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忐忑不安,马车停了,下车只见一处华丽后院,顾惊风立在院门口,难得没有笑得风骚,只说,“来了。”
非燕高兴地扑过去喊师兄。
苏换却越发觉得不对,抱着熟睡的小葡萄,陡然紧张起来,“是不是霍安出事了?”
顾惊风摇摇头,带她们进院子去,一路黑漆漆,只闻前面隐隐约约有女子调笑声。
苏换小心翼翼问,“这里是……”
非燕略皱眉,“师兄,你果然还是喜欢住秦楼妓馆。”
顾惊风转过头来道,“师兄有任务在身,非燕,你是霸气的女侠,所以要照顾好你四姐姐和小葡萄。若方才那花匠来带你们离开,你们就走,不准闹一点脾气,知道吗?”
非燕难得见他师兄严肃,赶紧乖乖点头。
苏换瞪大眼,眼泪都要飚出来了,“霍霍……安……”
顾惊风柔声道,“他说,你们先回保宁等着他。”
随后,她们被带至一处屋子里,吃用皆全,就是不知身在何处,也全不见天日。
也不知在这屋子里待了多久,苏换只记得小葡萄醒来又睡,总共闹着吃了五次奶,非燕在床上睡了两觉,而她心中有事,难以入眠。默默算了算,想来已至少过了一天一夜。
就在苏换等得几乎要崩溃时,门忽然开了。
非燕和小葡萄正并排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苏换睡不着,覃婶不敢睡,二人撑着头坐在桌边闭目养神。
门声一响,一柱明亮阳光射进来,苏换睁开眼,觉得有些刺眼,眯眼瞅了瞅,忽然欣喜若狂地跳起来,飞扑过去,“霍安!”
霍安立在门口,含笑接住她。
非燕被惊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安哥你回来了?”
小葡萄也被吵醒了,哇哇大哭,非燕熟练地抱起她来哄,“葡萄葡萄不哭,是你爹爹回来了。”
霍安满面胡渣,眼里满布血丝,却是笑了笑,“我们回家去。”
事后大半月,苏换才从霍安口中,惊骇得知,原来那几日夜里,京中发生了剧变。
皇帝狩猎遇袭,太子诏告先皇薨,继位被阻,京城内兵变,地方军围外城,岌岌可危。
就在这关键时刻,皇帝老子他活生生抵京,传言不攻自破,追随太子爷的三大统领瞬间蔫气,赶紧倒戈相向,一场兵变还没来得及血流成河,就因为老皇帝本尊的大驾光临,化于无形。
霍安讲得大略,虽他身历其中,但不过是听人调遣,其中惊险澎湃,也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但苏换听了过后,沉默许久许久,忽然抬起头来说,“霍安,这是虎狼之地。”
霍安默然不语。
时后一月,太子被废,储君待立,波及朝中官员一片升升降降。
因救驾有功,霍安徐承毓等人均是官升一级。霍安擢升为内城北军骑兵九营副统领,官至武德骑尉,虽还是骑尉,却已连跳两级,据仲玉这包打听说,若派至地方,已是相当于地方都尉一级的官衔。
但苏换并不因此感到欣喜,不仅是因为这虎狼之地,还因为,徐承毓那妖怪居然也擢升为宫城近卫军中郎将,说明这妖怪的火力又强了。
连着永荣也当官了,升为奋武校尉。仲玉顿时悔恨自己那时在外面捡猎物,没来得及跟着霍安一起去救驾,不然也会被佛光普照一下嘛。
受命前来护君的保宁等四支地方城军,忠心赤胆,自然也是有所嘉奖的。
忙完这些,已是十二月底,京城迎来祥和的年岁,连着被疯熊袭击还气急攻心的老皇帝,龙体也渐渐康复,心情好起来,时常传昌王端王邑王这几名皇子入宫,叙话议事,又或是下棋品茗。
反正他儿子多,废了一个还有的是。
对此,顾惊风有一晚半夜来啃糖醋小排时,忍不住和霍安悄声八卦,“我瞧着,这是兄弟害兄弟呐。”
霍安没出声。
不管背后真相如何,是谁扳倒了太子,又或是谁谁谁一起,联手扳倒了太子,太子一倒,诸君空位,血雨腥风只会愈演愈烈。
于是他深感忧伤,对于从前自己的信心满满,嘲弄不已,这个巨大的漩涡里,似乎没有谁能自信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但忧伤归忧伤,年还是要过的。
年三十这晚,顾惊风偷偷跑来和他们一起守岁,非燕好高兴,巴着她师兄不放,“师兄师兄,你好久没和我一起过年了,我要吃糖葫芦。”
顾惊风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东西来,抖开了,在桌子上压压,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些装满药糊糊的瓶子,找苏换讨了铜镜,背过身子去,对着铜镜一阵捣鼓,然后转过身来。
苏换非燕都怔了怔,好久后苏换才迟疑道,“阿顾?”
顾惊风哈哈地笑,“走吧,我们去逛花灯。”
非燕伸手去捏捏他脸颊,叹气道,“师兄你易容还是那么狗屎,这里都翘边了。”
顾惊风拍拍袍子站起来,牵了非燕往外走,“夜里天黑,谁会留意啊。到底要不要吃糖葫芦?”
非燕蹦蹦跳跳,“要要要!”
然后师兄妹便很友爱地手牵手出去了,一边走非燕一边说,“师兄你不要笑,你明明在笑,脸皮却又绷着,看着滲人……”
霍安含笑,转头去看苏换,“覃婶在家带葡萄,我带你出去逛逛?”
