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两你个头,五两连人参须子都买不到。”戚姜眯起眼睛,纠结了一会儿,将双手都张开伸到那当铺掌柜的眼前。
掌柜的瞪大了豆子眼,捻起兰花指捋了捋没有几根的山羊胡,伸出了右手的拇指和小指。
“就一千两银子!你再降,老子不当了!”戚姜伸手要去夺玉,掌柜的却先他一步将那双鱼墨玉放进了一个木匣子中,转身冲店里的伙计喊道:“李三儿,给两位公子拿一千两银子。”
戚姜屁颠屁颠的收了银子,连收据都懒得要,便出了门一路上意气风发。布衣少年走在他身侧,垂着头略有所思。
“喂,小子!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吧?”戚姜说着,将布袋又往肩上掂了掂,摇摇晃晃的往前走,似乎下一步路就会摔倒一样。
“戚郎中,那老头答应的那么利索?你也不要收据,以后怎么赎回来?”布衣少年越想越觉得不妥,虽然他没见过那么多银子,可那老头给钱的速度也太快了。
“等你有钱了再过去买回来不就行了。”戚姜白了他一样,在城里先是去了一趟药堂,买了两根人参便花去了一百两。
布衣少年跟在戚姜身后,便觉得有时候这个戚姜一本正经,有时候又疯疯癫癫的,若不是他长了一张正义潇洒的脸,只看他的行为便觉得这人定是精神不正常。
燕窝在普通的集市上很难买到,戚姜便将钱全都给了少年,自己拿了二两碎银。
“你想办法去弄燕窝,今晚就要弄到!还有我那里不是客栈,你找个清净的地方把那个男人弄走好养身体。”
也不知戚姜突然怎么了,一脸的不开心,将布袋甩在少年的怀里,甩着衣袖就走。
戚姜没走几步就到前面的一条巷子里转了弯不见了人影,少年这才抱着银子一脸愁苦不知道该怎么办。
“戚公子!”少年抱着银子正发呆,身后就有个仆人打扮的少年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原来是高府的小厮。
“戚郎中已经走了,高山你找他有事?”布衣少年觉得银两太重,搭在肩上不合适,又放到地上,然后又觉得不妥,最后又抱在了怀里。
“我们大,大少爷找……韩志你小子,我追了你们三条街了,嗓子都喊哑了,你是故意装聋子是吧!”高山吐了口痰,带着喘将话说完。
“我没聋,我没听到你叫我。”韩志撇撇嘴,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银两,突然想到什么,于是睁大了眼睛去看高山。
高山被他盯得一愣一愣,浑身不自在:“做什么?”
“你帮我弄点燕窝,我替你去找戚郎中,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
天已经黑了。
“戚郎中?戚郎中!戚神医!”韩志焦急的冲进医馆。
“叫魂呢!”戚姜正在给一个少女诊脉,抬头不悦的去看韩志,当看见韩志两手空空,脸立刻绿了。
“高大少爷晕倒了!”韩志停顿了一下,嘴张着去看戚姜,于是立刻又接上一句:“还,吐血了……”最后几个字说的有些虚,他说完缩了缩脖子。
戚姜脸色没见有什么变化,打发了来看病的人,立刻收拾了医箱,出了门。
韩志看着戚姜出了屋,于是偷偷跟了他两条街,在一个小巷子里停了脚。过了半个钟头,高山提了个木盒子过来。
“人已经到了,给你要的货。”高山眼睛四处瞅了瞅,踮起脚,举起右手遮在韩志的左耳上做贼般偷偷道:“这是高管家私自克扣下来的。”
高山叮嘱韩志几句便从另一条巷子里偷偷地走了,韩志回去的时候,总觉得身后有人在跟他,回头看了几次都没有发现人。
回到医馆,韩志煮了燕窝粥给男人喂了两碗,顺带给他擦洗了身子又将纱布换了新的,才急忙的往家里赶。
韩志在县城里高府做工,住在城外的牵牛村。从城门处往他家里走需要半个钟头,路上会经过一条河,河沿边有个茅草屋,他小时候经常同几个小伙伴在这条河边嬉耍,河的尽头就是牵牛村。
韩志有时放工的晚了,会在戚姜那里留宿一晚,有时也会睡在这个茅草屋里,但绝大多数还是回家去睡。
韩志第二日去高府上工,高府的老爷不知道又哪里来的折腾劲,要把与花园相连的偏院拆了,说是要扩大花园,请了一个养花的师父,从江南运了不少的奇花异草,说是今天就要将这所有的花花草草都栽上。
那偏院虽然偏,也有十余亩地,那边韩志和一群人在拆偏院,后面就有园林师在指挥,一群人在后面栽树植绿地砌花池。
高府的老爷下午未时时分,穿了一件紫色的绸袍,背着双手,红润满面笑眯眯的点头,看看这里瞅瞅那里,最后捋着胡须,对着几个工人点头赞好。
“说是大少爷要娶亲了,那小姐据说是知府大人的千金。加上三少爷也马上要成亲,高老爷可是高兴得很。”
