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珏笑迷迷地一竖食指,“嘘,低调点,别让我老爹晓得了……”
他话还没说完,却一张口,哇的一声跑到一边,稀里哗啦扶着墙猛吐。
徐家打手对视一眼,苏少爷,是你不够低调吧。于是好心劝他,“苏少爷,这是大门,你该走后门。”
苏珏一边吐一边说,“后门人太多,影响不好。”
徐家打手好无语。
鉴于苏四小姐喜欢爬后院,徐承毓这次重点监守的是后院。
众打手正欣赏苏少爷呕吐,眼风忽然扫到那两名衣衫不整的艳丽女子,哦,胸脯好白好白,穿得好少好少,要着凉的。
两女艳笑着欺身过来,低声道,“苏少爷眼见着这喝多了,可不行了。爷,长夜漫漫,要不奴家陪陪你们,嗯?”
苏珏吐得上气不接下气,坐在门口抹着嘴皱眉,“唉唷真是太风骚了,拿了银子滚!”
说完愤然扔出两锭银子,跌跌撞撞推门进去了。
两女欢快地去捡银子,一俯身,哦哟胸前白花花一片,春光亮瞎眼。众打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是心痒难耐,有几个人终于忍不住过去搭讪。
于是这静寂的夜,顿时有一点荡漾。风流成性的苏大少爷果然有品味,找的青楼姑娘好正点,不仅模样美条子好,还有职业水准,众打手捏捏摸摸小手,调笑戏弄占点便宜,两女照单全收,笑得咯咯响。
这笑声于是勾得更多打手跑过来尝甜头。
就在两女和众人打情骂俏之时,一条黑影从苏府对面一棵树上跳下,极快地蹿至墙根下,也不知攀了哪里,飞身就上了院墙。
有个打手觉得身后有风声,回头一看,又觉得四处寂寂,一切如常,夜色里只有那青楼姑娘娇滴滴的声音,“爷,那里不能摸……”
于是酥软了半截,又赶紧转过头来揩油。
苏珏躲在内墙下,看着那黑影无声落地,跑上前小声道,“哦哦,背个死人也能跑这么快,高手。”
然后一切归于宁静。
众打手和两女调笑片刻,捏捏摸摸过了下手瘾,自然还是规规矩矩回去站岗。
卯时整,黎明前最静寂的时候。
众打手正混混沌沌,一辆收夜香的破驴车摇摇晃晃从后巷走来,停在后院侧门。
老头讨好地笑,“各位爷,倒夜香咯,麻烦让让。”
哦,好臭。可大户都这样,每日天明前,府里婆子就会将全府的夜香收拢来,让倒夜香的运走。
驴车吱吱嘎嘎地从小侧门进去,就在这时,后院一声尖叫,“啊啊啊,起火了起火了——”
“四小姐院子起火了——”
众打手大惊,转头一看,果然见院子里冒出几簇火光。哦哦哦,快救火!
苏老爷抖抖索索地披衣出来,天就要亮了,阿换,爹给你跪了,别闹妖蛾子了。
可惜,他的小女儿苏换,不仅闹了妖蛾子,还闹了大妖蛾子。她的婢女一脸惊恐披头散发地跑过来,“老……老老老爷,四四四……四小姐上吊了……”
苏老爷两眼一黑,人事不省。
兵荒马乱,鸡飞狗跳。
收夜香的老头吓得发抖,哆哆嗦嗦赶着驴车从后侧门出来,守在门口的打手怒吼一声,“快滚!”
全苏府,最镇定的当属苏大少爷。
他睡得很香,下人推醒他哭丧着脸说,“少爷,四小姐自杀了。”
他还荡漾一笑,“小妹还垂死挣扎呐。”
下人道,“不是垂死,是已经死了。”
苏珏猛然从床上跳起来。
徐承毓带着一群人,杀气腾腾地走进苏府时,苏老爷刚缓过气来,苏珏前所未有的勇猛,跳过去啪地给了徐承毓一个耳光,“你这个王八蛋,我小妹终于被你逼死了!”
徐承毓黑着一张脸,一言不发,手肘随随便便一顶,将苏珏顶得飞出去,然后大步走进苏四小姐断壁残垣的闺房。
火已灭,一具白布盖着的尸身静静躺在地上,穿着苏四小姐最喜欢的绣桃花粉缎鞋,一只鞋不在了,一只鞋烧去半只,墙壁上写着一行惊悚血字:
徐承毓,阴间来娶我,老娘等着你!
鲜血被火熏了,黑得诡异。
徐承毓蹲下去,哗的一声扯开白布。
众人惊叫着后退。
女尸被烧得发黑,一截烧焦的黑绳子落在旁边。好凄惨,艳若桃花的苏四小姐,居然死得这么难看,简直面目全非。
徐承毓沉默。
苏珏从地上抖抖索索爬起来,揉着胸口缩一边,满身冷汗。这二世祖爆发了怎么办?这二世祖扭曲了怎么办?
果然,二世祖是扭曲的。
徐承毓冷静地吩咐,“徐守,找仵作来,开膛验尸,老子要看她是怎么死的。还有,马上带人去,守住两个城门。”
哦哦哦,苏珏好想死。他就不该来掺和,早就跟小妹说了,徐承毓是二世祖中的妖怪,没那么好糊弄。
就在这时,苏泊山老爷却难得地爆发了,扑过去挡在尸身前,怒道,“徐承毓你逼死了我女儿,还要开膛验尸,你还有没有人性?你留她个全尸行不行?你要开膛,先杀我!我苦命的孩子呀……”
一个人跑进来,附在徐守耳边说了一句话。徐守脸色一变,倾身在徐承毓耳边道,“老爷子来了。”
徐正风带着四名近卫,大步走进来,一张方脸黑得像锅灰底,从后面一把揪起地上的徐承毓,抡圆了手臂,啪的一声给了他宝贝儿子一个耳刮子。
“小孽障,非要弄人家姑娘,弄死了你满意了!”
