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两匹战马已猛烈相撞,嘭的一声,扬蹄狂嘶,力道之猛,猛得众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哦哦哦马脖子断了吧断了吧?
就在两马狭路相逢激烈碰撞之时,马上二人已高高跃起,一黑一银,在半空中绞成一团,砰砰砰打得刀光闪闪。
阅兵台上,原本看操演看得昏昏欲睡的老皇帝,猛然被这一声尖厉马嘶吓得一抖,睁开半眯的眼,“怎么回事?”
端王急忙长身而起,行礼道,“父皇,是两军对演。这些军中子弟难免粗蛮惯了,惊了圣驾罪该万死,儿臣这就命人……”
没等他说完,老皇帝却眼一眯,兴致勃勃眺望场中,大手一挥,“让他们打。就得这样,才打得有些血性。是何人对阵?”
端王急忙道,“禀父皇,是宫城近卫军二营与内城北军骑兵九营对阵。二军主帅分别是中郎将徐承毓和武德骑尉霍安。”
老皇帝唔了一声,不再说话,静静看场中打架。
台上众人骚动时,徐承毓和霍安却正打得欢实。二人跃至半空中,脚来刀往,平分秋色,双方坐骑激烈碰撞后,双双后退,甩着尾巴跑一圈,堪堪接住自半空中落下的主人。
战马虽训练有素,可激烈碰撞后难免气血翻腾,不能自抑,驮着各自主人,疯了般跑圈圈,一时校场上尘土翻滚,动静惊得双方人马倒停止了格斗,纷纷去看双方主帅打架。
霍安和徐承毓这时双双落于马背上,扯起缰绳跑马两圈,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对打。
这时,老皇帝身前的太监躬身去说,“启禀皇上,这轮操演到时了。”
老皇帝皱眉,“打。”
太监赶紧喏喏而退,向那鸣鼓人使个眼色,示意他不要鸣击金鼓停战。
就在这时,只听得场上砰的一声脆响,只见马上二人长刀相杀,大约是力道太狠,以致于长刀双双自接柄处猛然断裂,刀头落地。
二人一顿,猛然间,银影一晃,徐承毓自半空中一个翻跃,落于霍安马背上,干脆提拳打。
他来得急,下的又是杀手,霍安猝不及防,扔了断刀,身子往后一仰,躲过徐承毓第一股拳风,迅速身子一翻,滚到马肚子一侧,一手吊在马鞍上,一手和徐承毓打。
徐承毓吊在马肚子另一侧,也同是一手吊着马鞍,一手和霍安激打。
那匹战马各种被逼疯,主人面子也不给了,拼命甩蹄狂飙,在偌大的操演场里一圈一圈疯跑,瞧得全场数万人鸦雀无声,甚至有些人在幸灾乐祸,这两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圣驾眼皮子下,如此卖弄,要万一对不上圣意,削官都是小事,失命是大啊。
不想,老皇帝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抚须道,“唔,兵者就当如此血性,否则何以御外敌!”
众王公大臣忙起身,纷纷拱手恭敬道,“吾皇圣明!我朝千秋大业,万载江山,永垂不朽!”
老皇帝被拍马屁拍得爽,哈哈哈大笑,手一挥,“好了,命战停。”
金鼓三响。
正打得脑壳爆血的二人,猛然一惊,顿时想起这还是在御前操演,坏了坏了,二人每逢一打,就打得忘乎所以,这次打出事了!
二人于同时惊醒,于同时自马肚子下互相踢一脚,猛然双双弹出,一黑一银,两条身影在空中连连后翻几圈,才堪堪落地,倒退几步,摇摇晃晃停住了。
被折磨疯了的战马狂飙一段路,猛然轰然跪下。侍卫忙跑去牵马,只见那马口吐白沫,奄奄一息。
霍安站稳后,只觉得喉头甜腥极重,硬生生吞下一口血。徐承毓此人练的阴柔内家功夫,拳脚自是比刀枪厉害,他自认出道以来,还未逢如此对手。
徐承毓晃了晃,却忍不住喷出一口血,但他反应快,赶紧以袖挡住,在圣驾面前见血光,恐是有罪。
这死哑巴,他娘的果然就是个老白菜帮子,各种不好啃,当年在桃花村就该趁他寂寂无闻以人海战术斩杀之,也就不会养虎为患到今天了,真是一轻敌成千古恨啊,啊啊啊气死他了!
端王在阅兵台上瞧着,眉目间倒是淡然,低声道,“明公公,这二人就这么水火不容?”
