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泰宁抿著嘴唇,点了点头。
原振侠摊了摊手∶「何必呢?你不是已经有了天堂花了吗?可以破解毒降头了!」
席泰宁来回走了几步∶「是的,後来终於找到了一株天堂花。昨天晚上,专程送来给我的,同时,那位降头师也来了,天堂花是他亲自护送来的。」
席泰宁讲到这里,忽然道∶「你是不是要见见这位降头大师?」
他在提到「降头大师」之际,语气相当尊敬,原振侠不禁大感兴趣。他曾见过各种各样的人,连新几内亚岛上的大祭师也曾打过交道,可是却未曾见过正式的降头师。尤其,这位降头师还是十分有资望的!
他立时答应∶「好啊,请你安排一下!」
席泰宁道∶「不必特别安排,他就在我房间里。」
原振侠「啊」地一声,病房是特等的,分开起居室和卧室。原振侠一走进来,就被那盆黑色的天堂花所吸引,接著,席泰宁就在他的身後出现,所以,虽然讲了许多话,原振侠也不知道卧室中还有人在。
席泰宁的话一说完,就向著卧室∶「史奈老师,请你出来一下。」
卧室中传来了一下低沉的答应声,接著,就走出了一个人来。
原振侠期望的是一个面目阴森诡异、身上挂著死蛇、颈际悬著人头骨这样的人。可是他向自书房中走出来的人看了一眼,心中大是讶异,那人全然不是他想像中的那种样子!
那是一个身形矮胖的中年人,半秃头,面色红润,一副十分平庸普通的样貌。身上的衣著也一点没有甚麽怪异之处,是一套半旧的灰色西装,更没有甚麽古怪的东西作为装饰。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不是事先经过特别介绍,绝不会叫人把他和任何怪异的事情联想在一起,只会当他是一个十分平常的小商人。
那人来到了席泰宁的面前,面向著原振侠,伸出手来。他的手倒是又大又红润,原振侠和他握著手,他道∶「我叫史奈,是一个降头师。」
原振侠知道,在降头术盛行的地方,降头师有著极崇高的地位。
这一点,从刚才席泰宁称他为「老师」,也可以证明。
而且,要是得罪了降头师,他要是玩点甚麽花样,弄一些甚麽降头在你身上,那可也不是玩儿的。所以原振侠也连忙自我介绍∶「我叫原振侠,是一个学西方医术的医生。」
史奈讲的是相当生硬的英语。他们互相自我介绍了之後,史奈才道∶「你和¨¨¨席先生的谈话,我已经完全听到了!」
他在称呼「席先生」之前,略微犹豫了一下,像是对这个称呼不是很习惯。
原振侠的思考推理能力相当强,他立时可以肯定,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情形出现,是由於史奈平时不是用「席先生」这样的称呼,来叫席泰宁的。而如今使用了这个称呼,自然是为了不想暴露席泰宁真正身分之故。
原振侠虽然想到了这一点,可是却并不表露甚麽,只是道∶「席先生让我知道了许多闻所未闻的事¨¨¨」他不再客套下去,立时切入话题∶「天堂花已经有了,看来医院的责任已经完了!」
史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天堂花的毒降头,只能用天堂花来破解,这是我一直知道的。这株天堂花,是我从一位老降头师那里得来的,他在给我这株天堂花的同时,却又告诉我进一步的情形¨¨¨」
史奈讲到这里,向席泰宁望了一眼。席泰宁双手抱著头,神情苦涩。
这种情形,令原振侠心中疑惑。
史奈再吸了一口气,才道∶「天堂花的各种不同部分,可以配制出各种不同的毒降头来。例如说,用雄蕊配出来的是一种,用雌蕊配出来的又是另外一种¨¨¨」
原振侠听到这里,已经听出一点道理来了。是以他不由自主,发出了「啊」的一声,打断了史奈的话,但立时又道∶「请继续讲下去!」
史奈道∶「我想原医生已明白了,用哪一部分配制的毒降头,必须用花的哪一部分来破解!」
原振侠想到的,正是这一点!
史奈的声音十分无可奈何∶「而我们无法知道席先生中的,是哪一种天堂花毒降头。我的检查法,只能查出他确然是中了天堂花毒降头而已──而且,绝不能一部分一部分来试,因为天堂花的每一部分都有剧毒,一试不中,毒性发作,必死无疑!」
原振侠也不禁怵然,这种情形,很使他联想起一些惊险影片中的场面∶一颗等待拆去的定时炸弹,有五根不同颜色的电线,剪去其中某一根,炸弹就会失效。可是绝不能剪错,一剪错,炸弹就立即会爆炸!
