞皮狗,羞羞!”
瑾瑜每回都被刘立气得眼眶泪红,却还是依照约定,处处让着他。不舍地看着刘立将自己的宝贝拿走,兴高采烈地在自己面前玩,却再不给瑾瑜摸一下。
哪怕偶尔……
瑾瑜也有忍不住的时候,想念了,才刚触碰一下,刘立一定会大叫。
“那个是我的!你答应给我的,不是忘了吧?!”
想到此,瑾瑜搂紧怀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