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恒茂暗暗皱眉,心道:“我好不容易才从云天寨逃出来,怎么可能跟你回去?要不是为了找武至忠,你以为我愿意受你拖累啊?”
“蒋博通恨不得把这家伙扒皮抽筋,他能同意你把人押走?”杜恒茂道出顾虑,“你要是提起奸细一事,他更不可能让你走了。这可是他的大把柄啊!”
“真是反了!”魏战武怒道,“他还敢拦老子?”
“你都打算让他下岗了,他还能不反?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他还是分寨的寨主,手底下有几百号汉子。他要是真的反了,你又能拿他怎样?这里可是他的地盘。”杜恒茂泼冷水道,“你以为,你这个少主很了不起啊?说到底,你不就是个仰仗老爹威名的小鬼嘛。毛还没长齐呢!”
魏战武气得呼哧带喘,却又无法反驳。
他不甘心地说道:“那怎么办?就这么撒手不管了?”
“人,肯定不能带走。奸细的事,也绝不能捅破。你现在人单力孤,只宜暗中行事,不能打草惊蛇。”杜恒茂说道,“等你出了智寨这个地盘,你可以写封密信给你爹,向他说明奸细一事,让他派人偷偷调查。既然智寨有奸细,其它分寨,就应该也会有。你让他统一调查。”
魏战武想了想,到院子里打了一桶井水过来,将鲁跃然泼醒,开始讯问有关金麟阁的事。
为了防止魏战武起疑,杜恒茂没有出面制止,只是袖手旁观。
这个金麟阁,是隶属于西北方强国——安国的一个秘密组织,在越朝经营妓院、酒楼、当铺等等。
鲁跃然在昌州首府山阳的一家知名妓院——倚红楼嫖妓时,被一位名叫绿萼的妓女下了毒。
为了获得解药、保住小命,他加入了金麟阁,接受绿萼的领导。
32 逃犯
因为解药是按月发放的,鲁跃然必须在每个月月底,前往位于浦石码头的一家名叫“悦来”的客栈,向掌柜的递上绿萼发给他的钱袋,要求兑换十两碎银。
他递出去时,钱袋里装的是汇报工作的信件。
等他从掌柜手里接过钱袋时,里面则装着一粒解药、写有组织派给他的最新任务的字条、组织发给他的月例。
如果组织临时有紧急任务,会派出特使找他,向他直接下达命令。
他在金麟阁的地位不高,只听说主子武功高强、神通广大,却不知主子的性别、姓名、年龄这些基本信息,更没有见过本人。
魏战武不懂套话技巧,问了半天,只问出这些信息来,气得对鲁跃然拳打脚踢。
若不是杜恒茂从旁阻拦,鲁跃然这条小命就玩完了。
“王八蛋!竟然替安国人卖命。汉奸!卖国贼!”
魏战武气不打一处来,往已经被他打昏的鲁跃然身上又补了一脚。
杜恒茂倒没有这种民族主义情绪,只把安国人当成北方人。
在他的眼里,如今的越朝、安国、理国、宣国这些国家,不过是大中国的一些省份而已。
魏战武将鲁跃然押送到智寨刑堂后,回屋便写了一封信给魏云天,向自家老爹汇报情况。
封好信后,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耳边始终回响着杜恒茂泼他冷水的那番话。
他不想当仰仗老爹威名的小鬼少主,他想要证明自己的力量,让全寨上下信服他。
现在,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
只要他能够揪出云天寨里的所有奸细、砍掉金麟阁伸向云天寨的魔爪,谁还敢小觑他?
主意打定,魏战武很快沉入梦乡。
第二天早晨,他在吃早饭时向杜恒茂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杜恒茂对魏战武可谓了如指掌,对于后者的这一决定,他丝毫不感到意外。
不过,他不想掺和这事,只想尽快找到武至忠,远离云天寨的是非。
“只要计划周详,你完全可以去做。”
杜恒茂鼓励了一下魏战武,话锋一转。
“不过,你得先帮我找到武至忠。”
“找人,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只要还在云天寨的货船上,早一天、晚一天的,怕什么。”魏战武不以为然道,“抓奸细,才是目前最要紧的。”
见魏战武对寻找仆人一事完全不上心,杜恒茂有点生气。
想到蒋博通昨晚刚刚误杀了女儿、现在肯定也没心情搭理找人这事,他更觉气闷。
万事求人不如求己,他早该明白这个道理!
他不该指望魏战武帮忙,不该为了等待后者出山而耽误两年多时间。
他有功夫、有秘药,哪怕一条船、一条船的找,现在也该找到武至忠了。
杜恒茂后悔不已,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你找寨子里的二当家问问,要是武至忠不在这儿的货船上,我们就出发吧。”
魏战武也正想早点出寨,当即快速吃完早饭,出去找二当家帮忙。
他按照杜恒茂当初的吩咐,表示武至忠是自己的仆人,当年被自己连累挨了罚,如今,他出山了,想把这个仆人找回来。
二当家巴不得有机会巴结少主,当即表示会积极调查、尽力寻找。
魏战武急着离开,吩咐二当家查出眉目后,单独发密函向他汇报。
他表示,自己有事要办,上午就要出发,让二当家通知蒋博通一声。
蒋博通失去女儿、丢了变成少主丈人的大好机会,心情正差。
见魏战武急于离开,他正好眼不见心不烦。
他只是礼节性地挽留了一下,便奉上一小箱子金银珠宝,将魏战武送出了智寨。
初升的太阳红彤彤的,将宽广的江面照得仿佛花海一般浮光跃金。
然而,杜恒茂、魏战武却没工夫欣赏这壮丽的自然风光。
他俩,一个忙于清点蒋博通赠送的财物,一个忙于制定肃清云天寨内部奸细的计划。
当晚,船只停靠在热闹繁华的浦石码头。
魏战武扔给下人一块银锭子,吩咐对方前往悦来客栈,预订两间上房。
杜恒茂知道,魏战武这是要去实地考察。
他不想掺和这事,遂说道:“订一间房就行。你自己去,我留在船上。”
“都在船上呆了一天了,你不嫌闷啊?”魏战武皱眉道,“你总得上岸吃饭吧。”
吃饭,哪有守着一箱子财宝重要!
