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安看她无忧无虑的模样,未置可否,兴致缺缺地去洗漱。
苏换瞧得有些奇怪。霍安大爷他怎么了?难道他每个月也有那几天?
话说因为霍安大爷受了伤,苏换姑娘又是个小废物,取水砍柴这种重体力活,她只好跑去求助冬河,好在冬河爽利,他媳妇柔柔也蛮大方,肯把人借给她当苦力。
昨日下午,冬河帮他们取了水回来时,还笑嘻嘻和霍安说了几句话,霍安大爷也心情蛮好,眼角唇边都是笑意,怎么睡一觉起来就晴转阴呐?
苏换想不通,干脆就不想,去帮霍安烧热水。
下午阳光正好,霍安坐在圆石凳上,木盆放在石桌上,俯头洗他的头发。往常他都是冲澡时,顺便就冲冲头发,可如今身上有伤,不能冲澡,他只好学姑娘样子洗头发,好郁闷。
苏换看他笨手笨脚的样子,心痒痒,一时没忍住,衣袖一挽,跳过去抓他头发,“我帮你洗,笨死了。”
霍安怔了怔,任由她去了。
洗完头发,苏换姑娘又贤惠地拿来干净布帕,蹲在他面前帮他擦头发,一边擦一边说,“哦,霍安你的头发又黑又硬,就像你这脾气。”
霍安疑惑地抬头看她。他脾气怎么又黑又硬了?
苏换好心解释道,“不了解你的人吧,都觉得你脾气好,很少生气发火,可了解你的人才知道,你性子倔着呢,还使小性子……”
霍安微微皱了眉,使小性子的都是姑娘好不好?
但苏换姑娘没看懂他眼中的抗议,继续说,“你看吧,昨天你还挺高兴,今天又皱眉头了。”她歪过头去看霍安,“霍安,你有心事?”
霍安看她近在咫尺的桃花脸,心里踟蹰该不该和她谈一下,没等他踟蹰完,门口又响起啪的一声。
连三叔立在院门口,再次老泪纵横,旱烟杆掉在脚边。为什么他来找霍安都不看黄历呐,每次都看到这么荡漾的一幕。
今天没有男下女上,也没有男上女下。今天换成了貌美如花的堂妹蹲在堂哥面前,两只手抱着他的头看他,二人近在咫尺,含情脉脉。
苏换赶紧站起来,把湿帕子一把甩到霍安怀里,笑吟吟喊一声,“连三叔。”
她左右瞅了瞅,好呀,达达和小二又跑河边去玩了,都没留在家里守门。
连三叔抖抖索索去捡旱烟杆,直起腰来咳一声,“阿安,你伤恢复得怎么样?三叔来看看你。”
霍安也赶紧站起来,点点头,表示感谢。
苏换热情地迎了连三叔进屋,又赶紧去倒热水。
霍安躺回床上养伤,连三叔坐在长凳上,语重心长地道,“阿安,三叔其实是有事来与你商量。”
霍安眨眨黑葡萄眼,示意他说。
连三叔说,“我听春婶子说,小四今年十七,冬月里就要满十八了?”
苏换正端了热水走到门外,一听这话,便忍不住止了脚步,缩在外面听墙角。
自从那次撞见她在菜园子压霍安后,连三叔似乎就不大待见她了,总担心她糟蹋了霍安一样,哼。
只听连三叔又继续道,“十七八岁可不算小了,怎么着也该张罗一户人家了。你母亲去了,小四也是个可怜孩子,没了父母,你们堂兄妹俩家里也没个长辈,没人来操心这些事,三叔也理解。”
他磕磕烟斗,接着说,“你们兄妹俩终归不是亲兄妹,一直这么住着,村里有些爱嚼舌根子的人,背地里便胡言乱语了。自然,你们住得远,那些人也不敢在你面前嚼,可这么总是不好,你倒罢了,小四是个姑娘,以后对她的名节可大大不好。”
连三叔这番话说得十分中肯,但听得外面的苏换姑娘眼睛冒火。
连三叔又说,“三叔就操了个讨嫌的闲心,去寻宝丰娘说了这事。宝丰家在觐州有个亲戚,那亲戚是个热心人,帮你家小四在觐州瞄着了一门亲事。那家姓白,家里经营着一家大茶庄子,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算殷实。白家老爷子两年前去了,家里就剩一个老婆子和一子一女。如今那茶庄子便是由白家少爷管着,他那姐姐也已出嫁了。”
霍安一直无声无息,也没阻止连三叔说下去。
苏换在外面气得发抖。霍安你听书呐?
连三叔又说,“宝丰家亲戚打听过了,说那白家少爷是个实在人,也不在外面胡来。白家老太倒急着添香火,可白家少爷不急,只说要找个可心的人才娶。我和宝丰娘合计着吧,这白家人丁简单,生活丰裕,虽然觐州离咱们庆余远了些,但小四嫁过去是绝不会吃苦的,也没有什么妯娌相烦。小四这孩子生得好,性子也好,白家少爷若是一见中意,自然就是好事一桩,你这哥哥也算是完成了叔婶的嘱托。”
他顿了顿,“宝丰家亲戚只跟白家少爷提了提,还没惊动白家老太。白家少爷的意思是,若你们点头,他便想到庆余来走一趟,顺便从庆余这边进点新茶回去。阿安,你看怎么样?”
