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去甚远,但找不到也只能凑合了。
伍六走进不归楼三楼,到账房里一看,看到成年後眉目越加清晰俊朗,但面容却日渐冷硬的东家,不由於心底叹一口气。
本该是往事已矣,但这个看似无情的人心底总记得死了已经九年的人,那个伍六从未见过的夫人,辞世的同时,也把他东家的笑容带走了,自那时起,他真的未曾见过东家笑过一次。
伍六摇摇头,收拾心绪,一只脚才踩进门槛里,另一个人就站在了他身後,伍六扭头一看,不正是宁府里的老管家麽?
老管家抬头一看挡住门口的人,见是熟人,不由扯扯老脸,想笑,却让表情更加晦涩。
“有事找东家呢?”
瞄了一下在房里认真算账的人,伍六压低声音问。
“是啊。”有些紧张的老管家点点头,“二夫人派我来找主子。”
“怎麽,府里出了什麽事?”伍六一眼看出老管家的慌乱。
“是、是小少爷病了。”
真是大事!伍六赶紧让开地方。
“那快去吧,这事可不容缓。”
老管家又点点头,立刻迈开脚步走了进去。伍六紧跟著他走到东家的书案前,把一堆账册放在桌上的同时,老管家已经把来意告诉了宁景年,可令他惊讶地,他的东家听完後,连表情都没变一丝半点,继续埋头算账。
待他回过神,看一眼不知如何是好的老管家後,想了想,便对宁景年小心翼翼说道:“东家,小少爷病了。”
“嗯。”宁景年还是继续埋头干他的活,只是这次好歹应了声。
“您,不去看看?”
“我又不是大夫,看了他的病能好?”宁景年抽空抬头瞥了伍六一眼,其中闪过的冷光连帮他做事多年的伍六都不由心底一寒。
“可、可是……”
虽然外头还没传闻,但宁景年不喜他这个儿子的事情伍六多少还是知道点的,他也觉得奇怪,但这种私事以他的身份又不能多问,自然不清楚原因。
在屋里其他两人都沈默的同时,宁景年把算完的一本账册放到一处,这才看向站在书案面前的老管家。
“病了就请大夫,来找我干嘛。”
主子冷漠的态度让老管家额上冒出冷汗:“是、是二夫人派小的来,说小少爷病了,让您回去看一下也好。”
宁景年挑挑眉,又拿起另一本账册,另一只手把算盘推得更近些。
“看过大夫了吗?生的什麽病?”
“看过了,说是风寒,吃几天药就能好。”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颀长的手指又继续在圆滑的珠子上规律的拨弄,宁景年一副谁也不准再打扰的姿态。
老管家迟疑半晌,最终还是妥协在他无声的拒绝之下,转身无力地离开。伍六看著他离去的身影,犹豫半天,刚想开口,就被东家头也不抬的一句你也走吧给堵了回来。
看著宁景年没有表情的脸,伍六只能和老管家一样,无奈离开。
宁景年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清明方过,雨水虽渐渐少了,但临近晚上的时候又总会不大不小的下一场,他从马车上下来时,这场细雨刚停不到一盏茶功夫,清冽的风迎面而来。
夜色昏暗,丫环提著灯笼在前方带路,略显疲惫的他眉毛轻蹙,在不甚明亮的光芒下,他的脸看起来格外沧桑。
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转角,眼见就要走过一道门,再往前十几米就到住所时,一道身影挡在了前面,把带路的丫环吓了一跳,可看清来人後,她赶紧恭敬地道:“二夫人。”
朦胧的灯火之中,娇弱柔美的女子直直看向的宁景年,眼中无尽的哀怨无尽的期盼。不知道在沁凉的夜里等了多久,冻得从她双颊苍白,纤细的身体在夜色中微微发抖,若是别的男子,见她雨打梨花不胜娇弱的模样,怜惜都不及,可只换来宁景年冷冷的凝望。
女子被他看得脸色更白几分,咬咬下唇,她接过丫环手中的灯笼,让丫环先行退下。
待丫环离开,宁景年先开口问道:“你有什麽事?”
“相公。”女子抬头幽幽看他,轻声道,“安儿是你的孩子,他病了,你应该去看一看他。”
宁景年只轻哼一声,不以为然。
女子面上一伤,语气更是凄然:“相公,我知道你怪我怨我,可安儿是无辜的,他毕竟是你的亲生骨肉,我的错不该由他来承担。”
“那又如何?”宁景年看她目光更是冰寒,“我从未期待他的出生,若不是看在娘的份上,我绝不会让他生下来!”
“相公!”听他这麽说,女子几乎站不住脚,“你就真这麽恨我?”