那箱子很沉,随身带着不方便,搁在船上又不放心,不如亲自守着。
当然,这话,杜恒茂不能明说,否则,肯定要被魏战武笑话。
这小子,从小锦衣玉食,一副视钱财如粪土的模样,哪里知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残酷。
“你多点一些菜,让他们打包带回来给我。”杜恒茂不为所动。
魏战武拗不过杜恒茂,只得改口吩咐下人订一间上房。
月上中天,江风习习。
浦石码头虽然停泊着数十艘大大小小的船只,却黑漆漆、静悄悄的。
江水不知疲倦地拍打着船舷,和着此起彼伏的打鼾声,合奏出独具特色的小夜曲。
忽然,一阵雨点般密集的马蹄声传来,一下子打破了夜的寂静。
马嘶声、吆喝声、脚步声……响成一片。
“船上的,都给我出来!”
洪亮的男性嗓音响起,气势骄横压人。
“我等奉命捉拿朝廷要犯,胆敢知情不报或包庇逃犯者,以同罪论处!
“搜!”
这会儿睡在船上的,基本上都是船夫、搬运工、奴仆这类地位低下的人。
搜船的官兵,根本不把他们当人看,完全像驱赶牲口一样,粗暴地吆来喝去、推来搡去。
杜恒茂混杂在人群中,和睡眼惺忪的众人一起上岸,心里对这群盛气凌人的官兵极度不满。
官兵们如飓风过境一般,搜查了停在码头的所有船只,结果一无所获。
领头之人显得气急败坏,恶狠狠地说道:“逃犯是个大胡子,背上带有箭伤。你们都给老子睁大眼,一旦发现逃犯,立马去衙门报告!”
之后,一行人陆续上马,绝尘而去。
杜恒茂等到人群散去,这才慢慢悠悠地向自家的轮船走去。
他敏锐地捕捉到什么东西破水而出的声音,继而听到急促的喘息声。
33 叛逆
还真有逃犯躲在这儿啊!
不知道犯了什么罪,被追得这么惨。
杜恒茂暗暗摇头,带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上船。
他打开船舱里的暗阁,快速检查了一下里面的财物。
见宝贝们都安然无恙,他这才放下心来。
他不知逃犯会否选择登船、会否挑中自己所在的轮船,为了以防万一,他打开了船舱的雕花窗户,和衣躺在床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留意听着船舱外的动静。
约摸两盏茶时间后,码头重新恢复宁静,睡在轮船底舱的船夫们都打起鼾来。
轻微的划水声,逐渐由远及近。
短暂的寂静后,是登船的轻响。
杜恒茂暗道一声“巧了”,双腕轻轻一动,两枚涂了强效麻药的铁橄榄从袖中滑至手心。
他倾听着来人那略带滞涩的脚步声、稍显凌乱的呼吸声,暗想:“这人受伤不轻啊。看来是跑不动了。否则,哪会冒险登船。只是,他竟然误打误撞地挑中我的船,运气未免太好了。小爷正好被那群狗官兵弄得很不爽,就救他一命吧!”
来人在船舱的窗外停住脚步,看样子是在倾听舱里的动静。
杜恒茂的呼吸绵长而平稳,听起来完全是熟睡状态,哪会被人识破。
果然,这人上了当,选择翻窗入内。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刚想伸手,身体已被疾如闪电的两枚暗器射中。
他惊怒交加地瞪着床上的人,带着不甘、懊悔、绝望等复杂心情,轰然倒地。
杜恒茂翻身而起,从昏迷者身上取下铁橄榄、收回袖中。
他关闭窗户、点燃蜡烛,借着烛光查看昏迷者的容貌、伤势。
见此人脸上残留着长短不一的短小胡茬和新添的细小刀口,杜恒茂暗暗发笑。
刮了大胡子,倒是个儒雅俊男,让人一时之间联想不到逃犯的身份。
他将昏迷者翻过身来,发现其左肩插着一支削断的箭,箭头没入肉中,不知深有几许。
他在地板上铺开一张油布,将昏迷者搬到油布上趴下。
他拿出医疗器具、草药、干净的白布等物品,又端来一盆清水,准备取箭。
他先以剪刀剪开昏迷者后背的衣服,再以用烛火烧过的小刀割开箭柄四周已经化脓的烂肉。
黑色的血液汩汩冒出,显示出箭头有毒。
他把黑血放掉后,动作麻利地割肉、拔箭,从昏迷者的身体里拔出一支长约四寸、装有六个倒钩的三菱形铜制箭头。
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