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粗鲁雄壮的汉子,着着华服,聚在两门之间,无视了两边儿的龟公大喇喇地争论进左边还是进右边。
这个道:“姐儿好,香香软软的,抱着舒坦。”
那个道:“倌儿好,结结实实的,抱着够味儿!”
沈澜清被来往行人看得不耐,缓声制止:“莫做戏了,随便进一处罢,我知道这两处的后院是连着的。”
“九思,你竟然知道!”
“熟客都知道。”沈澜清含笑答完,拽着笑嘻嘻看戏的廉若飞,进了倚红阁。
倚红阁和揽翠馆前院做的是普通权贵的生意,而那连成一片的后院招待的尽是些王公贵族,里面的姐儿和倌儿多是些雏儿,可玩 的花样也多上不少。
没有熟客带着,生脸压根儿进不了门。
前世耐不过岳渊歪缠曾来消遣过多次,今世虽只跟岳渊来过一回,却也够让后边的老鸨子记住他了。
两进的独院,种满了竹子,揽翠馆头牌的院子着实清雅。
都道揽月公子进了睿王府,又有几人知道其实那如皎月的公子已被悄声挪进了这后院?
入了安王的眼,睿王又岂会好生供着他?
盈盈笑语,环肥燕瘦。
同班的侍卫都揽着姑娘厮磨,沈澜清身边却是坐了个倌儿。
喝得半醺,他人要搂着姑娘温柔缠绵,度一夜的春宵。
沈澜清却推开小倌,留下银子打道回了府。
然,将将回府,他便后了悔,早知府中是这种境况,他实是应该明早再回来。
太后着实大方,一顶小轿便将那喂他蜜饯的莲心抬进了沈府给他做妾。
圣上赐婚,婚礼未成,新妇尚未娶过门儿,太后一道懿旨,便先赏了他一个二房。
看似荣宠,却不知已然让人看了多少笑话。
门口管事说:“大少爷,老爷让你回来后去他书房。”
门口管事又说:“大少爷,耿公子已然在客厅里等了您一个时辰了。”
想着耿彦白那副笑吟吟的德行沈澜清便头疼。
斯文有礼,软话关怀,摆足了长辈谱儿。
沈澜清无比希望耿彦白能直接上个全武行,反正那厮拳脚功夫远不如他。
只是事与愿违。
涵养展现到了极致,送走耿彦白的时候,沈澜清那额头也直突突地跳。
尚不及喘口气,沈澜清便又忙不迭地进了父亲的书房,父亲不咸不淡、意有所指地吩咐,二叔笑嘻嘻唯恐天下不乱的问询。
回桂院时,沈澜清的血已然空了大半槽,耐性也被磨走了八成。
唇角虽扬着,桂院的人都看得出,大少爷心情十分不好,个个儿都噤寒若噤夹着尾巴做人,唯恐成了大少爷的出气筒。
偏生便有那胆子大,没眼色的,沈澜清回了桂院,尚未喝完一盏茶,阴着脸兴师问罪的便闯进了门:“沈卿,倚红阁的姑娘滋味 儿可美?”
51、你来我往
玄色身影堵在门口;俊朗的脸似笑非笑;轻挑的眼尾蕴满了薄怒。
沈澜清状若未闻;稳坐于太师椅里慢条斯理地喝完了余下那半盏茶;这才抬眼扬眉,看着帝王无声地笑开来。
同样的眉眼;别样的风情。
稍露锋芒;便夺目得令君主再难移眼看向他处。
愈心动;心中愈苦闷。
这人看似恭顺温柔,却比那千年寒玉还要冷硬。
任他如何;都捂不热那颗寒如铁的心,攥不住这滑似鱼的人。
玄影微闪;帝王瞬间移至沈澜清身前。
搭上太师椅的椅背;俯身将人虚圈在怀里;岳煜逼视着笑意盈然的眼,缓缓掀起唇角:“沈卿,朕在问你话,倚红阁的姑娘滋味儿可美?”
“呵!”轻笑着靠上椅背,稍离了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沈澜清歪了歪身子,手肘杵着扶手,指背支着脸颊,笑吟吟地道,“回陛下的话,那儿的姑娘温柔解意,小倌直爽坦诚,直教臣乐不思蜀……”
“陛下可想去品上一品?臣愿为陛下带路。”
清冷的眼微眯,掀起的唇角缓缓落成直线:“风月场里的娼妓而已。”
“贵在没有麻烦,只要花些银子,便能买个开心……”沈澜清勾起唇角,状若回味,“今日那小倌滋味着实不错……”
“雪影,记着明日去置处宅子,将人赎出来罢。”
“沈澜清……”捏着椅背的手瞬间叠起了青筋,岳煜含怒低斥,“你好大的胆子!”
“嗯?”
“你倒是嫖娼嫖上瘾了!”
“啧!瞧臣这记性!陛下息怒……”沈澜清微怔,旋即又故作恍然,不疾不徐地道,“雪影,置处宅子预备着就好,人暂且不赎了。”
“暂且?”岳煜冷声反问。
“自然,过了这几日便能赎……”漫不经心的话语淹没在了唇齿之间,舍不得骂舍不得打,帝王只能含怒含住那不断翕动的唇,吮吸,啃啮,撕咬。
似泄愤,似惩罚,更似迫不及待地确认所有权。
舌根被吮的生疼,唇上传来微微刺痛。
血腥气于翻搅的唇舌间蔓延,沈澜清头微微后仰,甫一逃离,便又被紧随而至的唇舌缠住。
玄色身影倾身,将白色身影紧紧抵在椅背上。
指尖滑入发冠,掌心扣着后脑,迫得他再不能逃离半分。
吻,愈发急切粗暴,直似欲将始终无动于衷的他拆吃入腹。
君主素日里始终清冷漠然的眼因为他变得暗潮涌动,沈澜清眼底逐渐浮起笑意,缓缓动了下舌,触着侵入他口中的舌尖,奖赏般吮了下。
趁着身上人松了警惕,兀然用力一推,瞬间挣脱了禁锢,起身,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冠:“陛下,臣该去入洞房了。”
岳煜后退了两步方稳住身形,闻言,勃然而怒:“洞房?”