徐承毓偏过头,擦拭了唇边一缕鲜血,阴沉沉道,“这一定不是苏换。”
苏珏见状,赶紧痛哭一声,扶着自己老爹哆哆嗦嗦道,“徐大人,求你们徐家高抬贵手,我小妹已自尽身亡,就留她一个全尸吧。你们要喜欢,我们苏家还有二小姐三小姐,随便选随便要,小妹已经死了,就让她安息吧……呜呜……呜……”
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一定要哭得凄惨。正如苏换所预料的,这妖蛾子太大,能镇住徐承毓的,唯有他老爹。
果然,徐正风的脸越来越黑。苏家还有二小姐三小姐,随便选随便要,这什么话,传出去便是他们徐家仗势欺人逼死良家姑娘的话柄。接消息,京中巡按微服来察,就在这两日,听了这些风言风语,又该作何想?
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仕途。一个女人而已,只要官运亨通,女人随便一抓一大把,他这儿子真是越来越不成器了。
于是他缓了缓气,铿然道,“徐守,派些人手来,好好料理后事,谁也不准动苏四小姐的尸首。苏府所有人,三日内不得踏出苏府半步。还有你!”
他转身一指徐承毓,“你给我滚回去,马上!”
徐承毓冷冷盯着他老爹,“我挖地三尺,也扒她出来!”
徐正风气得笑,“好好,老子成全你!徐九,拿我手令,调两支城守去守住城门,封城三日,就说要缉拿重犯,给我仔细盘查每一个进城入城的人。”
他顿一顿,冷森森道,“要逮着活生生的苏四小姐,便以扰众欺官的罪名,让他们苏家老小全部下大牢。要没逮着,徐承毓,你给老子,十天后收拾包裹,滚进京去考武举!”
徐承毓昂然一抬头,“好!”
他黑着脸咬牙切齿,“徐守,东阳城附近的山,也要给我带人搜,马上!”
徐正风懒得理会他,转身沉着脸对苏泊山道,“苏老爷,书房请,本官有话说。”
苏泊山面如土色。
苏珏冷汗滚滚。
糟了糟了,这妖蛾子真心闹成巨无霸了。
苏换,你害死老子,你害死全家了。
霍安,你这个高手,快把我小妹弄走吧弄走吧。太刺激了,老子承受不住了!
天微明,东阳城郊荒山一片静寂。
二人一马在林间小跑,两条黑狗规规矩矩地跟着马跑。
苏换抬手嗅嗅自己的衣袖,仰头看身后的霍安,“霍安,我身上好臭哦。”
霍安抬手摸摸她的头发,示意她忍耐。苏换姑娘,你躲在装满夜香的驴车里混出来,怎么可能不臭?
苏换望望远方,沉默了一会儿,“你说我爹他们会不会有事呐?我是不是……”她低下头,“有些自私?”
霍安伸手去抱住她,以示安抚。
苏换叹口气,“不过事已至此,我总不可能又跑回去。我想过,但凡没找到我人,便是他徐家逼死苏家小姐,徐承毓要闹,徐正风也一定会镇压,总归是对他官名不好的,动静这么大,东阳城现在一定已经议论纷纷,徐正风不会节外生枝的,是不是?”
霍安点点头。
苏换想到这里,心情好了些,转过头问霍安,“我们什么时候才走得出这山呐?还有,你跟我说说,你和大哥都怎么密谋的,你怎么进来的?还有那具尸体,你从哪里挖来的?会不会对死人不敬呐……”
她絮絮的说话声,落在清晨野岭间。霍安迎着早晨初升的朝阳,微微眯起了眼。
娘,我离开桃花村了,天下那么大,我也想走出去看看,更何况,我还有了一个好姑娘。
下午时分,霍安带着苏换七绕八绕,绕出了这座大山。达达和小二是满山乱跑的猎犬,这番也并不累,跑出山间灌木林,跳上寥无人烟的大路,汪汪叫了两声。
歪在霍安手臂上睡觉的苏换醒过来,迷迷糊糊看四周一眼,“霍安,这是哪里呐?”
霍安下马来,四处看看,又将苏换扶下马,拿出一个水囊给她喝水,然后捡了石头在地上写:“出了东阳城。”
卯时城门宵禁虽已除,但他也不敢带苏换走城门,照苏珏对徐承毓的分析,出事后封锁城门是必定的,徐正风掌刑法狱讼,随便找个借口,都可以调动城守封城门,甚至搜城。
至于出城路线,他早就谋划好了,庆余东阳附近的大山他都熟,因为都去打过猎,他知道怎么翻山出城,毫不担心迷路。
寻找替身,引开打手,备好夜香车,选好时机放火生乱,出门该走哪条线路,出现纰漏怎么补救,这一切,他三日来想过无数遍。还有,他觉得苏换姑娘闹妖蛾子的禀性,和她大哥苏珏有不可开脱的关系。
苏家大少爷在妓楼里与他会面,一起密谋死遁方案时,简直就是兴高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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