“恨你?”宁景年冷冷一笑,“你不够资格让我恨,我只是看不起你,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
“不……”女子掩面失声哭泣。
而宁景年再不愿多待一刻,举步走开。看到他离去,女子哭著跑上前去拉住他。
“相公,我错了,我错了,但孩子真的是无辜的啊……他病了,梦里也哭著叫爹,你去看看他吧,去看看他吧,求你了。”
宁景年看也未看一眼,用力地抽手离开,任女子倒在被雨水打湿的地上,无助地哭泣。
这名女子就是四年前他被父亲宁明山以死相逼娶进门的妻子郭蔷,即使杜薇早已死去,但在宁景年心中,她永远都是他的妻子,正妻的位置谁也无法替代,就算是为他生了一个儿子的郭蔷,也只能是二夫人。
当年郭蔷因为恋慕於他,在知道父母有意撮合他们後,便一心一意守候,这一等便是五年,尽管如此,但若不是父亲以死相逼,他也不会娶她进门,後来虽然她嫁了进来,但他一直没有同她圆房。
爹死後不久,有一晚他因思念逝去的妻子,喝酒喝得意识不清,依稀间看见她的身影,坐在自己身边,还是那抹淡淡的笑。
那一夜,他向她透露尽无数思念,那一夜,他把曾经渴求的情感一一向她宣泄,那一夜,他以为终於可以得到了梦想的一切,可在第二日醒来,看到躺在身边的郭蔷,看到散落在地上,和妻子相似的衣物首饰时,他才明白一切只是个骗局。
谁也不知道他心中的愤恨和痛苦,冰冷阴暗,如同四面八方伸出来的手抓住他身体,再一点一点撕裂。
他恨,恨这个女人,用这种手段全然夺去了他心底最後的一片安宁之地,於是恨,更累及了因这一夜纵情而有的孩子。
从他出生到现在快满三岁,他见过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使见了,也是冷冷推开。
这是个,让他不得不去恨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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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剧情都是早就设定好的,不出意外(比如某人间歇性抽风发作)的话,是不会有大的改动的。
关於为什麽不把程跃的真实性别公开的原因,其实也没那麽难猜,宁家是大户人家,大户人家向来都是容易落人把柄的。
宁老爷身为家主,自然极其重视家族面子,告诉景年程跃的性别,就是把这个不得了的秘密多告诉了一个人。
而且他们都无法确定景年知道秘密後的反应,人们都习惯把事情往坏处想,宁老爷自然不会让一切有可能会使宁家陷入不利之地的事情公开,哪怕只是一线的可能性。
至於程跃不公开的原因,文中有提到,一是害怕,二可能也有宁老爷的授意吧,不许告诉别人这样的。
《少年游》31
31
心中闪过千万思绪,脚步片刻不停地迈进熟悉的地方,却不由停顿,怔怔看著眼前的景致。
眨眼九年,那年的景年轩,而今名字如昔,一草一木一景一物更如昔。
凉风徐徐,不远处的青竹沙沙作响,恍惚之间,那人似乎依然在月下一招一式习武,而他依然是那副年少的模样,站在一处,痴痴地望、痴痴地想。
推开屋门,暖暖烛火柔柔照亮一片空间,再淡淡地晕开,昏黄的房间,空荡无声,屋中早已没有彻夜等他归来的人。
前来点灯的丫环在离去前,按他往常的习惯在桌子上放了一壶酒,他走进去,轻声关上门,疲惫地解下斗篷随意丢至一处,拿起这壶酒拿走一个杯子,走到放置著妻子牌位的长案前坐下。
先斟上一杯酒,他举杯向前,柔声道:“薇儿,我回来了,今天事情比较多,让你久等了。”
说罢,一口饮下,然後再斟满一杯。
眼睛盯著杯中晶莹的酒液发呆,久久,他才开始言语:“薇儿,那孩子都快三岁了……”说著,突然扑嗤一笑,“若我们真有了孩子,估计也有七八岁了吧……日子过得真快……”
然後抬眼看著牌位,在两旁日夜不息的烛光照耀下,这个黑漆的木制牌位泛著柔和的光,如同记忆里那人向来温和的笑。
“薇儿,你会怨我吗?怨我娶了别人,怨我和其他女人生了孩子……”
想到什麽,目光一闪,昂首一口饮下杯中酒液。
“不,你不会!你说过你不能生孩子,你让我娶别的女人,让她们为我生孩子!”
直接丢掉杯子,任它在地上碎成好几块,拿起酒壶拼命地灌进嘴里,直至呛出声来。
“咳、咳……薇儿,你根本不知道那时我的心有多痛……可是,尽管你那麽的伤了我的心,我还是只想和你在一起……我是不是很傻……呵……”
“薇儿,你为什麽要走,为什麽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好痛苦,好难受,薇儿,我想你……好想你……”
说到伤心处,他一手提著酒壶,一手掩面,悲恸欲哭,全身无力地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手摸前胸前,掏出一只绣工精美的锦囊。
结发,取自男女各一束发相结,自此成为结发夫妻。
锦囊还在,发还在,人却不知所踪,紧紧握著它,更多悲恸自心底传来。
“薇儿……我恨那个女人……恨那个孩子……她装成你的样子来诱惑我……就在这个房里,在那张我们共同睡过的床上……薇儿……我恨、我恨……”
一直流不出的泪,终於还是从眼眶落下。
“不……其实我更恨自己……想留著你的一切,想守住我们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