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上龙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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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上龙庭-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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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笑声中,已是轮着傅川上场。因他年纪小,凌铮还额外嘱咐他两句,又命侍从帮他挑了一挂五个力的弓,选了一支没有逆羽的好箭。

褚云重却依旧沉吟着刚才那句诗,一抬头,却见孟驰风尘仆仆的站在东边游廊下,演武场上人多他也过不来,只杀鸡抹脖子似的向着自己打手势。

褚云重心中一动,知他必有要事,趁着凌铮还在与傅川说话儿,便偷个空脱身出来。孟驰见皇帝出来了,便也大步流星的赶了过来,正要跪下行礼,褚云重皱着眉道:“免!朕不是吩咐你在外头寻人,这会儿来做什么?”

孟驰兴冲冲地道:“回禀陛下,人找着啦!臣让侍卫们盯着呢,这回再无差错,定然会将宗侍选带回京来。”

“那你回来作甚?!”

孟驰摸了摸鼻子,吱吱唔唔的道:“侍选身上似乎有伤,下头人也没回个明白,臣不敢妄行,来向陛下讨个示下,是否先带个太医去瞧瞧。若是伤势不轻,也好就地医治……”

“放肆!朕不是嘱咐过你,不许伤了他!”

孟驰忙解释道:“臣手下的人哪敢动手,说是找着侍选的时候,已是带了伤……”

“胡闹!”褚云重气得剑眉直竖,“既是寻着人,很该当场便带回来,拖拖延延的,是何道理?!”

孟驰心道,我这不是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嘛,轻也不是,重也不是,若是豁出自己这张老脸去劝,侍选也不听,那该如何是好。

皇帝此刻已不耐烦听他解释,交待了贴身侍从卫临几句,便向孟驰道:“备马,朕与你同去。”



第37章 第九章 ·三

褚云重与孟驰飞驰赶到的时候,天已是黑了。见侍卫们都守在一座小山丘旁,皇帝忍不住奇怪,“宗赫呢,人在哪里?”

一位侍卫将手一指,轻声答道:“回陛下,侍选就在那座土地庙里,臣不敢靠得太近,怕惊动了他。”

松了一口气,褚云重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孟驰,道:“朕去看他,你们在这儿等着。”

孟驰心道:陛下便是不说,也没人愿意跟了你去。皇帝家务事,为人臣子的,还是避开些好。

院门没落锁,褚云重一推便开了,四处一打量,不大的院子,东一丛西一丛的到处都长着及膝的野草,显见得是是一处荒芜的地方。西边的泥土却是新翻动过,歪歪斜斜的竖了块破木板。褚云重就着清霜如水的月光一瞧,上头似用手指蘸了血一笔一划写着“一只王八死在此处”。

看这笔迹,倒像是宗赫的字。但这被埋的是谁,是怎么惹着这位小祖宗了?褚云重百思不得其解。轻轻推开庙门,一股阴暗晦涩的气息扑面而来。里头倒还烧着火堆,零零落落的几块木柴,燃着并不太旺的火焰,一纵一纵的火苗,为这幽暗的庙堂带来些许光亮。而少年正在火堆旁睡着,身子缩成紧紧的一团,身上盖着的破布,似是这庙堂里扯下来的帷幔,一股子霉尘味儿。

昏黄微弱的火光下,褚云重看到少年的脸庞,心头不由得一紧。之前好不容易将他养得结实了些,这才没多少天功夫,人就瘦下去一圈,脸庞几乎没有可以捏的肉,下巴更是瘦得露了尖,鸦翅般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挺秀的眉毛也微微蹙着,仿佛,正在梦中。

宗赫睡的很沉,这些日子小心翼翼的东躲西藏,每一日,都似从刀尖上踩过,没一刻松懈。就连梦中,也是一片让人透不过气的黑暗,仿佛满天弥漫着夜色般的浓雾。那黑暗中的幽幽绿光,分明是饿狼的眼睛,在周围环伺。让人躲无可躲,藏无处藏。

少年踉踉跄跄的逃开,浓雾渐渐散去,天空飘来鱼鳞般的碎云,在狂风中翻滚涌动。时而像野兽张牙舞爪的血盆大口,时而像涸干的池塘中鱼群垂死翻白的眼睛。这样的混沌世界,仿佛地狱的景象,叫人狂乱不安。

正惶然,一个男子自深渊中走来,灰蒙蒙的看不清他的面目。当他走得近些,却赫然是褚云重微笑的脸庞,宗赫正要犹豫着迎上前去,那脸却又瞬间扭曲变成魏三那腐烂焦黑的模样,鲜艳的红色液体自他颈间喷涌而出,迷乱了少年的眼睛。

“啊……”少年冷汗涔涔的从噩梦中惊醒,眼前似有人影晃过,下意识的举起身边的柴刀,刺向那人咽喉。

那人却温柔的说:“世显,是我。”

宗赫茫然看着这个似从梦中走来的人,他的脸色因激动而有些发白,被风吹散的发丝凌乱,而他的眼眶,虽因一日一夜奔驰赶路熬的有些发青,但那双眼睛,在火光下却异常的明亮。

怔了半晌,他的脸庞依旧没有变幻,宗赫这才确信自己不是在梦中。甫一相见,少年心跳得几乎快要从胸腔中跃了出来,然而转念想起那时他冷酷无情,全身几近沸腾的血液也渐渐的冷了下来。

