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吵了,我要回家。”刘清淡淡的声音,在瑾瑜头顶上飘过。
瑾瑜就跟被踩脖子的鸡,立马抬了头,嘴唇开了合,合了开,半天说不出一句可以搭腔的话。直到刘清已经看他看得不耐烦,收回目光,挪动身体,去穿鞋,瑾瑜才用低得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道,“我陪你一起回去。”说的时候,瑾瑜自己都有些吃惊,因为短短的一句话,自己的声音竟然是抖的。
胸腔中的心跳,也大得好似打鼓。瑾瑜在广大的袖子中握了握拳头,好不容易稳住了颤抖的身体,又偷眼瞧了刘清一阵,发现他并没有发觉自己的失态,又悄悄望向对面的同窗们,也都没有异常,这才放松地吐了一口气,却在同一瞬,对视上刘立坏笑的神情。
瑾瑜霎时呼吸一窒,像是被人抓住现行的小偷,赶紧撇开视线,暗暗安慰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稍微稳住心神,再看过去。
顿时内心的惊慌失措在慌乱的眼神中,暴露无疑。
刘立一直盯着他,眼神如狩猎的老鹰,带着侵略,挑衅的意味。哪怕自己受不了彼此的对视,移开目光再偷瞄过去,刘立仍然摸着嘴角,一直朝自己坏坏的笑。像是又在想着什么折腾自己的坏点子。
被他发现了吗?
不会吧?
自己一直隐藏得很好。
自以为的……
真藏得好,就不会被发现了吧?
最不想,被他知道的。
偏偏……
瑾瑜急得眼圈都红了,赶紧把头埋得很低很低。头顶上飘来刘清的声音,“我们走吧。”
瑾瑜如临大赦般,木讷跟着他走,再不敢回头多看,哪怕一眼!
直到刘清突然停了下来,瑾瑜却没发觉,硬生生一头撞在了刘清背上。
“哎哟!”眼冒金心。
伸手摸摸被撞疼的脑袋,抬起头,对上刘清含笑的眼,“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好看,真好看。
最爱看他笑了。
温柔得像一阵风,又好像是一片云。
可惜还想再多贪恋一眼,刘清已经恢复了冷淡,好似眼神从未有过那一瞬的温柔。一切,都只是瑾瑜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
瑾瑜有些窘,不想让刘清发现自己看他出了神,赶紧岔开话题问道,“你干嘛突然停下来?”
刘清挑挑眉,抬了抬手中的缰绳,后头牵着一匹马,“不是要回家吗?”
瑾瑜这下连脖子都红了,自责自己怎么会问如此笨拙的问题,慌忙低下头,看都没看,走至一根栓马的树干前,解下一匹马,拉过来,站在刘清身边,却好久都没听见刘清喊“走”?
奇怪之下,只好又顶着那张番茄脸,微微抬起一侧,去瞅刘清,却发现刘清今天表情格外的丰富,看自己的眼神,也较平日人多时,温柔得多。
“你牵的是刘立的马。”
瑾瑜吓了一跳,赶紧扭头去瞧。
高头大马,全身乌黑,唯四蹄带雪。正是刘立的宝贝坐骑——‘飞燕’。
瑾瑜看清的一瞬间,感觉‘麻烦’两个字已经离找上门不远了,赶紧又是拖,又是撵,急急把马往回牵,想拴回原处。
“呵呵……”刘清不知为何,心情好似很愉快。瑾瑜忙得额头盈汗,才牵着自己的杂种马回到刘清身边,却见刘清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笑。
笑的样子,太好看了!
瑾瑜又不好意思多看。
脸热得不行,好像有火在烧。
春天并没有很热的。
手心却湿湿的,直往外冒汗。
胸口中的鼓声,重得仿佛打雷。
瑾瑜生怕近在咫尺的刘清听见自己的心跳。
还有那深埋心底多年,却永不能说的……秘密。
突然头顶有了些重量。瑾瑜动了动头,发现刘清浅蓝色的广袖在自己眼前拂过。他骨节修长的大手,在自己发髻后轻轻抚摸着。
“都多大了,还这么迷糊,真让人放心不下。”刘清的嘴角有些许上翘,眼底含着微微的笑。
这是刘清独有的温柔,也是只属于瑾瑜的,偷偷地喜悦和特有享受。
第 5 章
真希望一辈子都停留在这一刻。
瑾瑜从来很有自知之明。
自己要的,从来不多。不属于自己的,向来不想。因为想了,也得不到。
偏偏只有这个,瑾瑜不想,也不行。
因为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控制不了这份心情。
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守好秘密,也保护好这份只属于自己的爱恋。
只要默默的,安安静静的,陪在他身边,就已经很满足。
瑾瑜不知道,自己太过在意刘清,以至于看到刘清时,眼里除了他,就在意不到别人的存在。所以他没有看见站在不远处,一直尾随他们过来的,看到树下美如画卷的一双佳人时,眼中似乎要飞出一把刀的……刘立!
天气甚好,阳光比清晨时分,更为明媚。
于是刘清提议,“我们不骑马了,走回去可好?”
“好。”瑾瑜点头。
其实无论刘清说什么,只要是他提的,瑾瑜一律都会说“好”。
他们并肩走着,时不时说几句话。多半是瑾瑜开的头,找上一个话题,越说越兴奋,刘清耐心听着,间或发表一些看法,亦或者点点头,像是在思考。虽然话不多,但是无论瑾瑜说什么,刘清都听得很认真,所答之话也并不是敷衍。
于是瑾瑜非常高兴!