“可不是呢,三少爷这辈子只能那样了,大少爷终究是想开了要娶妻,高老爷能不开心吗?”一群工匠干着活聊着天,也不觉得多累,开头活一天几乎要搞定,毕竟人多,也不是多累。
、第三章:戚姜
偏院本来是栽了不少梅树,却都是干枯了许久,说是已经好些年不曾开花。韩志放工的时候,顺手捡了两根被扔在一处的梅树,问了花匠梅树的品种,说是叫做绿萼梅。
韩志本来想把这两根梅树栽到戚姜的医馆,戚姜的医馆门前,院落里一直都是连根草都没有养的。
戚姜不愿意养,说自己养不了这些花花草草,以前是连仙人掌都会养死的人。韩志眼瞅着这两根梅树不知道该怎么办,戚姜便让他将这梅树栽到城外那条河沿边茅屋前。
“小子,那男人身体要静养,我这里太吵,你把他带到茅屋里先住着。”戚姜忙着看病,现在刚入冬,生病的人一波接一波,医馆只有他一人,忙起来根本就顾不上床上的那个男人。
韩志向高管家告假两日,将河沿边的那个茅屋简单修葺,又在茅屋前搭了个厨房,动手做了两个木桶装水,又做了个大木桶当做澡桶用。
高府前两日移植的花草剩下了不少枯瘦的,韩志也不嫌弃,又捡了七株梨树栽到梅树的边上。
被韩志救了的男人已经醒过来好几日,只是不曾开口说话,神智依然不清,连看人双眼都是带着迷茫。
韩志将他安排在茅屋里养身体,若是韩志得空了便煮一碗燕窝粥给他滋补身体,若是没空就去拜托戚姜让他顺手照顾一下。
那男人身体虽然逐渐康复,可是右腿却落下了病根,成了个跛子。
因为高府在忙着高大少爷的喜事,新房要彻底翻新,韩志最近也就忙的昏天暗地,有时候直接在高府的下房睡下,所以照顾那男人的事只能托付给戚姜。
“走水了!走水了……”韩志一直忙到子时,才在高府的一个下人房里睡着,就听到外面的锣鼓声,还有人的喊叫声。
失火的地方是高府的东厢房,是高家大少爷高景杨住的地方,韩志起了身也随着一群下人去救火。
多亏火势不大,虚惊一场,不消一会儿便救下,高老爷怕高景杨受到惊吓,自己和夫人暂时搬到了西厢,让高景杨住进主房。
韩志提着空水桶,看见高山站在不远处,便走了过去简单寒暄两句。
高山皱着眉头,用手袖擦了把满是灰尘的脸,道:“韩志,你明天叫戚公子过来看看大少爷,大少爷怕是受到惊吓了。”
高山顿了下,继续道:“我先去伺候大少爷了,你也早些歇息。”
韩志应了声,就看到三三两两的丫鬟小厮一脸的不耐,打着哈欠各回各屋。
因为头一天高府走水,高家给所有的工匠放假一日,那一大家子人说是第二日要去庙里祈福。于是第二日韩志便得了空,去医馆寻戚姜,医馆到卧房转了一圈都没有见到戚姜的人影。
当韩志走到城中乞丐活动的区域的时候,就见到戚姜和一个乞丐面对面的蹲在地上,他们两人之间有个破碗,碗里放了个肉包子,还在冒着热气。
两个人四目都在盯着那个包子,韩志看了会,就觉得这个戚姜脑袋又不正常了起来。
才走过去,就听到那个乞丐开口道:“你已经抢了我三个包子。”
“可包子全是我买的。”戚姜一脸严肃的回答,眼睛依然盯着那个包子,两人屁股均是略微抬起,已经做好了抢包子的动作。
“可我是乞丐。”乞丐已经伸出了手。
“可我很无聊。”戚姜也伸出了手。
当两个人把手伸出去抢的瞬间,第三只手已经拿起了包子,于是两个人就扭头看见一个肤色黝黑有着一对大眼的少年已经将包子放到了口中。
韩志三口便将包子解决掉,嘴里的包子还没咽下去就道:“包子凉了。”
“韩志抢老乞丐的包子是不对的。”乞丐伸手挠着已经结成板块的头发,伸手抓了个虱子,就放到了口中咀嚼起来。
“韩志抢穷大夫买的包子也是不对的,一两银子,不能还价。”戚姜说着伸出手掌放到韩志的面前,韩志给了他一拳,给老乞丐的破碗里放了一枚铜板。
“你要给五个铜板,五个铜板三个包子。”老乞丐在边上不悦的看着那一枚铜板。
“戚郎中,我有事找你的。”韩志说着已经站起了身,戚姜见韩志一脸严肃,只好跟了上去。
老乞丐气歪歪的将那枚铜板扔了老远,边上几个在晒太阳的乞丐睁眼瞅了两下,继续歪过脖子去晒太阳。
于是老乞丐就远远的看着那枚铜板,最后气呼呼的走过去又捡了起来。
戚姜双手十指交叉放到脑袋后面,迎着冬日里的暖阳,连眼睛都睁不开,嘟嘟囔囔喊道“略无聊!”
“江清酒出事情了?”戚姜见韩志迟迟不说问题,只是摸着下巴在思考问题,以为是住在茅草屋那里的男人出了问题。
韩志经常过去照顾江清酒,只是江清酒向来缄口不言,几乎和哑巴一样,有时候还跟个疯子一样乱咬人。
还是戚姜去照顾了几次问出了江清酒的名字,最近一段时间的照顾,那个男人的精神才算是好了点,偶尔能简单的说几个字。
“他没事,倒是你,你总是抢别人包子?”韩志认认真真的去问戚姜,当初他认识戚姜,是因为他才发了工钱,买了一个肉包子,才捧到嘴边,就被戚姜抢了去。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