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日,入夜,归营号响起。
刀疤听到自己的营房门上轻轻叩响。
“妈的,还敢来啊?!”地上豁嘴跳起来一句,“那话咋说来的?好了疤痢忘了疼?”
“兄弟们,还跟上次一样,玩不死那臭娘们!”没脑热情高涨地附和。
刀疤心里一动,寻思着似乎有点不对,那臭女人心眼那么鬼,真就送上门来吃第二次亏来了?
但他来不及想好哪里不对,门就被打开了。
目光从一堆光着的膀子上穿过去,可以看到门外站着的是万素飞,银灰的面具熠熠生辉,如假包换的万素飞。
而面具之外地脸,是笑着的?非常得意那种笑?
他地目光开始从上往下落,最终停在万素飞手里。
那手里牵着一把缰绳,每条缰绳扣紧一个嚼子,每个嚼子扣在一条狗嘴上,灰的、黄的、黑的、白的……潮水一样。
然后那手突然松开了……
……
万素飞闪出门外,用关狗笼子的速度关上了营房的门。
“嗯——”,她伸长脖子,深深吸口野地里清冷的空气,侧耳听听屋里的鬼哭狼嚎,终于满意地诗兴大发,“《江雪》、'唐'、柳宗元……千山鸟飞绝、万境人踪灭……”,拿手指勾勾记事,踱着方步远去 了……
第六十四章 凶讯
第六十四章 凶讯
在万素飞展示了她接受挑战有光明的方式,对付流氓有无赖的办法后,在兵营的日子变得更加快活起来。
不过这快活还没持续几天,被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打断了。
这件事是:郭凝玉死了,死法用来报信的人的形容,好像个被切开的西瓜……
虽说此事与万素飞并无直接关系,但想到宫中的大乱,也为了弄清楚原因,她将训练任务交给副官,自己赶回宫去。
在曲念瑶那里,她听说事情发生的情况和几天内的全部进展,应该说,线索很乱,不过因为向她讲述的人是陈弄珠,还算说的清楚。
“事发是三月二十日晚上,奴婢正在殿里伺候娘娘,就听后边乱 喊,后来看好些人过去了,也跟着娘娘过去看看。”
“结果看到昭仪娘娘躺在自己寝宫里的床上,肚子被人剖开了,一地都是血。”
万素飞暗暗打个冷战,这样的事情,用弄珠平静的语气叙述,格外让人不寒而栗。
“当时屋里还有两个活着的女人,奴婢到的时候,看见她们正在追逐,乱喊乱叫,好像疯了一样。”
“待太监把两个都制服了,一看,追人的是昭仪娘娘的贴身侍女采芝,被追得那个……”,陈弄珠说到这里长长地停顿了一下。
“是谁?”万素飞忍不住问。
“是……安阳长公主。”
“啊?她为何会在那里?”素飞大惊。
“据昭仪娘娘外殿地宫人讲。傍晚时分,长公主独自到玉华宫后 殿,求见郭昭仪,宫人通禀了,昭仪娘娘吩咐放她进去。”
“她为何突然独自去找郭昭仪了?”
“回侍郎的话,奴婢不知道。”
“那昭仪为什么放她进去?”
“回侍郎的话,奴婢不敢乱猜。”
万素飞眯起眼睛看看地上的婢女,心中暗道。好个陈弄珠,果然心计不凡,这几句话说得客观缜密,毫无个人色彩,在这种时候,真是最合适不过。
虽然从弄珠那里得不到什么提示。她还是大致猜想了下:傍晚的时候,郭昭仪大概在内殿已经准备休息了,留了采芝个贴身的丫头随侍,这时突然报来刘婉儿来访。要说这来的有些蹊跷,但因为这丫头疯疯傻傻,总是一个人到处乱跑,在外殿的宫女也没觉得怎么奇怪,就通报进去。而对于郭凝玉,很可能是看到德妃借着她风光,心里也想拉拢这个傻子。便叫她进屋。
而进屋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她示意弄珠说下去。
于是弄珠继续,“被制服地两人中。安阳长公主手上拿着一把刀,经检验。与昭仪肚子上刀口符合。采芝说,当时郭昭仪让安阳长公主坐在身边,笑着跟她说话,安阳长公主却突然拿出把尖刀,噗哧一声就从她肚子上划下来。”
“她一个傻子,跟昭仪无怨无仇的,为什么要杀人?”万素飞瞠目问道。
“回侍郎的话,当时皇上也说了跟侍郎一样的话”。弄珠的舌头,一如既往地藏在别人的言论后面。让人无法揣测她地任何情绪。
“所以皇上怀疑是采芝杀人,把刀塞在傻子手里,嫁祸于她?”万素飞问出这句,自己回答了,“罢了罢了,你一定又说‘奴婢不敢乱 猜’!”
“是的,奴婢不敢妄度上意。”
素飞正恨恨摇头,一直在旁边的曲念瑶插上一句,笑道,“素飞你莫怪她,她大概也是怕我被卷进去,话说得才这样置身事外。你说那猜想,我看是的”,说着,她凑过来,将声音压得极低,道,“皇上后来将采芝的哥哥也拘起来审问了,这是绝密的消息,要不是弄珠手段厉害打探来,咱这儿也不知道,你切不可泄露出去。”
“不会不会,审出什么来?”素飞脑中一闪而过当时与周荣不曾理会的奏折,忙问。
“那侍卫开始抵死不认,直到在他厢房中搜到一副堕胎药,又吃不过打,才招认,与郭凝玉有私情,都是通过妹妹采芝从中联络。”
万素飞倒抽口凉气,或许这十次诬陷中,也有一次是真的?
