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怎样,他不能让冯晨这样受苦。
万一一辈子都要这样怎么办?他真的很怕,如果一辈子都要这样时不时的疼痛,而他只能站在一边束手无策,光是想想就无法接受。
他的手从被子里伸出去,伸到冯晨的被子里,牢牢的握住他的手,究竟是要给他传递力量,还是想要从他那里吸取力量,施羽不知道。只知道,必须要碰触到这个人,慌乱不安的心才能平静。
冯晨早晨醒来,感觉到静静握在手中的手掌,一时间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以前,他们总是这样手牵着手入睡,一晚上不管怎么翻身,都会勾着手,早晨醒来时也总是和入睡前一样。后来,这个甜蜜的习惯被他刻意破坏了,现在算是重温旧梦吧。他侧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睡颜,还是按耐下了心中的激动,悄悄松开手,帮施羽掖好被子。他不愿意施羽醒来以为自己乘机占他便宜,实际上也是怕施羽跟他一样,想到以前的事情而不高兴。
蓦地闹钟响起,冯晨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施羽起身关了闹钟,垂眸发了一会儿呆,推了推冯晨,“起来吧。”
拿出冯晨的衣服放在床上,“你先换衣服,我去刷牙。”
他一晚没睡,冯晨刚才松开手的动作他一清二楚,像数九寒冬被人猛泼了一桶冷水。抽走的手,抽离的感情。
他苦笑,自虐似的把头浸到冷水里清醒。
醒醒吧,还在奢望什么?
吴杰说冯晨因为后悔,才跟他分手。也许他错了,吴杰不过是冯晨离开自己的借口,等自己离开了,吴杰也不需要了。
他还以为自己跟吴杰是朱砂痣和蚊子血。其实也许都是弃卒而已。
“你在做什么?”冯晨看到施羽把头浸到水里,骇了一大跳,声音不由得高了好几度,“你怎么了?头疼吗?”
施羽拿毛巾擦干头发,笑了笑,“没事儿,我习惯早上冲个脑袋。你用卫生间吧。”说完,施羽走了出去,还帮冯晨带上门。
那个笑容让冯晨觉得不舒服,带着疏离和悲伤。
他摸了摸盆子里的水,冰凉冰凉的。冲头用冷水吗?显然不是。可任冯晨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为什么。他颓然的揉了揉额头,很想问施羽怎么了,却开不了口。
如果自己的出现让施羽那么难受,那么自己留在这里到底是好是坏?
他被自己的念头吓到,赶紧摒除。
施羽需要的是时间吧。很多事不是可以淡忘的。他要坚持,坚持到施羽释怀为止。
专家的意见很乐观,制定了理疗跟热疗结合的方式来帮冯晨恢复。一周要上5次医院,三次理疗,两次热疗。
“我早上送你过来,中午休息的时候,我来接你送你回去。”
“你上班这样赶来赶去很累的,我自己也行……”冯晨舍不得施羽奔波,而且这样赶来赶去,他很怕施羽出事,可话说了一半,施羽脸上突然消失的浅浅笑意让他住了口。
“时间来得及。”施羽只是说了这句话。
冯晨也不再反驳他。
他似乎有点摸清楚他和施羽之间的误会点在哪里,每当他拒绝施羽的帮助时,施羽就会生气。
“这样也好,中午我们可以一起吃饭。”他小心翼翼的措辞,既不显得太过暧昧,也不显得太过陌生疏离。
果然施羽缓和了表情,但仍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第二十九章
看得出来,施羽很开心,冯晨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两人从医院出来就一起到菜场买菜,施羽准备买条鱼。
“想红烧还是喝鱼汤?”
施羽的视线在几只盆子间穿梭,鲫鱼还是鲤鱼?要不干脆黑鱼炖汤?他面上的表情灵动,冯晨在一旁宠溺的瞧着他微笑。
施羽的爱,似乎在经过这一场变故后,更加容易被发觉了。真正要说到底哪里改变了,冯晨说不出来。
其实不是施羽改变了什么,施羽一直没有变,是冯晨看待他的角度立场不一样了。当那些被忽视的过往所蕴含的爱意在思念充斥的日子里被拿出来一遍一遍温习回顾的时候,冯晨终于发现点滴的深情可能不经意出现在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钟,也许是贴心的一杯热茶,也许是嘴角轻轻扬起的微笑,总之,可能是被他忽视的一切。
医生说他有很大的希望恢复,于是施羽的欢乐显而易见,原因只有一个,他爱着他。
自从跟施羽重逢,一直被回忆的爱也重新呈现在面前,一次,一次,更加具体。
“我想吃你做的红烧鱼。”他伸手指了指盆子里的鲤鱼,指尖不着痕迹的擦过施羽的掌心。
施羽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有些惊愕,看到冯晨带着深意的笑容,蓦地脸颊发烫。冯晨舍不得他乱想,手肘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又说了一遍,“买鲤鱼吧。”
却不知施羽心里怎么想的,忽然变脸,沉着脸对鱼老板说,“小点的黑鱼抓一条。”
冯晨不敢问他怎么不买鲤鱼红烧,心里暗暗懊恼,唉,刚才不应该情不自禁去撩他,一堆问题没解决呢,乱动什么!
