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有些复杂,担忧的同时也松了口气,有时候不得不相信冥冥中自有定数,即使可以任意改变某件事发展的过程,但结果却始终只有一个。
阖上门,他背着手踱步下楼,招呼罗叔一起到茶室喝早茶。
“七回来后,你好像还没找他聊过吧?”罗叔边煎水煮蛋,边微笑道,“那孩子越来越俊了,在外头不知被多少人追着不放呢。昨晚跟他一起回来的那小子好像就很喜欢他。”
“你想说什么?”老爷子抚额,“十一也不差啊。”
“哈,那是。”罗叔朗笑,斟上清幽如兰的银毫茶,双手敬上:“山连地,水映天,老爷子,您不必再为那两个孩子操心了,他们虽然遥离两地独立生活,但归根结底就是一个整体的,不管绕多远也能回归原位。”
老爷子觑他一眼,侧耳听到窗外有鸟鸣声,暗忖这夏天越来越热闹了。
房里,熟睡的十一被突如其来的撞门声惊醒了,下床去开了门,皱眉望向活力十足的罗伊,着实不满他的骚扰。罗伊一脸讨好笑容的侧身挤进屋,飞扑上床,上下其手突袭三七,眨眼间已热情洋溢的亲了好几下。十一无声的走近,揪住他后领使劲往地上扔去,抬脚踩上他小腹,微笑道:“上帝没告诉你,扰人清梦是要下地狱的么?”
罗伊呆呆望着他,脸上缓缓现出谄媚奉承的笑,顶起大拇指赞一声厉害,紧接着便滔滔不绝的吐母语,末尾夹杂一两个中文单词。
十一忍耐的吸了口气,正准备把他踢出门时,一个黄铜闹钟狠狠的砸到地上,三七森然的呵斥:“吵死了!滚!”
“宝贝儿……”罗伊想缓解倏然变冷的气氛,可一对上那双冷若冰霜的眼,顿时像被扎了洞的皮球似的干疼了,低声嘟囔着走到门口又转头嬉皮笑脸道:“亲爱的,你说过要带我去玩的,我等你喔。”
关门声响起,室内恢复宁静,十一把地上的闹钟放回床头柜,又望窗外看了看,爬上床搂住三七的腰身,懒懒道:“九点过半了,现在雪很大,等晚点天晴了再开船出海吧。”
三七扯起被单盖住头,闷闷的哼道:“要等我睡醒了你才可以离开。”
“你现在已经醒了啊。”十一扯下被单,狎昵的揉捏他滑溜的脸颊,指尖划过他眼睫垂下的弯弧,发觉他眉头渐渐攒起,忙安抚的低声道:“知道了,你睡吧。”
三七的表情放松了,呼吸也变得平缓,干净细致的皮肤在晨光中现出健康润泽的状态,五官的弧度并未因年纪渐长而变得凌厉,依然是俊秀的鹅型脸,只是稍尖的下巴添了几分简练的味道,修剪的极利落的短发染成深咖啡色,极衬白皙的肤色,再加上耳上那几只精致古怪的耳环,往日保守的美少年腰身已变成如今魅力十足的美青年了。
十一出神的凝视他,五彩斑斓的喜悦汩汩从心底冒起,排列成一个词:MyQueen。
下午时,热烈的阳光把浓雾驱散了,岛屿恢复生机盎然的本色。小莫开车带十一等人到南海滩,碰巧花四一行人也在,索性邀请他们一道出海游玩。
骄阳下的海面正在向人展示它变幻莫测的蓝色变奏曲,宁静的天蓝到深幽的钴蓝,每一种都美得极致。罗伊惊叹连连的举起单反相机四处乱蹿,拍足了自然美景又从各个角度狂拍三七凭栏的特写,一边比手划脚兴奋的指挥他变化姿势。
单令夕压压耳朵,斜眼睨向两人,不满道:“烦死人的鸟语,都到这荒岛上了还要受它摧残。”
“只能怪你学艺不精。”叶加凉凉道,“睨瞧咱沈少四少不是坦然自若的听之任之,这大将之风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多学着点。”
十一闻言乐道:“叶加,睨没发觉四哥那是奶牛听火车么?要学他呆滞的程度么?”