“所以,我的推测”,曲念瑶继续道,“郭凝玉与其有染,可能是耐不住寂寞,也许是为了子嗣,那侍卫却不过是管不住下半身的一场风流,现在昭仪有孕地事情尽人皆知,如果将来生下来,不像皇上或者怎样,一旦揭破,是九族之诛,因此他害了怕,想要让昭仪把孩子打掉,便授意妹子有机会将堕胎药下给郭妃,结果采芝做的更狠,趁着有机会嫁祸,连人都杀了……”
万素飞思忖半晌,道,“有些道理。”
她没说出来地却是:可也有些地方不太通顺。
首先,如果是流产,郭昭仪心里有鬼,或许还不敢声张,而谋杀宫妃,岂是一件小事?采芝若把自己置于风暴的中心,就算有另一个人可以嫁祸,显然也并不明智。
其次,她毕竟是弱质女子,先不论她心肠能不能狠毒到那个地步,单是行为,杀人,尤其是这样惨烈地杀法,并不是一般人能轻易做到的事情。
那么,如果不是采芝,难道真的是刘婉儿?她是将门之女,未疯前善使双刀,从硬条件上讲,确实比采芝更可疑,只是,她的动机何在 呢?
想到这里,万素飞心中突然一动,刘婉儿确实没有动机,但她身边的人,例如沈兰亭,可不见得喜欢郭妃这个孩子吧?而操纵一个傻子,又是多难的事?
不过,以自己对沈兰亭的了解,似乎还没有这么狠毒,而且既然大家都知道最近婉儿常在她那儿留宿玩耍,她这样做,不是太容易惹人怀疑了么。
想到这里,万素飞扶扶太阳穴,道,“刘婉儿审过不曾?”
“审过了”,念瑶答道,“问她杀没杀人,一个劲摇头,问她有没有拿刀在昭仪娘娘肚子上划一下,又说有,大概是受惊过度,胡言乱 语——一个傻子的话,本来也做不得真。”
万素飞拿指甲无意地刮着檀木地桌面,陷入沉思。
第六十五章 惊毒
第六十五章 惊毒
郭妃身死的案子以一团混乱开始,同样以一塌糊涂结束。
万素飞去找了周荣,说了她的所有猜想和分析。
但最终那些还只是猜想和分析而已。
采芝的哥哥翻供,说他是熬刑不过才承认与昭仪有私,而那包堕胎药,是他准备给宫外一个女人的,因为小事得罪了某位公公,而被诬赖了这么一下子。
为了证实清白,他一头撞在了柱子上,临死前高呼“别冤枉了我妹子!”
采芝则从来没承认过为哥哥和昭仪牵线,但自知就算没这码事,作为昭仪的贴身侍女,昭仪在她面前活生生被人杀死,她是很难不给个交代的。掖幽庭的板子帮助她完成了这个交代:外伤摧体,恶气攻心,很快便不治身亡。
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这段私情的真假再无人确切知晓,因此在许多心中猜测纷纷。
周荣倾向于是假的,毕竟人家都求死以证清白了——更重要的,谁也不喜欢绿帽子给坐实了不是?
万素飞持中立态度,如果是真的,那两条命换九族,咋说都还划得来,如果是假的,那也只能叹息一声您二位确实倒霉。
不过是真是假从结果上来看都不那么重要了,因为经过万素飞的分析,目标转向了沈德妃。
德妃呼天喊地地大叫冤枉,说从来不曾教唆傻子去动手杀人。
教唆这东西,就更无据可查了。
以大家对德妃的了解,认真说“你去把郭凝玉肚子剖开”,可能她确实没做过,但殿内的几名宫人证实,平素有意无意地挤兑下那肚子里的孩子,德妃是有的。
也许她是随口说说,傻子就当真了?
也许只是也许。
不能还一个清白,又没有证据实判有罪,皇上却会因为此事心中有结,她的日子再不会好过了,沈兰亭想到这些,就撕扯头发追悔莫及,当初是鬼迷哪门子心窍,把个傻子老接过来的?
所以,在等到宣判之前,她疯了。
最后的最后,这件事情没有得到任何实际的判定,原因之一,是真相查不出来,原因之二,是真相并没有那么重要。
于是结局是这样的:消息在尽量小的范围内封锁了,放出去的话是昭仪娘娘由于流产,母子俱亡;宫女采芝自责未曾尽职,自裁谢罪;沈德妃偶染小恙,迷失心智,移居别院静养;安阳长公主则被加强看护,彻底软禁在紫云宫;再敢有议论此事者,斩立决。
皇家的脸面,在这一堆尸骨上,喜笑颜开。
宫里做了好几场法事,郭凝玉原来的地方被封起来了,连原来同住在玉华宫的妃嫔都迁去了其他宫里,层层叠叠的封条都是画了符的大红纸,可还是有胆小的宫女,入了夜宁可绕道也决不从那里经过。
万素飞不怪周荣,你让他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可她心里确实堵得慌。
虽然她与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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