明公公微俯身,以极低的声音道,“杀父母,弑手足,夺所爱。自古以来,是为男人势不两立三宗罪。”
端王唔了一声,“还好是第三宗罪,否则今日是要死人了。”
这日阅兵后,霍安和徐承毓一并名声大噪。没想到老皇帝毫不介意他们御前失仪,倒是召进宫赐宴褒奖了一番,瞧得旁人眼红,私下感叹说,这两小子歪打正着走狗屎运啊。
又有人说,要走狗屎运也得有那本事啊。
更有好事者不怕死地说,我瞧着这就是端王和邑王之争。
但不管怎样,二人的家门槛都热络起来。
佟蕊前些日子被苏苾那小狐媚子暗度陈仓,度得吐血,气回了娘家,却被她老爹老娘一阵恶训,说她没见识没本事,自己肚子不争气便罢了,居然被侧室气回了家,丢脸丢到河东去了。
她老娘又私下授意她说,侧室扶成平妻,那是极难的,就算能生孩子又如何,指不定是男是女,即便是男丁,就是正房要抢到自己膝下喂养,那也是名正言顺的,到时磕磕碰碰,指不定这孩子养不养得大。
佟蕊冷静下来一想,深以为是。眼下徐承毓膝下无出,自是宝贝这个血脉,天天将那狐媚子护着,这时她的确不适宜在他眼皮子下轻举妄动,万一被他抓住把柄,休妻有出,反而搬了石头砸自己脚。徐承毓这番极得邑王重用,她那四品大员的父亲,已镇不住他了。
这么一想,她又忍气吞声回去了,做出一派大方的主母模样,送问候送补品,一副姐妹情深。
苏苾自是心里有数的,明面上自然还是做小伏低地和正房斡旋。而她最欣喜的是,徐承毓竟然十分看重这胎血脉,对她爱护不少,连着许久也不再提小妖精苏换那档子旧事了,想来是最近仕途顺畅,心情大悦。
这番阅兵,徐承毓又出风头,朝中无人不知。官眷上门来串门唠嗑拍马屁时,苏苾又得知了一个令她幸灾乐祸的消息,那就是武德骑尉夫人苏氏,原本有了二胎,可前几日在自家院子里跌了一跤,伤了胎气,大夫说恐有不保,这些日正闭门在家伤伤心心保胎,一概谢客不见。
哼,那小妖精,还想占尽天下好处了不成?
就在苏苾春风得意时,京城刮的风又萧杀了,这次是真正萧杀,据说是阅兵后没两日,老皇帝又开始被头疼病扰得夜不能寐,一日夜里,无限哀伤地和皇后说,看来朕是真的老了。
说罢,连夜传召内辅首臣戎马大将军等六名机要文臣武将入宫,当面亲书立储之诏,准备翌日早朝宣读。
不想,前面洋洋洒洒一番立诏措辞写下来,偏生写到最最关键的时候,老皇帝他忽然吐血了,一口血喷在诏书上,手一抽筋,白眼一翻,昏过去了。
这可吓坏了皇后太监,吓坏了在殿下跪地候旨的一干臣子,兵荒马乱中,据说有人偷眼瞟了那张染血的诏书,说是上面如是写道:
“自朕继位以来,四海安乐,民安物阜,仰先祖之功德,以万民之归心,图四海之安定。
朕殚精竭虑,夙夜兢兢,天下事尽心,不胜劳虑。
立储之事,乃吾朝根本,朕慎之又慎,悉知储君之选,当为天下万民为量,以万年大统为虑,今授以皇……”
“授以皇”之后,便是短短一“丿”,再无下文,难辨何字。
而老皇帝,一口血喷出去后,就陷入了昏迷。
当夜,宫中各路流言传出,除了感叹皇帝老子早不昏晚不昏,偏偏在紧要关头昏,搞不好是要山河撼动的啊。
还有一种传言比较热门,那就是皇帝老子有意立皇八子邑王为储,那一“丿”,右侧再添一“乀”,那不是活生生的“八”是什么。
再者皇八子是皇帝甚为宠爱的皇贵妃之子,也素来得皇帝欢心。而皇后嫡出唯有一子,那就是之前所立的太子。自那狩猎兵变后,篡位之罪,罪不可恕,前太子已毫无转圜余地的被废庶人,皇后再无所依,要不是有父兄在朝在军,势力不可忽视,她搞不好连那顶凤印和后位都不好保住。
于是如此一分析,一时间看好皇八子邑王的人简直多如牛毛。
自也有人觉得皇六子端王,近年来倒是颇得圣心,查军饷污腐,破私盐案,壮北方军,出手不凡,每件事都做得他皇帝老子十分满意,让皇帝不止一次在朝堂上夸赞皇六子,行端言正,社稷之才。
都社稷之才了,做储君那也是有可能的。可惜的是,皇六子的母妃不怎么得力,只是一个普通四品武将之女,无甚家世,入宫后因貌美,倒被皇帝宠幸了一段时日,艰难生下皇六子后,身子底薄,熬到皇六子十三岁时,便撒手西去了。
但又有人说,皇六子生母自知势弱力薄,入宫后便十分巴结皇后,皇六子也算是得皇后待见的,至少不像皇八子那样,被视如眼中钉。更何况,这些年除了皇八子,就皇六子的品行深得圣心,指不定这番皇后要扶皇六子,毕竟一旦皇八子上位,她全家族都凄惨了。
这么些日子来,皇帝老子都犹豫不决,未定下诸君,想必定是在权衡朝中势力,也许不立储,只是未到他认为的最好时机,可惜他那身子骨却是不等人。
自然,这些揣测传言都是泡沫,但凡老皇帝醒来,只需他张口说一句话,一切便可大白于天下。
这些错综复杂的秘辛,霍安当然有所耳闻,这几日尤其本分低调,严禁自己所带之兵私下议论,任何同僚相邀,他都忧心忡忡地以内子跌倒胎恐不保为由,遁回家中去。
倒是顾惊风一晚夜半,又偷偷跳墙进来后,和霍安关在书房里,压低声音,把这番八卦秘辛,又兴致勃勃地和霍安捋了一遍,最后总结道,“由此可见,咬文嚼字掉书袋子害死人,要皇帝老子不写前面那些废话,这储君早就明朗了。”
霍安抬眼皮看他一眼。
顾惊风心里一惊,没再说下去,只把明公公交代的一些事,和他说了,末了又神色端肃道,“我看你明日,让覃婶抱着小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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