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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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日皇帝- 第4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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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月还说起一件往事:“我四哥当年跟着你跳下悬崖,摔得遍体鳞伤,还掉断了一条腿,救回宫来的时候几乎都咽了气了,当时所有的人觉得他不行了,他以为你死了,自己也没了求生的念头,有天夜里我去看他,他断断续续对我手,等他死了之后,一定要把他的尸首带去海南岛,葬在那座有暖玉神泉的山上,他说他这辈子最快活最幸福的日子,就是在那里度过去的……后来不知二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又慢慢好起来了,也就罢了,但这话我一直记着的,我想这个当是他的遗愿,也许你能帮他完成。”

赵佑听得怔然。

海岛,温泉,木屋,何尝不是他的心之所往。

秦月还说:“我来这里之前,爹娘也说了,他们感谢你不计前嫌,两国能够放下仇怨,握手言和,四哥已经去了,回不来了,他们也想通了,你为他守了这么两年,心意也够了,亏欠也还了,还是将他送回苍岐去下葬吧,让活着的人也能安心,好好地过下去。”

秦月待了一日就回去了。

秦冲的尸首,终究还是没送回苍岐,却也没留在帝都,而是由他一路扶灵东进,爬上涉水,远赴海外。

暖玉神泉已毁,小木屋也尽数损坏,但不要紧,那座山还在,青山绿水,风景如昔。

赵佑将他连同寒玉棺一同埋在木屋的旧址前,并将那串珠链与那只人俑一齐收敛入棺,盖上棺盖的那一瞬,眼中依旧没有眼泪,只是在心底呢喃默念。

“等着我……”

黄土洒落,石碑立上,碑上什么字都没有,但赵佑想他应该知道自己的心意,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接下来的两年,他挤出时日,微服出巡,走了很多地方。

他去过神庙,去过桃花岛,去过海南岛,去过苍岐,去过风离,去过芷水,去过格鲁,去过沁城,去过新叶,去过雪山,去过陵兰……旁人以为他是因为放不下秦冲,所以外出散心遣怀,其实不是,赵佑只是想沿着旧时道路再走一次,追随他的足迹,寻找他的气息。

佛曰,灵魂不灭,人生轮回,如果自己与他还有缘,那么来世还会相遇相恋,生生世世都不再分开。

秉着这样的想法,赵佑心平气和,安宁度日。

在苍岐,他遇到了秦冲手下的一干死士,包括那名伤愈归来的黑衣首领,在他口中,赵佑知道了很多过去不知的事情,知道了当年在神庙里3秦冲那个行礼姿势的真正涵义,知道了他每天夜里都会来自己的寝室默默探望,知道了自己后来在南越皇宫能被袁承志顺利救出,也是他暗中策划,一手为之。

在沁城,他参加了李一舟和乐蒂的婚礼,身为赵氏王国天子和牵线红娘,理所当然坐在首位,接受新人的敬酒……

远行雪山,他由多杰带领着苦寻多日,终于找到了那曾与秦冲赖以生存相濡以沫的雪原石洞,那件他用万千鹰翎鸟羽细心编织缀成的披风还静静放在原处,重温着时光,追述着记忆。

畅游芷水,他随黑龙帮弟子乘舟去到通向德泽湖的那条水道,两岸芦花飘飞,水中菱角荡漾,只是在自己身边划桨泛舟的人,却再不是他。

他明明白白知道,秦冲死了,早在两年前就死了。

可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却感觉他时时都在自己身边,并未真的远离。

海南岛是他这些年来得最多,停留最久的地方。

第二次去的时候,他带上了赵氏王国的能工巧匠,靠着幽朵儿与岛人的帮助,在秦冲的墓前不远,历时半年,建起了一座两层高的小楼,雕栏画柱,静美无双。

门上有块横匾,上书三个大字:乐佑楼。

楼内每一间房,房里每一处摆设,都是他亲自设计,亲手布置,这是他们爱生情起的地方,是他们共同珍藏的记忆。

每回外出归来,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精神抖擞,事半功倍。

“心思缜密,感官敏锐,作风冷静,手段强硬的少年天子。”

“四国臣服,二岛恭顺,威加海内,盛世太平。”

这是世人对他的评价。

然而也有一些不同之声,有人说这皇帝好是好,就是生有怪癖,喜好男色,当年冲冠一怒为美男,出尔反尔将宋氏王国王爷凤如岳一剑斩杀,险些导致两国开战,百姓遭殃。

也有人反驳说,皇帝陛下早就料到这一着,老早就留有后手,不仅是按住了宋氏王国国内的篡权暴动,还送对方一位神族之子坐镇,那神子年纪虽轻,举止谈吐却有大将之风,。且更加善良仁慈,比起那名神秘不见踪影的前国主凤如镜好了太多,假以时日,着重培养,定又是一代明君。

对此,他一笑置之,要知道,传闻中生有怪癖迟迟不婚的青年才俊,放眼中原大地,又不止他一人。

比如大美帝国皇帝兰棠,比如赵氏王国将军陈奕诚,比如黑龙帮帮助魅影,个个都是如此。

陈奕诚一直在等他,这他知道,从第三年开始,赵佑就明确跟他说过,自己的心再放不下别人,这辈子只能是辜负他,对不起他。

记得他当时的回答是:“纵然你无法回应我,无法爱我,却不能阻止我去爱你,你现在是忘不了他,但将来呢?两年不行就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总有一天你会淡忘他,那个时候,就让我来陪你,照顾你。”

而铁士,似乎也跟陈奕诚卯上了,对于大美帝国国内日益高涨的选妃立后呼声根本不理,一意孤行,只说:“他跟我年纪差不多,他都没娶亲,我急什么?”