平时瑾瑜也不是多话的人,特别是在人多的地方。
但,跟刘清在一起,瑾瑜就好像关不上的话匣子,有聊不完的事,笑不完的开心。
刘立跟在他们身后,亦默默走着,只隔了不到十丈的距离,从城外走进城内,都没有被前面的二人发觉。
刘立的脸,从乌云盖顶,一直黑至锅底更甚!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欠他一屁股债!
路人看他凶神恶煞的模样,都远远绕着他走,生怕惹祸上身。
突然一阵花香顺着风,飘进了整条街上每个人的鼻息。
一身上好衣料的花裙子,如花蝴蝶般突然出现在刘清和瑾瑜眼前。
那个容貌俏丽,伶牙俐齿的小丫鬟,背着双手挡住了瑾瑜和刘清的去路。
瑾瑜和刘清面面相觑,都不认识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姑娘。
瑾瑜又看向刘清,看到刘清一副冰山脸,明显不打算对不相干的人屈尊开口。瑾瑜只好牵着缰绳,上前一步,保证自己与姑娘之间的距离,在男女授受不亲之外,非常礼貌又有风度地抱手作揖道,
“姑娘,您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可否让开一会儿?”
“这路又不是你们家的,为何偏要让与你先走?我还想过去呢!你们一人牵一马,整条街都让你们堵住了!”
瑾瑜听她口气,明显是故意找茬,说话的时候,不怒反笑,眼神一直往临街一处看。瑾瑜顺着她的目光,往当街的一家茶馆二楼望去,果真看见一个身着红裙的妙龄少女,正依窗向下张望,对上自己的视线后,豁然有些慌张,随即跑开了。
瑾瑜暗暗在心里揣摩了一番,对那名丫鬟道,“小生姓刘,这位是在下兄长。书生愚钝,不知何时得罪了你家小姐,想必是误会一场。我们急着回家,可否麻烦姑娘让个路?改日,定下拜帖,登门道歉。”说罢,又作一揖。
那丫鬟“噗嗤”一笑,跑上前来,什么都没说,往瑾瑜怀里扔了一个东西,转身跑进茶馆里去了。
瑾瑜接住一看,竟是个绣工精美的荷包,坠子花边,鸳鸯戏水,一看就是闺阁小姐随身携带的东西,赶紧对跑远的丫鬟喊道,“姑娘,你东西掉了!”
那名丫鬟头也不回,倒是身侧传来了刘清上马的声音。
瑾瑜很是奇怪,只好拿着那个荷包,回头看刘清,“不是要走回去吗?”
刘清的眼神冷得好似一月的寒冰,“困了,不想走了,回去睡觉。”
瑾瑜看看手中的荷包,又抬头看看马上的刘清,“那你等我一下,我把这个送过去给那位姑娘,马上回来。”
刘清骑在马上,根本不看他,望向远处道,“真是笨得可以。”
瑾瑜皱眉,“你说什么?”
刘清叹息一声,“你改日不是要去她家登门拜访吗?到时再给她带过去便是。”
瑾瑜笑出一脸天真,“嗨,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的,你还当真了。要不这么说,那姑娘会给咱们让路吗?”
刘清俯视他一眼,看瑾瑜满脸阳光笑容,还在低头研究那个荷包,甚为无奈道,“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到时看你如何收拾残局。”
瑾瑜没有听见,放开马的缰绳,抬头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说罢,就往方才丫鬟进的茶馆门口走。
刘清面无表情,一扬马鞭,策马绝尘而去。瑾瑜听见马蹄声回头时,刘清已经沿着街道,跑出好远了。
“哎,刘清!等等我!”瑾瑜一看刘清跑了,荷包也不送了,急急往回赶,想上马去追。手刚牵到马的缰绳,眼前出现一个人。
一个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
刘立。
一脸坏笑,嘴角扬着邪恶的弧度。刘立拉着瑾瑜马匹的缰绳,挑挑眉看向一脸焦急,想走又走不了的瑾瑜,摸摸鼻梁,歪头去瞧瑾瑜手里的荷包,“哟,哪来的?给我吧。”
瑾瑜嘴唇才刚张开,“是别人落下的!”这句话尚未出口,荷包已经如同以前所有瑾瑜拥有过的玩具一样,非常轻易地,就到了刘立手中,自己却连抗议的语言都不敢说不出口。
刘立捏着那个荷包,放在手心里掂了掂,又抬眼来瞧瑾瑜。
只见瑾瑜鼓着两个石榴红的腮帮子,恹恹低着头,已经不再往刘清跑远的方向看。
因为已经看不见了。要追也未必追得上,在到家之前……
刘立当然深知这一点。
歪嘴,不动声色地笑一下,刘立慢慢放松了握缰绳的手。
瑾瑜几乎是在同一瞬,立即把自己的马往身边带了带,好像刘立是老虎,连马都可以一口吞下,不吐骨头。
刘立越发觉得好笑,扬扬手中的荷包,故意将头凑过去,靠近瑾瑜道,“怎么?不服气?”说着,突然伸手刮了一下瑾瑜的脸颊,动作轻如鸿毛,手指触感下的肌肤,滑腻如膏,温软如玉。
第 6 章
刘立的眼神,霎那间有一丝波动。
瑾瑜本能地缩了缩脖子,揩了揩脸,以为是当街的蚊子,“那个……是刚才一位姑娘掉的,我正打算追过去还给她,就在对面茶馆里。你把它给我吧?”
瑾瑜如同以往每一次被刘立欺负时一样,很快服了软。
刘立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