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清净。”十一不以为意的笑笑。
吃完饭,两人小睡了一觉,两点钟时开车去石料加工厂。十一给图纸叫石工帮加工这批雕塑所剩下的荒料,并结了上一次的切割费用。从噪声哄哄的厂房出来时,他接到兴中华的电话,说是晚上跟以前的同学一起吃饭,他委婉推托了。
“不是明天下午的船么?”唐写侧头问。
“嗯,那些家伙吃了饭总少不了要去酒吧喝一顿,我现在一想到酒味就难受。”十一皱眉道。他很少喝洋酒,前两天晚上为了庆祝所有雕塑成品完工,和伍休等人在包厢里喝的烂醉如泥,隔天中午起来时不仅脑子抽疼,还一直干呕不止,不得不去医院吊盐水。
“那现在收拾东西回城?”
“热死了,也没什么好收的,直接回去吧。”十一张臂伸了个懒腰,抬头望了望耀眼的日光,掉头钻进车里。行到二条街口时,他瞄了瞄蓦然坐直身望向窗外的唐写,解释道:“叶加今天应该在店里,我去跟他说一声,顺便拿两瓶柠檬水。”
“我在车里等你吧。”唐写有些僵硬的说。他一直避免跟叶加碰面,那个男人如同十一的哥哥们,浑然天成的高高在上姿态让他觉得自己连蝼蚁都不如,随意一个冷若冰霜的眼神就能让他坐立不安了,也许他到现在还认定满身污秽的他接近十一是有目的的,所以从来不给他好脸色。
到了叶加的店门口,十一下车时隐约听见里面有节奏感十足的印度舞曲声传出,忙掏钥匙开门。
叶加此时正坐在厅中央,修长的双腿交叠搭在桌面上,手上晃着酒杯,闻声转头望了望,懒洋洋问:“又去加工厂了?”
十一垂眼一瞧,笑嘻嘻的拍掉裤腿上的石灰粉,进吧台拿了两瓶柠檬水后走到他身边,低头朝他手上的杯子嗅了嗅,也是柠檬水。“安装期延后了,我有一个星期的假。你明天也跟我一起上岛吧。”
叶加斜睨他一眼,起身去把音量调小,稍清冷的问:“你要带唐写一起?”
“嗯。往后几天也没什么事,他一个人呆在家里也闷得很,不如去岛上玩玩。”
“你这笨蛋!”叶加扬手拍他脑袋,恨铁不成钢的恼怒相,“做傻事也要有个度,别让人玩得团团转了还以为自己在扬善积德呢。他四肢健全又长年混迹市井,不知比你滑溜多少百倍,早早就吃定你头脑简单才死赖着你不放。你还真以为他少了你就活不成了呢?几岁了还这么英雄主义?”
“他没有赖我。是我让他跟我一起住的。”每次叶加发飙,十一总是招架不住,这会儿条件反射的两手抱头,解释道:“两个人住不那么闷啊,而且他一直帮我打扫屋子和洗衣做饭,还帮做热粘土之类的基础工作,你总是以偏概全的不看他的优点,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改了不就好了嘛。”
叶加瘫坐椅上长吁了口气,有些无奈道:“算了,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希望他不是几年前的蓝回。”
十一闻言默然,怏怏的趴在桌上。
“老爷子估计又要趁机给你介绍女朋友了,你上岛后可不能像现在这样吊儿郎当的。”叶加意有所指的揪一下他脑后那撮凌乱的小马尾和工装服,“即使不喜欢对方,也不能把任性的人家独自丢在果园里或者海边,你是男孩子,要有绅士风度,要是实在不懂怎么跟女性相处,可以跟你四哥那伙人取取经,风花雪月他们最在行了。”
一言讽刺所有人。十一埋头闷笑,转又道:“我早几年前就开始跟爷爷说我不讨厌女孩儿,但要我跟他们谈恋爱甚至结婚,我做不到,可他不相信,总认为可以改变。”
叶加凑近认真问:“真的不可以么?”
“不可以。我只能跟七一起生活。”亲密无间的、任何人都插不进去的生活。十一语气决然的答道。
叶加了然的点点头,笑道:“也许今年他会回来喔。”
“不太可能,没有爷爷的允许,他不能回来的。”十一平静道,又聊了一会儿才返回车里,递一瓶水给唐写:“明天叶加跟我们一起上岛。你别担心,其实他人很好的。”
唐写不语,只是寂然的望向窗外。
act 53
玄月岛生气勃勃的夏季,榴花烂漫如吐火,夹翠襄黄的镶嵌在碧水长天里,如同镜面上斑斓的宝石,耀眼夺目。
十一放下行李后先去问候老爷子,随后开车带唐写到南海滩,见早两日上岛的萧香和花四等人在阁楼里闲坐,忙挥手招呼。花四觑了眼一直垂着头的唐写,推开窗问:“叶加呢?”
“补眠。他晕船呢,昨晚一整晚睡不安稳。”十一幸灾乐祸的笑。“四哥,要不要出海?”
