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奕诚。”
“陈奕诚?!”
赵佑松手,好笑看着他:“这宫里宫外,乃至整个帝都,谁人不知长公主对他有意思,铁了心非君不嫁,这已经名草有主的男人,我痪了才会去插一脚,沾惹一身腥!”
小乐子语气清淡,在陈述事实:“他不喜欢长公主。”
“这事可又不得他。”赵佑冷笑道:“皇室尊严,不容拂逆,他拒绝得了一时,拒绝不了一世,当朝驸马爷的身份,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容更改!”
小乐子摇头轻叹:“陈奕诚,他不是一个那么容易妥协的人。”
“哦?”赵佑笑着瞟他一眼:“没想到你还挺了解他的,怎么,化敌为友了?”
“奴才不敢。”小乐子眼睫垂下,低眉瞬目,“陈公子出自将门,身份荣耀,我只是一个小太监……”
赵佑不耐挥手:“去去去,少来这一套。”
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可清楚得很,四年来能将日月神教的上下事务打理得一丝不乱,井井有条,在教中人缘极好,威信甚至比铁士还高,早就不是当初任人欺负的小太监了!
瞧见那少年唇边淡淡的笑意,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来:不知小乐子脱了衣服下水沐浴,又当是怎样一副姿容,与陈奕诚相比,谁胜谁负……
呸呸呸,色鬼,想到哪里去了!
一边暗骂自己无聊,一边擦干双手站起身来:“走吧走吧,我定要赶回宫中吃午膳。”
又走一阵,视野逐渐开阔,远远望见山坡平地,屋舍院落,期间隐有炊烟缭绕。
果然走出山谷了!
再往身后一望,白雾弥漫,聚拢散去,竟是树影摇曳,云深不知处,再无道路踪迹。
地底奇遇,难道是一场梦?
赵佑按下心底淡淡迷惑,长长吁了一口气:“记住,回去之后,不能向任何人提起方才之事。”
“是,王子。”
小乐子走到他跟前,俯身下去:“王子,你也累了,接下来的路,我背你走吧。”
“算了,我自己能行。”赵佑瞥他一眼,眉头微皱,又道:“看你那细胳膊细腿的,回去跟着铁士好好锻炼,给我练强壮了,以备不时之需!”
“细胳膊细腿?”小乐子看着他大步朝前,并未跟上,只是立在原地,喃喃念着,反复回味着这一句:“细胳膊细腿……”
不觉挽起衣袖,举臂查看,边看边是苦笑:“嫌我细胳膊细腿……可我是吗?我是吗?”
这个主子什么都好,就眼神不咋样,而且还很自以为是……
青山绿水,田饮地塘,偶然听得几声鸡鸣狗吠。
小乐子找了棵大树让他坐下歇息,自己去得那头的农家院子,说是去打探进城的道路。
赵佑坐在树下,只见那道清爽的身影停在院门外,似是对着里面说话,头有点晕,也没去注意听他说了几句什么,不想过了一会,就见他从远门里牵了一头青牛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卖苦力赚路费?”青牛脖子上还套着沉重的犁具,显然是一头耕牛,可是他这番闲散优雅的模样,实在不像要下地犁田的样子。
小乐子拍了拍牛背,无奈一叹:“我没有借到马,只有这个……”
赵佑听得有些怔忡,半响才反应过来,指着他道:“什么,你要让我骑牛?”
不错,马在这个朝代是个稀罕物,并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的,尤其像这样的山野农家,但是,也不至于让他骑着牛回宫吧?
丢人现眼啊!
小乐子轻轻点头:“王子不要我背,要是再走下去的话,晚上会腿疼,睡不好。这牛虽然不好看,但是代步也还过得去,一是应急,有胜于无吧。”
轻描淡写的两句解释,字字句句都在为他着想,不答应着实说不过去。
赵佑心里已经软下来,但看到那青牛光溜溜的背脊,还是忍不住撅嘴嘀咕:“我不是牧童……”
翩翩公子,应该骑着高头大马啊,怎么能骑牛……
“唉,我的一世英名啊……”
没等他把调子拖完,小乐子已经是一手托住他的手肘,一手托住他的后腰,半扶半抱,将他推上牛背去。
赵佑的低呼声还卡在喉咙,就听得牛儿哞哞叫着,朝前抬步了。
没有缰绳,只好抓住犁具保持平衡,耕牛并不肥壮,要不是小乐子事先在牛背上垫了块厚布,他的两瓣嫩臀铁定被那突起的背脊骨戳得疼死。
慢慢适应了骑牛的姿势,抬头去看面前牵牛的人:“喂,你能不能走快点?”
“哦,好的。”
小乐子应声,步履却并没加快多少,大概是因为牛背上坐了人,不易驾驭的原因,虽然极力控制,但那牵牛行走的姿势并不熟练,还有丝别扭。
赵佑看得好笑:“小乐子,你家不是有几亩地吗?难道都不用耕牛的?”