再有就是魅影,那年在芷水边上赵佑曾经与他碰过面,他当时带着那名少年于承祖,状若师徒,衣袂飘飞立在一艘快船上,中间隔着滔滔江水,更隔了万丈红尘,近在咫尺,却已成陌路。

他们,都是他最亲的人,两肋插刀,在所不惜,而秦冲,却是他血肉里永不能割舍,灵魂中永不能磨灭的部分。

所以,不能择一而栖,只能漫长等待。

这一年,是秦冲过世的第四年。

这一年,赵佑二十四岁。

二十四岁,正是青春年少,风华正茂,他却感觉仿若已经沧海桑田,褪去青涩,身心沉静。

年纪略长,与年少时期的想法却有不同。

年少时爱一个人爱得如火如荼,热烈而霸道,动辄锥心刺骨,要死要活;而随着年龄的增长,爱一个人却如水般缓缓流淌,悠悠绵长。

赵佑有时也在想,如果当年的事放在今日,也许就不会发生,至少,不会是那么悲壮惨烈的结局。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该多好……该多好。

这年秦冲忌日将至,他安排好朝堂政事,召集人马,启程东去。

船行海上,但见风和日丽,碧波荡漾,天地间一派安宁。

赵佑站在甲板上,正俯视海面,忽听得远处传来划水声,又听得有人吆喝追击声。

此片海域已是桃花、海南二岛的势力范围,二岛邻里友好,关系和睦,又因为拥有传闻中凶悍异兽与神秘巫术,周围渔民断然不敢轻易靠近,更不敢肆意冒犯。,

这阵仗,却是在追击何人2?

当下去往船楼高出,举目远眺,却见那头有只小舟在海浪里飘摇,后面一艘大船正快速追赶。

他一眼看清那后面大船船身上有海南岛的巫女头像标示,船上人数不少,阿大,幽朵儿都在其中,而前方那只小舟上却只有个头戴斗笠的黑衣人,只看出身形矫健,看不清面容。

见时候熟人,生怕岛上有事发生,赵佑赶紧叫浆手加快速度,朝海南岛的大船靠拢,。同时举旗鸣鼓示意。

见得是赵氏王国战船,幽朵儿欢呼一声,忙叫人从船上解下只小艇划将过来,而阿大等人却是架着大船继续追那小舟而去。

“出了什么事?”等到幽朵儿跳上甲板,赵佑一步过来,劈头就问。

幽朵儿眨了眨眼,恨恨道:“那老贼,这半年来偷上岛来好几次了,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护岛神鸟都拿他没法,这回他又偷偷上来,被我们在岸边抓了个正着,这不,我跟哥哥一起追他来了,等会儿逮住了他,定要叫他好看!”

赵佑哦了一声,朝海面上一前一后的两只船凝神望去,却见那小舟上的那人转过身来,摘去斗笠,向他所在的方向回头一顾,微微颔首。

一袭青衫,仙风道骨,眼底似有深意。

明明素不相识,却觉分外眼熟。

脑子里灵光一闪,蓦然冒出个模糊的念头,会不会……是他?

青葱屡屡提及却始终无缘见的那个人?

胸口仿佛被铁锤狠狠一撞,撞出满头金星,一片空白,心里却是狂喜,如果那个人是他,那将意味着什么?他半年来几次出现在海南岛,意味着什么?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又意味着什么?

会不会,如他所愿,实现他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向天祈祷的心愿,他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实现的心愿——起死回生,平安归来……会吗?会吗?!

刹那间,忽喜忽忧,一颗心怦怦地跳个不住。

脚下虚浮,手指颤抖,他不知道自己对幽朵儿说了些什么,不知道船舶是如何靠了岸,他又是如何歪歪倒倒跳下船,如何跌跌撞撞朝前飞奔,绊倒,又再爬起,再绊倒,再爬起。

温暖的山风,呼呼地擦过脸颊,衣袂轻动,发丝轻扬,他喘着气,一路跑,一颗心仿佛就要飞出来,正在胸腔里急促杂乱地跳动连带着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着,几欲沸腾。

原来,直到这一刻,才终于体会何为真正的急切和喜悦,仿佛每个细胞都在欢叫,却又杂夹着一点点失而复得后的惶惑和不安,生怕这一切,全都不是真实的,姿势又一场他臆想出来的幻梦。

它来得这样突然,仿若黑暗中久久前行的人,等待了那么长的时间,经历过那么多的失望,只在一刹那间,突然见得曙光。

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这样好的体力,这样好的耐力,仿佛只是本能,竟一口气不歇地奔上了山。

大半年未至,但见乐佑楼艳色笼罩,霞光灿烂,四周碧树繁花,草木青青,一切都是那么明丽可爱。

四处静悄悄的,坟墓高耸,石碑如故。

难道,是他想错了?

赵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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