原振侠在想了一想之後问∶「机率是多少?」
史奈并没有回答,席泰宁已经道∶「几乎是天文数字比一!」
原振侠不明白∶「怎麽会呢?」
席泰宁道∶「天堂花,一共可分成十七个不同毒性的部分¨¨¨」
原振侠道∶「是啊,那也只是十七比一!」
史奈接口道∶「毒降头在配制时,可以只用一部分,也可以使用两部分、三部分或四部分¨¨¨」
原振侠不禁怔呆,用十七这个数字任意组合,可以有多少个组合?这真是接近天文数字了!他不禁无话可说。
史奈道∶「其实,机率是没有意义的。就算是二比一,也不能乱试,因为还是有一半可能是中毒死亡,而不是破解毒性¨¨¨」
原振侠表示同意∶「唯一可靠的方法,是把中的是哪一部分的毒找出来!」
史奈点头∶「是!」
原振侠知道困难的所在了∶席泰宁中了天堂花毒降头,他也有了一株天堂花可以破解,但是却无从下手。他也知道了史奈和席泰宁的意图∶「两位的意思是,把有黑斑的头皮详细化验检查,同时再化验天堂花的各部分,看看是不是有同样性质的毒性,就可以确定用哪一部分来破解?」
席泰宁道∶「你还有更好的提议吗?」
原振侠叹了一声∶「请两位注意几点∶第一,出现黑斑,只是一种现象,未必有毒素在黑斑之中。」
席泰宁和史奈都不说甚麽。
原振侠又道∶「第二,如果所中的毒降头是复合性的,由於复合的可能太多,绝对无法在天堂花中,找出同样的由於复合而形成的毒素来。就算花上极长的时间来研究,只怕至少需要一千株天堂花才够用!」
史奈用力挥了一下手∶「在数学上,是有『组合』的公式的。我曾请人计算过了,十七的任意组合¨¨¨」
席泰宁喃喃地道∶「接近天文数字!不过,希望只是单式的,而且黑斑上有毒,这就简单了!」
他在这样讲了之後,又强调了一句∶「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原振侠想了一想,试探著提议∶「向席先生下降头的,自然也是降头师,为甚麽不设法在对方身上,得到毒降头的资料?」
史奈摇头∶「这种想法太天真了。下降头的人,目的是要席先生死,他怎会肯透露资料给我们?」
原振侠忍不住想说一句∶「难道没有法律吗?」可是他却没有说出口。因为把「降头」和「法律」相提并论,实在是十分可笑的事。两者之间,几乎没有任何联系可言,全然无关!
原振侠想了一想∶「化验一下有黑斑的头皮,是很简单的事,现在就进行?」
席泰宁道∶「自然愈快愈好!」
原振侠道∶「好,我通知手术室和化验室准备。」
席泰宁作了一个「请立即进行」的手势。原振侠又向那株「天堂花」望了一眼,就走出了病房。
当他离开病房时,他有著离开了一场噩梦的感觉。而且,忍不住在心中苦笑。
这实在是一件矛盾之极的事。在这一家设备先进、有著各类专家的医院中,出现了一个降头师,和一个中了毒降头的「病人」,而医院中的一切,对这个「病人」竟然无能为力!
这种情形,如果传了出去,可能成为全世界医生的笑柄。可是,看起来,降头术却又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他用力摇了摇头,回到办公室,吩咐了有关方面准备。然後,他再到病房,把席泰宁带进手术室。
在头皮上割下一小片来,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小手术,但也得先把头发剃光,进行消毒。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切下来的一小片,看来是纯黑色的皮肤,立即被送进了化验室,原振侠也参加了化验工作。
三小时之後,原振侠走进特等病房。剃光了头的席泰宁戴著一顶帽子,和史奈一起,用十分焦切的眼光望向原振侠。
原振侠叹了一声∶「我带来的是坏消息。化验的结果是,除了黑色素高度集中之外,没有任何发现!」
席泰宁倒在沙发上,仰脸向著天花板,一声不出。史奈则不断地走来走去,几次停下来,看看席泰宁,欲言又止,又继续踱步。然後,来到了那株天堂花之前,盯著,一动不动。
整个病房之中,充满了极其难受的沉默。
原振侠首先打破了沉默∶「站在现代西方医学的立场,我还是要说,席先生的身体健康,绝没有任何中毒的现象存在!」
史奈闷哼了一声∶「再普通的降头,也不是西方医学所能查察得出来的。降头术和西方医学,完全是两回事!」
原振侠道∶「我承认这一点,但既然没有毒素潜伏,如何会致人於死呢?」
史奈翻了一下眼睛,在这一刹那,他看起来真有点阴森之感∶「我只是说西方医学查察不出,并没有说没有毒素。毒素可能深入在单一的一个细胞之中,到时才迅速地蔓延。」
原振侠觉得有辩解一下的必要。
他想了一想,尽量使自己措词温和∶「这种说法,似乎不是医学的范围了!」他自认这是最温和的语调了。
史奈立即道∶「怎麽不是?癌细胞不也是从一个开始的吗?所不同的,只是发作时间的快慢而已。人体有多少亿个细胞,绝对无法对每一个细胞都进行检查的!」
原振侠没想到史奈貌不惊人,但是词锋却十分犀利,他不禁为之语塞。
在这时,席泰宁忽然跳了起来,不耐烦地道∶「别争了,趁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我回去,去见巴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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