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转身要走,覃婶拉着她说,“那这种吧,双宫绸,价格比缎和绢都要便宜些。”
苏换抬眼一看,覃婶指的是一匹浅烟霞红的细绸,隐隐有暗红花纹,很是漂亮。
于是她又心动了。覃婶笑着说,“小兄弟,将那匹烟霞红的双宫绸取来看看……”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一个女子声音说道,“那匹烟霞红的双宫绸,给我看看。”
苏换转头去看,一个穿桃红撒花长裙的女子斜睨她一眼,又冷艳地转过头。她身旁站着一个穿蓝裙的婢女,正瞪眼叱责那小伙计,“愣着做什么,快拿给我家小姐看呐。”
小伙计挠挠头,赔笑道,“小姐,这位姑娘先说看的。”
蓝裙婢女不屑地瞄一眼苏换,“她买了吗?”
苏换扯扯覃婶的衣袖,低声道,“覃婶,不看了。”
她想,初来乍到,霍安那么辛苦,她不能给他惹妖蛾子。再说,这种姿态,她了解,跟她那二姐一样,走高贵冷艳路线的,向来用鼻孔看人,犯不着去惹。
覃婶瞧着这主仆二人很是盛气凌人,倒有些气不平,淡笑一声,对那小伙计客气道,“小兄弟,你再取一匹出来给我家姑娘看,这匹就取给这位小姐。”
小伙计为难道,“可……可这种花色的双宫绸,小店只剩一匹了。”
蓝裙婢女赶紧抢过话头,“那我家小姐先看。”
她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嚣张地响起,“我家四姐姐先看。”
苏换转头一看,吃着油酥糕提着菜篮子的蛐蛐跑进来了,放了菜篮子在脚边,吊儿郎当地斜倚在曲柜边吃糕,昂起下巴,一副你惹老子老子正闲的模样。
那蓝裙婢女气得脸红,“你……”
蛐蛐不耐烦道,“伙计你耳聋呐,快把绸布取给我四姐姐看。”
小伙计赶紧去抱布匹。
那桃红长裙的小姐终于转过头来,嫌恶地看一眼满嘴油糕的蛐蛐,又转过头去,冷声道,“这匹布我买了。明翠,付银子。”
说罢,似乎不愿多看苏换他们一眼,转身就要走。
那叫明翠的蓝裙婢女哼了一声,又鄙夷地看一眼穿粗布衣裙的苏换,穿得还不如她呢,买得起这绸子吗?
蛐蛐冷笑一声,左手肘一抬,正正压住小伙计放到曲柜上来的绸布,“不好意思,我四姐姐先看上,先买下。”
小伙计好纠结,左右赔笑。两个女人抢一匹布,这种戏码他时常见,大多是赶紧去库房抱出同一花色的布匹出来,息事宁人。可是今天不巧呐,这双宫绸不算什么稀奇绸子,可这烟霞色好看,卖得只剩一匹了。
桃红长裙的姑娘蓦然回身,柳眉倒竖,冷脸冷色将蛐蛐看着,又去看苏换。
苏换觉得没必要闹妖蛾子,低了头去拉蛐蛐的衣角,“蛐蛐,走。我不喜欢这匹绸子。”
蛐蛐头也不回,上下打量那桃红姑娘一眼,“四姐姐,你漂亮,这绸子颜色最衬你,换成别人穿,搞不好糟蹋了这绸子。”
明翠气得发抖,跳过来指着蛐蛐鼻尖道,“你晓得我家小姐是谁不?”
蛐蛐嗤笑一声,“哈,她脸上又没刻字,我晓得她是谁?走大街上往人群里一扔,都辨不出个子丑寅卯,神气个屁!”
啊啊啊,苏换好崩溃。这孩子就被那蔡襄养成了一好斗的小公鸡吧?还有,孩子,你稳重点好吧?说一个走高贵冷艳路线的姑娘不漂亮,她是要发飙的啊。
那桃红姑娘的瓜子脸气得白了又红,最后咬着牙冷笑一声,“这匹绸子我出三倍价钱买了。”
蛐蛐想也不想,“我出五倍价钱。”
苏换阻止不及,简直急得跳。
果然,蛐蛐小朋友悲催地中招。桃红姑娘瞬间变脸,笑了一下,“好,小哥,你买。男人大丈夫,说话当是掷地有声。你若出不了五倍价钱,那我可就买了。”
蛐蛐一噎,傻了。
哦哦哦,难怪襄爷说,不要轻易惹女人。
他居然转眼就被那死女人摆了一道。好崩溃。
好吧,苏换姑娘冷静地抚抚头发,蛐蛐小朋友还嫩,不晓得说一个姑娘不漂亮的可怕后果。不过他是为她出头,怎么着也该她来收场。
于是端庄大方地冲那桃红姑娘一笑,“这位小姐,你皮肤白,长得又美,腰还那么细,烟霞色最衬你不过了,这双宫绸你买吧,买自己心仪的东西,三倍价钱也不算贵。”
她说着,转身一指刚看过的花软缎,轻言细语道,“覃婶,我觉得那绯色花软缎好,你觉得呢?好吧,小兄弟,给我包起来。多少钱?”
说完,低头就掏银子。
蛐蛐小朋友目瞪口呆。啊啊啊,原来高手在民间,高手是他四姐姐。
他四姐姐爽利地付了银子,很有闺秀风范地转头看他,“蛐蛐,愣着做什么,把这四匹料子抱回去。”
蛐蛐赶紧点头,“哦哦哦。”
覃婶唇边微含笑,弯腰去提蛐蛐脚边的菜篮子。
明翠似乎很震惊她家小姐吃了瘪,跳过去扶着她那气得发抖的小姐,一起发抖。
桃红姑娘冷声道,“你给我站住!”