单令夕大笑,板过花四木然的脸一寸不漏的审视,再转过去让其他人观瞻一番,长指逐一划过五官,压低嗓音道:“瞧瞧这涣散的眼神、这陡峭嶙峋的鼻骨、这天崩地裂的唇线、这刀削的下巴,每一处都得奶牛真传,这就是倾国倾城的花奶四啊各位,睁大你们明亮的眼睛仔细瞧清楚吧。”
尾音未落,花四眼一闪,一个迅速的过肩摔差点就把他四分五裂了。
单令夕龇牙咧嘴的哀呼不止,爬到叶加脚边,颤悠悠的伸手:“陛下,麻烦借个手,谢谢。”
叶加狠狠的补一脚过去,施施然走进船舱,瞥了眼坐在小吧台边的唐写,从冰柜里拿了瓶果汁后径直走过去,漫不经心道:“还记得三七吧?他和十一从小就在这岛上生活,感情很深,几年前一个人到意大利上学,这还是第一次回来,也许再过不久他就会留下来不走了。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而留在十一身边,你只要记着,千万别做徒劳无功的事就行了,这船上任何一个人你都惹不起。”
唐写不语,紧扣桌面的手指微微泛白。
“我只是在告诉你一个事实。”叶加轻拍了拍他肩膀,起身走了出去,踏上甲板时遇上迎面而来的十一,抬手往后指了指:“他在里面。”
十一狐疑的跑进船舱,见唐写满脸抑郁的盯着半空发呆,那神情如同一年多前再遇时的毫无生机、厌世而自鄙,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他悄然落座他旁边,曲指轻扣桌面,微带懊恼的说道:“还说上岛后带你到处逛逛的,结果总是一不留神就把你丢下了,还一直没顾虑到你的心情,真对不起。不过你也别想太多,我哥跟他那些朋友其实都挺好的。”
唐写点点头,勉强的笑了笑,把手边的果汁递给他,迟疑了片刻才讷讷道:“听叶加说三七准备回来了,我想我应该搬出去住……”
“没必要。”十一打断他,语气断然道:“那地方住十个你都没问题。现在还不确定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即使回来了你也不用太在意,他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只要不妨碍到他就相安无事。”
唐写欲言又止:别人无法理解,三七那无处不在的冷傲让他无法从容面对。
“行了行了,难得有时间出来度假,你就别庸人自扰了。”十一拉他到甲板栏杆旁,抬臂亲密的勾上他颈脖,扬声叫正在摆弄相机的三七:“七,快给我们拍张相!”
“我来!”罗伊抢过相机快递的移位取景,单膝跪地连拍下几张。
唐写回过神,抬眼对上三七清冷的目光,心脏猛地蹦了一下,下意识的撇过头,表情略显慌乱。十一似不经意的觑他一眼,轻快走上前把三七兜到栏杆边,背对他人轻声笑谈,彼此之间的每一分肢体语言都透出无以伦比的和谐与融洽。
“分离了这么多年后感情还那么好,真叫人羡慕。”叶加眯着眼望向蔚蓝天际,有感而发。
萧香笑道:“这就是青梅竹马啊。”
“不能跟一般意义的相提并论。”叶加已有所指的朝单令夕努努嘴,他们也是所谓的青梅竹马,感情却及不上那俩孩子的十分之一,更无半点默契可言,真是越想越不爽,他大步走到两人身后,一手揪一个:“别当着客人的面嘀嘀咕咕的,这样很不礼貌,还有七,你到现在还没跟我问好呢?”
三七歪头平平的叫:叶加好。
“十一如一日的标志表情。”叶加轻拧他的脸,“你返意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跟你一起……”正说着,几声流畅悦耳的吉他音响起,他转身寻找生源,见罗伊正抱着吉他高高坐在船头的栏杆上,垂眼专注的弹奏,那些音符渐连成曲,是Joet Hanson的traveling light。(非&fan…)
“叶加,拿着!”花四笑容可掬的把另一把吉他丢给他。
叶加抿唇一笑,抱琴随地而坐,调试了一下琴弦,两道轻悠的音律逐渐合二为一,两人开口哼唱,一低沉一清凉的嗓音也奇异的吻合——Down by the riverside,I laid my burdens dowm,Now I'm traveling light,My spainit lighted high,I found my lreedo mnow,and I'm traveling light。
终于找到了自由,终于能轻装前行。
叶加放下吉他,朝罗伊比了个手势,脸上露出拨云见日的纯粹笑颜。三七皱眉盯着他看,蓦然伸手把他拉起来,在众人惊愕的视线中跑到船舱,认真的问:“你真要跟我一起走?”
“难道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叶加玩味的笑。不等他开口又继续道:“我跟展允说好了要过去的,以前我说过等我真正有时间了,就要做一些我想做的事,现在只是开始。”
“那……”
“没有那。”叶加摇摇手指轻松道,从冰柜里取出两瓶果汁,塞一瓶给他,随即返回甲板上,静立在阳光下欣赏罗伊才华横溢的弹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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榈庭多落叶,概然知已秋。
十月的阳光和煦的拂照在工作室前的那一泓清池上,几只体态优美的白鹅正悠然自得的戏水浮游,十一百无聊赖的趴在窗台上发呆,眼皮一搭一搭的往下垂,却始终阖不上,他转头蔫然的对正在融蜡的兴中华道:“果果,我想放假,巧克力节正在佩鲁贾举行呢,我想去看看。”
“趁着日头正盛,多做点梦吧,或者叫三七给你寄一箱回来,听说可以自己动手制作独一无二的个性巧克力。”兴中华咸咸回应,又举起刷子夸张的感叹:“啊,你不能拒绝巧克力,就像你不能拒绝爱情。”
十一嗤嗤闷笑,抽出牛仔裤后袋里的棒球帽,一派潇洒的边抖边往门边的车子走去。
兴中华立即喝住他,伶牙俐齿的痛斥他每次都逃避基础工作独自去偷换,毫无团体合作的精神和集体荣誉感,所以工作进度才一直停滞不前,让大好的光阴浪费在融蜡里,浪费在慢性自杀里!
“你越来越歇斯底里了,以后别跟长年处在更年期的伍老头走得太近,影响不好。”十一良心建议,旋即钻进车里,摇下车窗喊:“我要去废旧站找一些易拉罐,呆会儿不回来了,你把蜡型制作好,明天早上我过来修补。”
“妈的花璃你给我等一下!”兴中华气急败坏的奔出来,戴着塑胶手套的两只大手狠狠拍在车门上,顷刻便留下几道蜡印,他视若无睹的只顾咆哮:“下来!我给你找易拉罐,你来制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