“原来真的是你,我还只当自己仍在做梦呢。”宗赫自嘲着,将手中的柴刀丢在火堆旁,溅起的火花似在心底爆裂开来,好不容易缝合的伤口又裂开,有鲜红的血汩汩地流了出来,挟裹着难以抑制的酸楚,肆意侵蚀着四肢百骸。

既是已经弃了自己,为何还要来呢?是见自己落难受苦,又来大发慈悲吗?少年猜不透,也不愿去想,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于是只能别过脸,裹紧身上的破烂帷幔,默默的往火堆中加了根木柴。

早料到宗赫会是这样冷淡的嘴脸,褚云重倒也不生气,只伸手扯开他身边裹的那脏兮兮破烂烂的玩意儿,脱下自己身上的貂皮大氅披在他身上。眼睛余光,看到少年右脚裹着厚厚的棉布,眉头忍不住一皱。

“怎么会受伤?”抬起他的脚搁在自己腿上看,少年微微一缩,却被褚云重用力按住。

宗赫低头不语,不想说,不想被他可怜,更不想被他同情。最绝望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自己花了那么多的功夫好不容易将他忘得淡了些,又何必再来纠缠,再生爱憎。

见少年一味沉默,褚云重也有些怫然不悦,捏住他下颌命他转过头来,“别不作声,说话。”

“皇帝要我说什么?”

“脚上是怎么伤的?!”

“有劳皇帝关爱,些许小伤无大碍,不日自会痊愈!”

两个人话赶话的倒像是呕气般,彼此凝视的眼神,俱是波澜翻卷滚滚不息。看到少年左边脸颊有几处细小浅白的疤痕,似海水波纹划过他那原本无瑕的容颜,知是那日奏章砸伤他留下的伤痕,褚云重心中隐隐一痛。

良久,还是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先放柔了声音道:“你不说,我也猜得到,是院子里那个?那人是谁?他对你做了什么?”

做什么?难道要我跟你说,他想杀我,还想操我?!想那那日之事,宗赫又羞又恨,咬着唇反问道:“皇帝今夜又来做什么?你不是不要我了吗?”

少年这样如受伤的小兽般意气率直的话,让褚云重心头如遭啃噬,既是痛惜,又是生气,刹那间太多的情绪涌上来,来之前路上想好的说辞统统抛上九霄云外,只伸出双臂抱紧他,不教他再离开自己分毫。

“谁说我不要你呢,偏你这么意气用事,受了点责罚就跑个无影无踪,可知我花了多少精力在外头寻你?!”褚云重嗓音低沉得有些沙哑,只觉怀中消瘦的身躯微微颤抖,愈发的心疼,更用力的抱紧他,哪里还舍得说什么重话。

“我再不信你,分明是你赶我走……”经历了那么多,重新被这样温暖拥抱,所有的伤心绝望无助孤独在这一刻统统崩塌,少年只想放纵大哭一场,眼睛却又干又涩,竟是什么都流不出来。

“谁说我要赶你走,明明是你跟我置气,自己犯了错,还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褚云重心里也是百味交杂,虽说是宗赫先做错了事,偏生自己如今还要倒过来哄他回去,扪心想想,自也觉着有些委屈。原没料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对他已是动了真情,与他分开这十几个难眠的日夜,便像此刻被自己抱在怀中的这具身子,在火光照耀下,是如此真实,如此刻骨鲜明。

“是我犯了事,是我行止有亏……”宗赫抿了抿青白的嘴唇,头微微昂起,被褚云重说得胸口堵得难受。一时脾气又拗上来,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站起身捡起砍柴刀将面前的木柴一劈两段,咬牙道:“总归是我不好,配不上皇帝!今日既是说明白了,便如这柴,一刀二断。你也不用再来寻我,又要怨我。我以后是死是活是好是坏,都与你再无关系。”

那柴刀像是砍在自己心上,褚云重只觉心底的自尊与骄傲都被这刀无情的劈出裂缝,若换作以往,早就拂袖而去。而今,却是心有不甘的迈不开一步。

“你再说一遍。”褚云重沉着脸站起身,从未有过的凝重气息压得少年退了一步。

“说你从今往后再不想和我在一起,我即刻就走。”褚云重不给少年退避的机会,一步步将他逼到墙角。幽暗中,他的双眸深沉如海。仿佛平静,又仿佛风雨前夕,望得深了,竟有几分惊心动魄。

也许是木柴并不太干的缘故,有淡青的烟气自火堆上冉冉升腾,飘在两人身旁,薰得少年的眼睛有些发红。心口也疼,痛得说不出话来。明明应该就此干净利落的告诉他,但内心的理智和情感却在反复挣扎,似怎么也挣不脱他结起的那张——自己曾心甘情愿陷落的网。

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宗赫终究吐不出半个字,舌尖似有千斤巨石压着,让他备受煎熬。便是骗得了他,又如何骗得了自己?少年痛苦的侧转过头,不愿被那人看到自己脆弱的模样,却听到那人轻轻地说:“世显,你可知我找到你,有多喜欢……”

他的声音,温柔的似要滴出水来,他的手臂,重又有力的环绕上来。柔软而又温暖的唇缓缓落在自己的额上、眉稍、眼角、唇边,并不带一分杂念,只是单纯的爱与怜惜,视如珍玉,待如魄宝。少年似服了那“软筋散”,丝毫挣扎不得,更或,这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都违背应有的理智,在为之颤抖。

不远处,火堆青烟散去火苗愈烧愈旺,明亮的火光照耀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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