看着盛怒的帝王,沈澜清似笑非笑,反问:“不然陛下以为臣为何要缓上两日再赎那小倌儿出来?”
“……”岳煜深吸了口气,强压下火气,他倒是也看出来了,今晚,沈澜清是打定了主意不让他好过。
“大岳律,官员宿娼者杖六十,酌情或降级或革职。”
“陛下,臣并未宿娼,况且,只要给那小倌赎了身,臣再宿在他那充其量不过是养了处外宅,与宿娼无关……”沈澜清眉眼含笑,端起茶盏,优雅地抿了一口,“太后赏的妾,臣不好让佳人独守空房,便不陪陛下研究律例了。”
沈澜清敢端茶送客,下人们却不敢往外请神色冷凝的帝王。
趴在房顶看热闹的沈听海见状,滚下房顶,跃入厅堂,笑嘻嘻地扬手:“大侠他徒弟请吧!别耽搁了我家澜弟洞房花烛么!”
“……”
君与臣沉默对视,一个面无表情,眼尾含怒,一个温润浅笑,喜上眉梢。
须臾,帝王怒气顿消,缓缓掀起唇角:“既如此,沈卿便好生享受这良辰美景,莫辜负了太后一番心意。”
玄色身影转身,融入了夜色。
沈澜清敛笑,扫了眼太师椅上入木半寸的指痕,抬脚出了正房,入了东厢。
婀娜佳人,静坐在床边。眉如柳叶,眼若杏核,琼鼻挺翘,点朱小口带着温柔的笑意。
于太后宫中,守着礼数,沈澜清并未看这莲心的面相,只记得一双白嫩滑腻的手。
此时细看,倒真是一个美人。
而且,正是后宫里的主子们最喜欢的那款,使唤着顺心,往龙床上送着也顺手。
抬手,用指背蹭了蹭丰腴的脸。
沈澜清自砚香手中接过药碗,递到莲心眼前:“喝了吧。”
浓郁的红花味,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这药汤子,在宫中,不知见过多少。
抬眼,看着那清隽少年温润的笑,三伏酷暑,莲心却直接从心底凉进了骨子里:“太后令奴婢过来侍奉沈大人,便是想让奴婢早日为沈家开枝散叶。”
“呵!”沈澜清将药碗递回砚香手里,食指指节挑着圆润的下颌微微上抬,看着佳人的眼似笑非笑,“难为你在宫里这么些年,竟是个拎不清的。”
“今日这话我只说一次,你且记住了……”
“入沈府大门前,你听谁的与我无关,入了沈府大门,你便是沈家的人,心里只能想着沈家,若敢吃里扒外……”
若敢吃里扒外如何,沈澜清未说,然,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却比任何言语威胁都更让莲心胆寒:“奴……妾身记下了。”
“很好。”沈澜清满意地收手,示意砚香将药碗递给莲心,“那便喝了吧,沈家开枝散叶用不着你操心。”
苦意漫了满嘴,豆大的泪珠落入碗里,于褐色的药汁上砸出朵朵浅浅的水花。
沈澜清垂眼,平静地看着莲心将绝子汤喝完,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指腹抹去残留的泪痕,沈澜清轻笑:“大喜的日子,哭什么?你总归是太后赏的,只要你安分,沈府自然会好生供着你这个二房,短不了你一世的富贵……”
“还是说,被太后赏给我,你觉得委屈了?”
“能服侍……大少爷,是妾身的福分……”莲心收了泪,起身,低眉顺眼地问,“妾身服侍您宽衣?”
沈澜清未置可否,只是缓缓张开了手臂。
砚香收了药碗,退出了东厢,无声地掩紧了房门。
这一夜,他不得不做给太后看。
被人肆意安排拿捏的感觉,沈澜清厌恶到了极致。
暖玉在怀,春宵帐暖,沈澜清心底却生不出半分柔情眷恋。
璧人一对,终是同床却不同梦。
静宁殿,烛火通明,帝王与太后相对而坐。
柔美的宫女捧着汤盅步入大殿,步伐婀娜。
太后周氏示意宫女莲香将汤盅捧给岳煜:“莲香刚熬的绿豆汤,味道不错,皇帝也尝尝。”
汤盅捧过头顶,莲香垂首跪在岳煜脚边,低眉顺眼的姿态颇有几分沈澜清的神态。
无声地挑起眉,岳煜也不接汤盅,只是命令道:“抬起头来。”
佳人缓缓抬首,清秀的眉眼竟是与沈澜清有六分相似,岳煜缓缓掀起了右边唇角,眸子愈发清冷:“有些眼生。”
“莲心被沈澜清讨走了……”太后周氏扬手拍拍肩头张嬷嬷的手,含笑道,“哀家心里总觉得空牢牢的,还是你舅舅贴心,送了个莲香过来,还别说,这丫头天生一副巧手,一点儿也不比莲心差。”
“母后喜欢就好……”岳煜接过汤盅,再未看莲香一眼,慢条斯理地揭开盖子,只是嗅了嗅便随手放在了案上,“说起莲心来,母后怎就舍得把她赏给沈澜清了?”
“沈家与岳家是什么关系?哀家与他母亲又是手帕交,他看中了个宫女,开口朝哀家讨,哀家怎好不给?”目光扫过莲香落在汤盅上,太后周氏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