老板快手快脚的杀好鱼,用袋子装起来递给施羽,施羽付了钱,推着冯晨往卖蔬菜的小摊走。
“对不起。”
“嗯?”冯晨没有听清,回头看施羽,“什么?”
施羽抿抿唇,再说了一次,“对不起,明天再吃红烧的鱼吧。”他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明明说要对冯晨像兄弟,像朋友,可是内心总有一股怒意,寻着时机就要冒出火来。冯晨现在这种情况,跟平常人不一样,也许很容易会难受,他继续解释,“我最近好像火气很大,但是不是针对你,是工作上的事。烦躁了一些。你不要往心里去。”
冯晨笑笑,“没事儿。还要买什么?”
他摇动轮椅,自己往前几步,在一个摊位前要挑西红柿,“买点西红柿?”
他几乎不敢看施羽的眼睛,天知道从施羽嘴里听到“对不起”三个字,对他来说意味着多大的讽刺,他完全没有办法接受。
明明他才是应该道歉的那一个。施羽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跟他说对不起?施羽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他几乎握不住手里的西红柿,讪笑了又说,“不必跟我道歉。”
施羽有些奇怪他的反应,不过没有多想,又问了他还想吃什么,按照他的喜好买了几样小菜。
回到家弄好饭菜,已经下午三点多了,这一顿也不知道吃的午饭还是晚饭。
“晚上要是饿了再吃吧。”
“嗯。”
“我还有工作要做,我在房里,有什么事情你叫我。”
“好。”
施羽把碗筷收拾到厨房池子里泡着,“泡着吧,你不用管了。”,然后擦擦手,进了房。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顺手把房门也带上了。
冯晨有点失望,也许是不想被打扰吧。
耽误了几天,他也有活没做。他看了看厨房,想了想,还是摇着轮椅进去,把碗洗了。
两个人都是工作狂,直到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才发现已经天黑了,再一看钟8点多。
“咔”
冯晨耳朵一动,听到施羽的房门打开了,连忙也出去,“饿了吗?”
施羽“啊”的一声,“我去热饭菜,马上就吃。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冯晨的本意是问他饿不饿,结果很明显被他误会成了自己很饿催他热饭菜,施羽紧张他虽然很受用,但他还是觉得舍不得,现在是施羽为他做任何事情,他都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舍不得。
他很想把施羽捧在手心里,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他在心里默默的询问,施羽,还有机会吗?现在他不敢主动做任何事情,他早就没有主动的资格,只想什么都听施羽的。即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陪着施羽一辈子,只要施羽需要他呆在身边,他就在他身边好好的,默默的爱他吧,也未尝不可。
吃完饭,施羽继续忙。冯晨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呆呆的坐在床边,看着床上施羽没有来得及收起来的被子,暗自在心里期待,晚上,施羽还会睡在这里吗?他甚至希望自己再疼一晚,换施羽晚间在一侧的陪伴。
想着想着,又想到过去的一些事,精神渐渐萎靡,竟然在轮椅上就睡着了。
施羽干完剩下的工作,泡了牛奶拿到冯晨房里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散射的路灯的光线衬着轮椅上疲惫的身影,孤单而又孤独。他看不清冯晨的面孔,甚至再也想不起来他站立时的身高,那个飞扬跋扈的年轻男人似乎完全从他记忆中消失不见了,只剩下这个让他心酸,让他心疼的,也许再也站不起来的男人。
只是,虽然如此,被遗弃的记忆仍然鲜明。
此时此刻,他居然很想叫醒冯晨,再问他一句,“为什么!”
他轻轻的叹息,轻轻走过去,把手中的牛奶放在床头柜上,扭开了台灯。
“啪”的一声轻响,冯晨也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施羽?”
“你怎么不上床睡?”
“我……”我在等你,呵呵,还是说不出口,“我坐了一会儿就睡着了。你要睡了吗?”
施羽点点头,下巴一扬,“喝掉牛奶吧。”
这杯久违的牛奶,冯晨毫不迟疑的捧起来,一口一口喝着。
施羽笑道,“我以为你不会喝。”
他说这句话完全是无意识的,结果说完,不仅冯晨,他自己也愣住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并不是要挖苦冯晨,似乎自己的思想越来越难控制了。
“我知道。我那时候是在跟你赌气,也不知道赌什么气,就想跟你唱反调。你泡牛奶给我,我偏不愿意喝。”
施羽接过空掉的杯子,“睡吧。我洗了也睡。”
冯晨上了床,关掉灯。
耳边传来卫生间淋浴的水响,迷迷糊糊的,困意再次来袭。但他硬撑着,想等着,等着看施羽睡在哪里。
终于,施羽汲着拖鞋的脚步声传来,床的一侧下陷了一点。
冯晨安心了,带着浅笑陷入了睡梦中。
接下来的一个月,用相近如宾形容他们一点都不为过,连一点细微的摩擦都没有了,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当中。施羽亲自接送冯晨做治疗,风雨无阻。而这样的付出也有收获,冯晨的腰疼半个月前几乎就不再发作,脸色好了许多,人也胖了。
今天,施羽被公事耽误,而且需要去外地给一位外地的客户做现场演示。
“行了,你别担心。我可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