屋里一片静寂。
苏换深吸一口气,稳定稳定再稳定,然后微笑从容地走进去,递过水碗,咬牙道,“连三叔,你喝水,小心烫着舌头。”
她瞥了一眼霍安。
霍安正垂着眼皮,不知在想什么,面色有些黯淡。
连三叔接过碗,也没敢看苏换,客套地笑一下,站起来喝口水,然后放下碗,“阿安,那你们商量一下,改明儿给三叔回个话。”
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苏换没心情送他,站在那里,又气又伤心地盯着霍安,“霍安,你是不是要和我商量嫁人的事?”
霍安想了想,撑着坐起身来,拿过木牌写:
“苏换,你家在哪里?”
苏换面色慢慢平静,坐下来,开口道,“东阳城。”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爹叫苏泊山。我家经商,有米庄子和玉器商号。不过那些都是我爹的,或者说是我大哥的。我家只有我大哥一个男丁,他是我爹和大娘的宝贝。我还有两个姐姐,二姐也是我爹和大娘的宝贝,她很漂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三姐也漂亮,刺绣女红特别好,她是二姨娘的宝贝。”
“我娘是我爹的三房,她是个佃户的女儿,长得好,被我爹瞧上了,娶回家去生儿子。可惜我娘生了我,我爹很失望,后来我娘身子又不大好了,一来二去,我爹就不大走我们娘俩院子来了。”
她低头去扭衣角,眼眶有些热。那些年她娘很绝望,只跟她说怕是护不了她长大,让她自己要勇敢。
她想了想,继续说,“我娘在时,也有人把我当宝贝,可是我十二岁时,她就没了。我也没办法,琴棋书画我真不喜欢,刺绣女红我又坐不住,我爹说我简直没有闺阁小姐的半点模样。我大哥爱玩,又是家里的宝贝,他还待见我,我姐姐们又总排挤我,我闷得慌,就扮成他的小厮,跟着他出去玩。后来被我爹发现了,他大发雷霆,说我坏了苏家的名声。再后来,我自己惹上了麻烦……”
她吞吞吐吐道,“有个有钱人家来提亲,要我嫁去作妾,我……我就跑了。”
屋子里又静寂了一会儿。
苏换一直没抬头,扭得衣角都要烂了,才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霍安,镇定道,“霍安,你不用同情我,其实他们虽然不喜欢我,但从小到大衣食上却也没少了我,我没吃过苦没捱过饿,算不得苦大仇深。刚才连三叔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霍安,你怎么想?”
霍安低头写:“你的亲事真不用告诉你家人?”
苏换想了一下,果断地摇摇头。
霍安又写:“你不怕和我一起吃苦?”
苏换道,“不怕,我和你一起很开心。”
霍安苦笑一下,写:“日子还长。苏换,我这辈子都没法说话了,你要想清楚,你是个好姑娘,可以更好。”
苏换盯着那几行字许久,抬起头来看他,眸色灼灼,“你的意思是,白家少爷更好?”
霍安垂下眼皮。
苏换站起身来,冷笑一声,“太好笑了,霍安,这就是你的心事?我一直沾沾自喜,以为你那么喜欢我,为我打野猪打坏人打老虎,什么都不怕,结果你怕日子太长。不过你说得有道理,日子还长,我没什么用还光惹麻烦,任谁都会想,一月两月还过得,一年两年还过得,十年八年怎么办。”
她顿了一顿,郑重道,“你不用这么犯愁,我知道你现在喜欢我,但这不表示一辈子。你若觉得日子长了会不开心,那你想清楚就告诉我,我就断了念想。白家少爷如果还看得上我,我就嫁给他,总算不是妾室。”她缓缓道,“霍安,我不会怪你的。”
说完,她转身出了屋子。
一出屋子,迎着阳光,苏换泪水四溢。
原来人生这么麻烦。
一下午,苏换都坐在院门外的小菜园子边发呆,达达和小二跑回来,偎在她身边。
她的心越来越凉,霍安竟然一直没有出来找她。他不会说话,但是他会走路,可他没有出来找她,也没有像上次一样,从身后来抱她。
她难过得想哭,但是觉得哭也没用。霍安如果觉得他们不该在一起,她哭死了也没用,于是只好慢慢劝慰自己,或许对于一个人自在惯了的霍安来说,成亲后的漫长岁月和琐碎家事,是一种束缚和负担,何况她还没什么用,光招妖蛾子。
霍安是好人,她觉得自己应该理解他。
可惜,她尝试着理解半天也理解不通,只觉得如果他不要她,她一定会恨他一辈子,哪怕人家霍安毫不亏欠她。
抬头看看天色,不早了,算了,还是做饭吃吧。
刚站起来,达达和小二也汪汪叫起来,冬河兴奋的声音传来,“霍小四,你在门口发什么呆?”
------题外话------
哦,下一章霍大爷办苏姑娘又差了点火候,真是为这个倒霉孩纸捉急啊捉急~
其实三叔给小四介绍的男朋友不错的,又是个不走寻常路的货,虽然还没正式登台唱戏。
手机党看不到评论区的姑娘们,有机会要在电脑上看看文的评论区哦,有好东西有好东西置顶,哈哈哈。
桃花村 第四十八章 我好怕你想不开
苏换转身望去,只见冬河提着一只鱼篓,和他媳妇马柔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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