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换豪气一笑,“咱们江湖儿女就是这样。”
魏之之说,“你们江湖儿女也有萎靡不振时。今日我瞧着成蕙一眼,她一点往日的爽利精神都没有,眉头总是皱着。”
苏换心里咯噔一下,想起霍安告诉她的媚药妖蛾子,也不好说,笑了笑道,“生病嘛自然没精神,改日我去瞅瞅她。”
魏之之说,“听说蔡老板他们在草原上,遇到了胡人军队。他们二十个人,只没了三个人,其实我爹说,算他们本事了。”
苏换立马八卦起来,吧啦吧啦吧啦,把从霍安那里得知的故事,再润色润色,唧唧呱呱讲给了魏之之听。她以前常跟着她大哥跑出去听书,话本子也看得多,讲起来简直惊心动魄一波九折,直将魏之之主仆俩听得按着胸口,气也不敢出。
这故事一讲,日头就挂西了。
非燕觉得吧,她要再不提醒一下,她这四姐姐非讲到天黑不可,于是戳苏换一下,“四姐姐,日头都要落了,咱们该回家了。”
苏换猛然醒悟,哦哦两声。
魏之之也回过神来,“嗯我也该回府了。”
于是四个姑娘出了一品香。刚走出大门,非燕就喊,“四姐姐,安哥来了!”
抬头望去,果然见霍安正从街上走过来,身后还跟着永荣,以及都尉府那几名侍卫。
魏之之别过脸,提裙上马车,“小四,我先走了。”
霍安大步走过来,苏换赶紧说,“是魏小姐请我来喝茶。”
魏之之已坐上马车,撩开窗帘子,冲霍安点点头。
苏换高高兴兴摇手,“之之,谢谢你帮我。”
魏之之唇边含笑,瞥了低头站在霍安身边低着头的永荣,忽然道,“还没死呐?真是祸害活千年。”
说完哼一声,高贵冷艳地放下窗帘子。
马车缓缓离开,霍安苏换目光一致去看永荣,永荣懵得慌,魏小姐,老子就站在这里瞟都没敢瞟你一眼,怎么又祸害了?
晚上回家去,苏换征求霍安的意见,说魏之之去看成蕙,说成蕙病了,她该不该去瞅瞅成蕙?
霍安写:“别人的事我们闹不明白,先别去。”
苏换深以为是,点点头又说,“成蕙不喜欢蔡襄么?”
霍安写:“我怎么知道姑娘家的心思。”
苏换叹气,“可成蕙以后怎么嫁人呐……”
霍安写:“换成你,你会怎么做?”
苏换狡黠一笑,“换成我,解毒的就必须是霍安霍安霍安!”
霍安一笑,抱起她往床上滚,解毒去了。
一边解毒他一边纳闷,苏姑娘和他说,她好姐妹又来了一次,真是太奇怪了,在保宁安定后,他才没管苏姑娘那什么月信前后才能闹的破规矩,逮着她想闹就闹,也算勤勉,可偏偏苏姑娘就没动静,真的好伤自尊。
三月下旬时,苏换的糕铺正式开起来了,她熬夜引经据典,取了一个名字,叫做桂芳斋。
曹风他们已从草原遇险那场阴影中走出来,跑去朝贺,看了糕铺挂的匾,他意味深长道,“四姑娘,你取这个名字,真的好荡漾。”
苏换好奇问,“为什么?”
曹风一边往嘴里塞糕一边含糊说,“很有声色犬马脂香粉浓的感觉。”
霍安走过来,毫不犹豫地往他后脑拍了一巴掌。
曹风嘿嘿笑,“恩人息怒,息怒。”
虽是一个小糕铺,可一开业还蛮风光。
糕铺外面搭了茶棚子,摆了几桌糕点茶水,让前来捧场的马帮汉子坐着喝茶吃糕,非燕小女侠俨然以二老板身份自居,将义工蛐蛐支得团团转,倒茶烧水端糕,跑得蛐蛐腿肚子发抖。
不片刻,魏之之竟派了都尉府的人送礼过来,都尉府人前脚走,后脚青帮又送礼来了,连着青帮老大成临青,居然也大驾光临。众人顿觉,这小小桂芳斋,前途很光明,至少在保宁,没有宵小敢来滋事生非。
蔡襄的腿已好了,就是消瘦不少,这日也来捧场。他南关马市的蔡老板,总不能缩屋里一辈子,这一季走马堂子损失不少,可下一季还是得走,堂子里几十号人等着养家糊口呢。
他原本正坐在那里喝茶,一见成临青带人雄赳赳气昂昂走来,手里茶盏一抖,茶水洒了大半。
曹风紧张得差点被糕哽死,低声道,“襄哥,成临青不会带人来砍我的吧?成小姐不没事了吗?天地可鉴,我也是受害者呐。”
蔡襄默不作声,要砍也是砍他好不好。
回保宁这许久,成蕙无声无息,他不知所措,再加上诸事烦扰,只在夜深无眠时嘲弄地想,当初他还肖想上门提亲,可见着这模样,他上门提亲,成蕙说不准恨他到骨子里。
成临青一走近就哈哈大笑,爽朗模样与往日无异,将霍安肩膀拍得嘭嘭响,“霍安,你这番这可成货真价实的霍老板了。”
霍安抱拳笑了笑,请他过去坐。
蔡襄和曹风强作镇定,站起来抱拳见礼。
成临青走过来,不声不响瞟蔡襄,瞟得蔡襄背上长毛心里发虚。
忽然成临青皱眉,“咦蔡襄,你怎么这个怂样?南关马市的蔡老板,这么点风雨就被摧残了?”