苏姑娘顿时无声地骚动。
话说她来京城,一晃已经快五个月了,却因为徐承毓这头妖怪坐镇的原因,门都不敢出,闷得她都快疯了。
繁世锦 一百三十九章 好久不见,想老子没?
京城自是繁华之地,内城尤甚。
虽是年夜,大多人都在家守岁,但街上也不乏热闹,四处花灯点点,鱼龙飞舞,大户人家的宝马雕车穿街而过,帘子微启,飘出小姐夫人们清脆的笑声,路边的小贩挑夫比比皆是,尤以卖各色小吃零嘴的为甚,熙熙攘攘,加上这时又停了雪,一时竟比白日里还繁闹得有风情。
霍安本打算乘马车出去,但被顾惊风鄙视了,“逛花灯逛花灯,那得逛啊,坐马车,那是马逛街吧。”
非燕小女侠十分赞成,反正她师兄说任何话,她都觉得自有道理。
苏换笑眯眯扭着霍安,悄声说,“我想和你走走。像在保宁一样。”
于是四个人便出门了。
苏换怕冷,围了一袭貉子毛银红撒花的绣缎雪氅,抱了一只圆手炉,高高兴兴去逛京城了。一路上,非燕那个激动兴奋,东蹦蹦西跳跳,一只手捏了五支糖葫芦,一只手提了一盏兔子花灯,欢快极了,惹得苏换叹气,“非燕都十三了,马上就要及笄了,怎么还蹦跶得这么凶。”
霍安悠悠看她一眼,“我看非燕比你好太多了。我捡着你时,你都十七了,可还是蹦跶得厉害,话又多,每天闹妖蛾子闹得我头疼。我那时以为你才十三四岁呢。”
苏换不服气道,“瞎说。十六七岁的姑娘和十三四岁的小孩,怎么会分辨不出来。”
霍安含笑,意味深长,目光在她胸口兜转一番,“反正看身板,我就没看出来。”
苏换咬牙切齿,“霍安……”
霍安歪头去凑她耳边,极轻地说,“结果衣服一脱,我就发现我错了。”
苏换瞬间红透桃花脸。霍爷,大街上呢,有点底限好不好。
谁知,更没有底限的顾大侠蹿过来,啧啧道,“你们把持一下,大街上咬耳朵说情话,有伤风化。”
苏换悲愤地扭过头去看路边花灯。这算什么有伤风化?她记得在保宁时,有一年中秋月圆,霍爷带她到百顺大街钟鼓楼上去赏月,那才真真是赏得有伤风化。
非燕忽然兴奋地冲过来,“四姐姐,四姐姐你猜我看到什么了?泥人呐,京城也有捏泥人的。”
她啊哈哈一笑,把兔子花灯往苏换手里一塞,朝顾惊风摊开手掌心,“师兄,给钱,我要捏泥人。”
顾惊风也兴致勃勃跟她去了,“也给师兄捏一个。不过我这么风华绝代,不好捏吧……”
于是一人捏了一个泥人,苏换转着泥人自己,抬头和霍安说,“霍安,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保宁捏泥人?我们还碰见了魏之之,结果永荣一脚把泥人魏之之踩扁了……”
非燕哼了一声,“我看那个时候,他们的奸情就在萌芽了。”
霍安转着泥人自己,笑而不言。
非燕看看泥人自己,忽然忧伤起来,“四姐姐,我挺想保宁的。其实襄哥曹风他们都是好人,还有蛐蛐……”
苏换说,“你想他们了?”
非燕说,“想,尤其想蛐蛐。”
苏换和霍安对视一眼,不是吧,小女侠还没及笄呢,就春心萌动了?
顾惊风正好付完银子,扭头来说,“蛐蛐是谁?”
非燕翻个白眼,“就是天禄城你劫走四姐姐那晚,你一拳打得他流鼻血的那个小子。”
顾惊风哦哦两声,回忆了一下说,“那小子看着就是个呆的,拳脚也马马虎虎,非燕你瞧上他了?”
非燕哼地冷笑一声,举起右拳细细打量,“我瞧上打他的那种快感了。哈,我来京城,安哥又教了我两套拳,我现在有种高手的感觉。四姐姐,咱们下次回保宁去探他们,我一定要打得蛐蛐叫我祖奶奶。”
苏换霍安一起抚额。是他们高看非燕了,就非燕这种,指不定十七八岁还不开窍呢。
顾惊风笑眯眯赞叹,“嗯不错,有志气。放心,打不过,师兄帮你打。”
于是又走又走,非燕小女侠吃完第三串糖葫芦后,看见糖葫芦就有种想吐的感觉,把剩下两串塞给顾惊风吃,又吵着要喝龙眼红枣羹,刚走去小贩摊前,忽然被旁侧一阵阵叫好声吸引了。
卖龙眼红枣羹的旁侧,围了一群人,全都伸着脖子去看什么。
霍安人高,略探头一看就说,“是皮影戏。”
苏换顿时两眼发亮,“啊啊啊皮影戏?霍安你还记得桃花村的皮影戏不?走走走我们去看!”
说着把手里的泥人花灯一股脑塞给他拿着,抱着手炉就跑过去了。
霍安叹气,要不是家里有个活生生的小葡萄,他还真没法相信,苏姑娘已经当娘了。
非燕一听有皮影戏看,连龙眼红枣羹也不吃了,赶紧拽着她师兄去看皮影戏。
霍安和顾惊风于是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姑娘,挤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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