他敢说,若是自己下去牵牛,指不定还比他牵得好些。
小乐子回头过来,唇边一抹羞涩的笑意:“在家里的时候,都是大哥放牛,留我在屋里看书。”
赵佑点头,怪不得,农家子弟,却长了一身细皮嫩肉,原来是因为家人关爱照顾,疏于嫁墙,不擅家耕。
正想多问几句,却见他已经转过头去,一副讳莫如深不愿多说的模样。
是了,如今他家里也没剩什么人了,提起往事也是强颜欢笑,徒增心伤罢了。
赵佑自翊为深明大义,体桖下属,此时硬生生将疑问按了下去,转而去谈论天气,研究沿途景色。
走了没一会,万般聊赖的赵佑先是哼了几支小调,后来又开始扯起喉咙唱歌。
“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啊吹向我们,我们像春天一样来到花园里,来到草地上……”
倒也不能怪这赵三公子,从小到大他就会几首儿童歌曲,然后便是在隔壁老婆婆家吱吱嘎嘎响着的留声机里听过一些老电影歌曲,比如上回在怡香楼里所谓填词作曲的那首天涯歌女。
对于这直白乏味的歌词,小乐子听惯不惊,弯下腰去摘了一把草叶,牵着青牛继续朝前走。
天高云淡,春光明媚,林子里不时响起清脆悦耳的歌声,虽然那歌词实在不敢恭维。
牛背上的少年断断续续地唱,下面牵牛之人不言不语,只是抿唇微笑。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
赵佑咿咿呀呀唱了半天,没听到一句赞誉之辞,轻哼一声,眼珠一转,改了歌词:“一只笨鸟,一只呆牛,走不动,走不动,一只头顶望天,一只脚下看路,真奇怪,真奇怪!”
越唱越响亮,大概唱了七八遍,喉咙冒烟,这才停下歇息。
“唱累了吧?”小乐子回眸笑了笑,从犁具里摸出一只水壶递给他。
赵佑定睛一看,正是先前在山洞里的那一只,难得他防患于未然,竟一直带在身上。
仰头喝下一口,甘甜清凉,正在回味之时,少年温润带笑的嗓音在身下响起。
“是那农家院子里的井水,够王子这一路喝的……”
小乐子说完,又将一项编好的草冠放在牛背上:“这个戴在头上,可以挡下太阳。”
赵佑低头看着细细编织的草冠,全是用青翠宽大的草叶编成,与演武大赛那日的绿色大伞有异曲同工之妙。
哎,这个心灵手巧的小乐子,他怎么什么事情都能预先想到呢?
如此磨磨蹭蹭,走走停停,慢慢悠悠行进,要想就此回宫,只怕走上两天两夜也别想如愿。
“牛儿啊牛儿,你为何不长出翅膀来啊?嗯?”
许是上天听到他的哀叹,当真大发慈悲,这两人一牛在即将穿过一片密密树林,刚要走到山口之时,远处大道上竟然传来铮铮蹄声。
蹄声越来越近,不仅是他,就连小乐子都听不到,满面戒备,停下不动。
“可能是来寻王子的军队。”
赵佑应了一下,眯眼望去,但见那山口寒光闪耀,似有手持长枪的铁甲兵士在摸索搜寻,不由朗声喝道:“来人可是赵氏王国士兵?”
“正是天子御前羽林郎!”寒光顿住,有人肃然答话,却没有现身,“你们是谁?人或是妖?”
“人?妖?”有妖怪光天化日之下大摇大摆出门游荡的吗?
赵佑愕然,看着自己周身,再看看小乐子,突然明白过来。之前两人躲避坍塌的山石,弄了个满面尘灰,十分狼狈,衣裤也是破损不堪,就算后来在水潭边洗了手净了脸,头发上仍是灰扑扑一片,自己头上又戴着个草冠,再加上胯下一头还套着犁具的大青牛,猛然入眼,确实有些妖异。
不过这队伍是羽林郎,事情就好办多了,赵佑朝小乐子比个手势,口中高声道:“我是三王子赵佑,叫你们上司来见我……”
正在脑中回忆宫禁羽林郎最高长官的姓名,突然听得山口那一片铁甲寒光之后,有人低呼一声:“你真是三王子?”
“是啊,如假包……”
最后一个换字还没吐出,就听得一声如雷吹叫,一道英伟挺拔的身影策马而来,闪电般驰到面前,姿势矫健,翻身下马,一个箭步奔上前来。
“王子,你没事吧?”
风尘仆仆却难掩其英姿,略显憔悴的俊脸上眉开眼笑,倾洒暖暖阳光,是陈奕诚!
“我有事,当然有事!”赵佑看着四周围拢过来的士兵,暗地里掐了下手背,生生挤出几滴眼泪来,呜呜哽咽:“我不过是邀几名朋友游山玩水,居然遇到山崩,要不是小乐子忠心救主,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乐子……”陈奕诚淡淡瞟了一眼牵牛的少年,侧头唤道:“一舟,你来帮王子看看,可有哪里受伤,就地处理。”
“好的。”李一舟答应着,背着个笨重的药箱匆匆过来。
赵佑吓了一跳,使劲摇头:“不用,我好好的,一点都没伤着,倒是小乐子,你给他看看!”
李一舟闻言转向那牵牛的少年,上下打量,呵呵一笑:“又是你,真是好久不见……让我看看,哪里受伤了?”
小乐子退后一步,摇头道:“我没受伤。”
李一舟也不勉强,望着陈奕诚,等他下令。
陈奕诚没有理会,而是朝赵佑张开手臂,笑脸相迎,语气温柔:“王子,救助来迟,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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