苏换姑娘头也不回。烦死了,你喊我站住就站住,绸子都让给你了,还闹个屁,又不如她二姐苏湄漂亮,还学她二姐高贵冷艳颐指气使,哼。
小伙计弱弱问,“小姐,这绸子……”
桃红姑娘断然娇喝一声,“不要!”
蛐蛐抱着四匹布,回头看了一眼。哦,两个姑娘气得好发抖啊。
这么一闹,蛐蛐小朋友被苏换姑娘的气场征服了一半,回到家里,笑嘻嘻喊,“四姐姐,你才是高手。”
但苏换毫无成就感,她肉痛啊,花了整整五两银子,买了一匹花软缎。霍安那么辛苦,她却这么败家,好羞愧的呐。
可是没办法,这种意气之争她是不入眼的,她要入眼,早些年就被气死在苏府后院了。只是今日蛐蛐小朋友为她出头,怎么着她也要护了他的面子,这种半大孩子,最是爱惜颜面,不能伤了他的少年心啊。
于是她有气无力地瞅蛐蛐,“为什么你吃着糕还可以说那么多话啊?”
蛐蛐忿忿地跳起来,“哎搞清楚,我是帮你出头。”
苏换懒得跟他说,转身就走。
覃婶却是个明白的,扯了扯蛐蛐的衣袖,低声道,“蛐蛐,不要责怪四姑娘,要不是为着你,她不会舍得买那匹花软缎。你的心意,她是懂的。”
说完,提着菜篮子匆匆去后院厨房了。
蛐蛐傻立在那里半晌,终于回过味来了。
晚上,蔡襄和霍安回来时,蛐蛐小朋友第一时间迎出去,向二人详细汇报了此事,并请教他最最信任的襄哥,“襄哥,我是不是做错了?”
霍安抚抚额头。好吧,他就说嘛,没有苏姑娘不闹妖蛾子的时候。
蔡襄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兴致勃勃拍蛐蛐一下,“好,是男人的作为!”
蛐蛐瞬间背脊就挺直了。
他又去瞅霍安,霍安对他温和地一笑,他于是连胸脯都挺起来了。啊哈,襄哥和安哥都表扬他。
苏换姑娘这时正坐在屋子里悔过,霍安推门而入时,她赶紧迎过去,“咦你回来了?”
她咬着嘴唇,迟疑了片刻才说,“霍安,我今天做了一件很不冷静的事。”
霍安笑了笑,坐下来,拿过桌上木牌炭条来写:“蛐蛐来说了,你很冷静,做得对。”
苏换眼睛一亮,“真的?”
她想了想,又垮了脸,“可是五两银子呐,我给你买三匹布,都才五两银子呢。”
霍安拉了她坐在自己腿上,环抱着她,继续在木牌上写:“没事,我会挣更多的。”
苏换揪了揪头发,扭了扭,转过身去抱他,“霍安,以后有你在,我才出门。”
霍安笑了笑,不置可否。
苏换站起来,皱皱鼻子,“你又是一身臭汗,快去洗洗,以后这么臭不许抱我。”
晚上有爆肥肠,蛐蛐小朋友吃得满嘴流油。因为这美味的油爆肥肠,他那剩下的一半,也被苏换征服了,狗腿地夸赞,“四姐姐,你厨艺真好。”
苏换笑眯眯的,不再纠结于白日那桩闹事。蛐蛐小朋友是个有正义感有骨气的好孩子,就是火候还稍欠了些。
蔡襄不喜欢肥肠这种油腻东西,但苏换姑娘为他做了清淡的黄瓜丁烩丸子,鲜而清香,正合他口味,于是也很满足,吃喝好后撑着腮,要笑不笑地看苏换,“小四,看不出你还绵里藏针呐。”
苏换一昂头,小意思,她家里那两个姐姐,从小就和她不对付,她有经验。
霍安埋头吃饭,不想让苏姑娘太飘飘然,以免她闹出大妖蛾子。
蔡襄笑了笑,忽然道,“你想清楚没有?”
霍安愣了愣,抬起头来。
蔡襄慢慢说,“明晚,我要召集堂子里的人。”
蛐蛐抬起头来,抹了抹油嘴。
霍安明白他说的什么,转眼去看苏换。
苏换沉默了片刻,冲着霍安点点头,“你说好就好,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蔡襄啧啧一声,“恩爱呐。”
苏姑娘微红了脸,低头去用筷子戳肉丸子。
霍安于是点点头。
蔡襄懒洋洋地站起来,“我受刺激了,我要去金玉楼探晚晚。蛐蛐,你今晚就留在家里吧,不必留门。”
说完,他转身施施然走出厅堂。
苏换歪过头去问蛐蛐,满眼惊疑,“你也常去那地方过夜?你才多大呐?”
蛐蛐红了耳根子,“我……我只是陪襄哥去,听他差遣,人家金玉楼那里有小厮住的厢房……”
苏换于是更八卦了,“那你跟四姐姐说说,那个晚晚是不是很漂亮?”
蛐蛐望一眼苏换近在咫尺的桃花脸,又看一眼面目平静温和的安哥,挣扎半天,吱吱唔唔道,“漂亮。”
他想了想,又低低补一句,“不过我觉得,四姐姐更漂亮。”
苏换得意地瞟一眼霍安,并不介意蛐蛐将她和青楼女子比较,伸手揪了蛐蛐的乱发一下,“乖,明天做蛋煎饺给你吃。”
蛐蛐顿时眉飞色舞。
他有些懂了,夸女人漂亮总是有些好处的,说女人不漂亮总是要遭殃的。
不过凭心而论,他也没说谎,襄哥的晚晚也漂亮,可跟四姐姐的漂亮是不一样的,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四姐姐的漂亮。晚晚姑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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