花四摆摆手示意他自己玩去。
十一从库房里找出充气橡皮艇,脱下外衣做了几个伸展运动,和唐写并肩朝海边走去。阁楼上的萧香若有所思的望着两人的背景,趣道:“十一把唐写当成七了,整日形影不离的。要是七回来见到他们俩这样,不知会不会生气。”
“心智上没有进化,都还是孩子。”花四有些无奈的抚额,“昨晚听见老爷子和罗叔谈话,意思是这回怎么着也要撮合十一和李老头的孙女。那女孩儿长得很可爱,人也乖巧礼貌,连我都很喜欢她。”
“希望把。”萧香笑。十一感情分明,绝不是任人摆布的孩子。
近午时,花四用大喇叭叫唤还在海里翻腾的十一回去吃午饭,唐写心底蓦然不安,换好衣服后婉言说想跟小莫一起吃。十一了然,回到主屋便带他到小莫处,交代一番后转到跨院东厢花厅,掀开珠帘往里一瞧,顿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萧香暗自好笑,眼神示意他坐到老爷子旁边。
十一识相的入座,彬彬有礼的向两位贵客问好。老爷子笑容满面的点头赞许,对友人介绍道:“李老,这孩子是我最小的孙儿,叫花璃,今年二十三岁,雕塑系研二,我书房里的那块玉牌就是他雕的。”
红光满面的李老不动声色的审视十一,微笑道:“我相信一件作品能反应一个人的才智、品质和感情,那块玉牌不仅精雕细琢出类拔萃,还非常的细腻丰富。菊花配佛手和八宝,有福寿吉祥的意思。”
十一应道:“嗯。我希望我爷爷健康长寿。”
“真是个孝顺的孩子。”李老笑眯眯的称赞,拍拍身边女孩儿的手臂跟他简单介绍了一番,语气中的希冀味不言而喻。
女孩儿赧然的迅速觑了十一一眼,脸颊微红的垂下头。而十一则视若无睹的敷衍微笑着,心思早已脱离本体,自由飘荡在半空中,冷眼旁边底下众人的各色姿态。
老爷子来回打量这俩孩子,与李老交换了个满意的眼神,随即叫佣姨上菜。俩老边吃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提供孙儿孙女的详细讯息,一餐饭下来就自作主张的把两人捆绑成团了。
饭后,老爷子压迫的按住十一肩膀,温和道:“十一,你开车带攸攸到处逛逛吧。”
十一无所谓的朝李攸攸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的走到前院,十一到车库把自己的小改装车开出来,带她到果园逛一圈,摘了一兜果子,又沿着防洪堤边来回兜了一转,任务完成了,下车跳上堤坝,高高在上的眺望波光粼粼的海面,海风吹得身上薄衣簌簌,姿态狷狂恣意。
光阴似流水,尘俗一笔勾,世事都参透。睡来时高枕一无忧,闷来时拄杖半过头。饥来时一钵千家饭,闲来时孤身万里游。盈眸,阆苑风光莠。抬头,蓬莱景物幽。
不记得是在哪里看到的这些词句了,每次回岛,心境总是变幻莫测,或者旷达,或者感怀,或者思念,这片土地埋种了他最浓厚的感情,孕育着发酵着,他一直用小心翼翼的心情来期待它的破土而出,期待它的模样。
“花璃。”站在树荫下的李攸攸扬声叫。“听你爷爷说你在北面有自己的屋子,能带我去看看么?”
十一转头朝北面望去,语气疏离的拒绝道:“好几年没人住了,里面都是灰尘,没什么好看的。”那片地方是他私密的家园,不容外人随意入侵。
本来是好意想让两人有个交谈话题,谁知竟然会被不留情面的拒绝,李攸攸有些不知所措了,暗暗自我安慰了片刻,重新扬起笑脸问他学业上的事。十一依然不甚热络的三言两语打发掉,对于对雕塑方面毫无认识的人来说,任何一句话都是夏虫语冰,她体会不到其中蕴含的内容,也无法想象点线面所能组合出的各色形态的意义。
你问我答的模式干聊了一会儿,李攸攸终于明白这个帅劲十足的男孩儿是不喜欢自己的,心里有些恼羞成怒,挣扎迟疑了一瞬便忿然转身离开。十一看她没有停下的意思,遂好意出声提醒她走反了,那方向回不到主屋。
李攸攸怒气更甚,掉头走回车旁,绷着脸道:“麻烦送我回去,谢谢。”
十一跳下堤坝,粑粑被风吹乱的头发,绅士的开车门请她上床。一路呼啸的回到主屋,进门见老爷子和李老笑容满面的坐在厅里喝茶聊天,忙不迭想躲开,不料李攸攸已经满含委屈的出声叫唤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去,佯笑打招呼。
老爷子看看表,又看看脸色不郁的女孩儿,了然的暗叹一气,道:“你先上楼吧,半小时后到书房找我。”
十一歉然的对李攸攸笑笑,走到庭院外廊下,倚柱发呆。微热的夏风夹着熟悉的香甜味拂面而过,阳光照出角落里斑驳零碎的阴影,不知过了多久,一条手臂从身后搭上他肩膀,他茫然的转过头,几不可闻的唤了一声:哥。
“又搞砸了?”萧香笑盈盈的搓他脑袋。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小家伙已经长得比他还高了,这几年勤于练柔道。身体显得修长而结实,俊俏非常。“要不要我去跟爷爷说说?”
十一摇头,见佣姨在门边对他招手,忙跑进屋往楼上书房去。
老爷子站在沉重端庄的紫檀木桌后,手执小狼毫在横幅宣纸上书写,纸边的一方边刻山水平板端砚处,平放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牌,正是十一去年送的那块。写完一行,他边蘸墨汁边问:“李家的孙女不好么?”
“不知道,反正我不喜欢。”十一坦言,走近看他书写的字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