蔡襄勉强笑道,“多谢成帮主点拨。”
成临青哈哈大笑,坐下来说,“你们堂子的事我听说了,江湖人有江湖命,你不必太自责。我才从南边回来,这便赶来瞧瞧。”
蔡襄受宠若惊,赶紧起身谢礼。
成临青一把按下他,压低声音道,“蕙蕙和我说了。要说谢,说来你和霍安送她去找高人,该是我谢你们,口风也紧实,蕙蕙还是姑娘,名节要紧。我成临青记着这人情。”
霍安默默。
蔡襄苦笑,有一种不久后他命将休矣的感觉。
成临青这时又正色道,“有个事我想和你们谈谈。”
苏换见他们低低说话,也没好走过来,只松了口气想,还好还好,成临青不是带人来砍蔡襄的,可是成蕙,她该不该去探探呢?
进了四月,苏姑娘的日子简直充实得吓人。
桂芳斋开业后,那群马帮汉子时不时都来捧个场,可见霍安在堂子里,为人口碑都还是不错的。魏之之还三五不日就派个人过来买糕,感动得苏换不断和蛐蛐说,以前我们错看她了,高贵冷艳是表象,骨子里她是好人。
因为这季没走回马,马市开市后也没事忙,蛐蛐便来桂芳斋帮忙。
苏换在后面忙着做糕,很少露面,非燕跟着打下手,他就坐镇糕铺卖糕,加上嘴甜,把一些来买糕的大婶子小姑娘,哄得个个眉开眼笑,瞧得非燕讥诮地和苏换说,“四姐姐,我师兄说,一个男人正不正经,十四五岁就初现端倪。我瞧着这个蛐蛐,不是个正经的。”
苏换一边揉粉一边说,“哎英雄不问出处,蛐蛐这是一种卖糕手段,要不保宁那么多糕铺,人家干嘛老跑咱们这来买呀。”
非燕说,“那也是四姐姐你做得好,跟他卖笑没关系。”
苏换噗嗤笑出声,“那二老板,人家蛐蛐卖笑也不容易,月底分红得考虑他。”
非燕哼了一声。
不过半月,小小桂芳斋也算在保宁有了些口碑。前门大街的都知道,偏巷口新开个糕铺,专做南边各色糕点,味地道,价实惠,老板娘亲自做,人还漂亮。
有些地痞宵小的,守在街对面偷瞄了几眼,偶尔见得苏换来店前晃一下,桃花脸笑眯眯,顿时垂涎欲滴,但很快被这条街的地头蛇喝止住,“小不要命的你去试试,不说人家背后有青帮有都尉府撑着,就说人家马帮的汉子,走的是命啊,就你这怂样也敢胡思乱想?”
苏换这些日子来,多了个习惯,每晚临睡前,都坐在桌边,嘣嘣嘣数银子,数得牙齿都笑歪了。
她卖糕挣的银子自然不比霍爷走次马来得多,可她这营生是细水长流的。
霍安走过来,拿起她的手瞧来瞧去。
苏换说,“你看什么?”
霍安写:“每天做些就好,别太累,手都粗了。”
苏换说,“咦你嫌弃了?”
霍安幽怨地写:“我怎么敢嫌弃你,我得靠你养啊。”
苏换得意地哼哼,“嗯,懂事。给爷捏捏肩。”
霍安失笑,站起来给她捏肩,一面捏一面想,怎么跟她开口说事。
他见捏得苏换半眯眼身心舒泰,赶紧拿过纸笔写:“苏换,过两日我去湖州一趟。”
苏换好奇道,“你去湖州干嘛?”
霍安硬着头皮写,“堂子里接了青帮的一笔货。”
苏换有些茫然,“什么意思?”
霍安写:“这季堂子没有分红,可兄弟们得吃饭啊。成临青让蔡襄帮他押货去湖州,所以……”
苏换大怒,一拍桌子,“霍安你这个骗子,你答应我不走马的!”
霍安赶紧写:“不是走马,是走货。”
苏换怒,“我不管,都一样!”
霍安写:“湖州在南边,绝对没有战乱。”
苏换气得很,扯过纸就要撕。
霍安赶紧揪住纸,飞快写:“先不说堂子,我老待在家里像什么话,你有孩子了怎么办?我做不来糕的。再说我去找高人医嗓子,那高人凭什么出手,高人也要吃喝的呀。”
苏换愣了一下。
霍安写:“只是走货,很快就回来了。就算遇上些绿林路匪,那些人我还不瞧进眼里。”
苏换沉默了一会儿,不置可否,跑上床睡觉。
第二天覃婶得空,来糕铺里帮她忙,她郁结地和覃婶谈心事,不想覃婶却道,“四姑娘你这心思不对。”
苏换不明白,她哪里不对了。
覃婶说,“男人缩在家里,会没志气的。安爷这种人,就好比老鹰,该在天上飞,你非折了他翅膀让他窝在家里,这样长日以往,夫妻间会生嫌隙的。”
苏换陷入了沉思。
覃婶又说,“就说你开糕铺,也闹了些不如意,两个人得互相体谅。再说安爷考虑得对,你若有孕,就不好这么站着做糕了。他这是心疼你。”
苏换把覃婶的话细细咀了一遍,正对自己的思想拨乱反正,忽然覃婶咦了一声,转头看她,又去盯她肚子,“四姑娘,我记得你们来保宁时,是去年六月里了,见着都大半年了,怎么就没个动静啊?”
苏换有些局促,“是缘分没到吧。”
覃婶说,“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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