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导演的声音响了起来，工作人员极有默契地收拾着器具，准备下一个场景的拍摄。
叶凡放下手臂，曲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活动活动了筋骨，再这么笑下去，他非得面部肌肉扭曲不可。
杨倩怡经过叶凡身边的时候，对他说：“叶凡，谢谢你。”
叶凡眨巴着眼睛，没弄明白什么回事儿，没来得及问，人已经被经纪人拉过去了，王倩上前，在他眼前招着手，嘴里念叨着：“回魂啦。”
“我演的还成吧？”叶凡接过王倩手里的水，扭开瓶盖一口气喝下小半瓶儿还不带喘气儿。
王倩笑容收了起来，她抿了抿唇，表情有些失望却隐约瞧着又有些庆幸，她说：“其实这部剧，我没打算让出来拍电影儿的，我爸说，这题材不错，要是赶赶，指不定能上圣诞节的档期。”
“唔。”叶凡点头应着，表情特受教，其实一句话都没听懂。
“我一直没来片场，选角儿的时候我就去了男二的。”
“缘分！”叶凡插嘴。
王倩听了他这话，笑了起来，她说：“可不是缘分呢嘛。叶凡，我真希望你能演出来，可是……”
她不说话了，叶凡能感觉出来，她对整个剧组都挺失望，这部戏完全不是她原来想表现出来的样子。
“王姐，您想要什么型儿的，您跟我说。”叶凡打着花腔。
“去你的，谁是你姐了，我年方二八。”王倩收了之前的表情，笑着说，“不过刚刚你的样子，还真有那么点儿意思。”
“哪点儿？”
王倩朝着他做了个张开手臂的姿势，她笑着说：“我差点儿以为你会从这里跳下去。”
“有那么严重吗？”叶凡有些不信，“我这又不是顿悟了，还
指着在这树下成仙？”
“才不呢，知道那画外音我原来是怎么写的吗？”
叶凡连连摇头，说：“不知道。”
“‘我要是从这里跳下去，他会不会永远记着我’，怎么样，特带劲儿吧？”王倩一巴掌拍上了叶凡的肩，大概是断掌，叶凡疼得直咧嘴。
叶凡知道王倩在开玩笑，要是画外音真是这个，不知道的拉低多少个档次。他问：“ｔａ？男他女她啊？”
“叶凡，你真逗。”
这姑娘的心思，男人永远猜不明白，他点头附和着说：“我逗，我真逗。”
“好好演，我觉着……你能体会出来。”王倩又拍了拍叶凡的肩膀，这次叶凡没做怪相了，编剧姑娘的神色太郑重其事，实在是太折煞了他的没心没肺。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这部戏似乎真不像它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难不成……还改编自真人真事？哟呵，玩儿得够大啊。
随着时间的流逝，剧组最开始有些散漫的气氛逐渐紧张起来，每个人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一面应付着随时可能暴走的导演，一面忍受着睡眠不足的折磨。叶凡整个人瘦下去一圈，黑眼圈和眼袋都很重，每次化妆师给他上妆都抱怨来着，可没法，他是男二，虽然没法儿跟男一号比，但是这戏份是一点儿不差，全剧所有的压抑点几乎全落他身上了，往大了说，他就是整部戏的戏骨。
还是古人说得好，没有那金刚钻，别揽那瓷器活。原先他在片场的时候，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别人走位，说台词，能学一点儿是一点儿，现在可好，全挤着时间打盹儿了，体力跟不上。
户外戏都拍得差不多了，室内戏一上，灯光一打，晚上都能演白天的戏，完全没有了时间概念，只知道导演喊人了自己就上场，导演说过了自己就下场，整个人走路都跟踩海绵上一样，落不着一个实处。
这天他的戏份结束了，接着盛霆钧来的电话。这段时间他们时断时续的联系着，有事没事聊一聊，话题大多围绕在叶生和电影上，谁都没往敏感的话题上扯。
“哟，老板呐。”叶凡给自己点了根烟，走到僻静一点儿地方坐上了。
“这会儿还在片场吗？”
“刚出来，准备回旅店，怎么着啊，找我汇报工作来了？我跟你说，现在导演说我说的少了，你甭担心。我能让你这金字招牌砸我头上吗？不能啊！”叶凡狠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吐出来之后说。
盛霆钧在那头笑了起来，他说：“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就想着光和我说工作？”
叶凡把烟往嘴边送的动
作停了下来，他的视线落到很远的地方，停下了，酝酿了半会儿，他说：“阶级立场不同，没有共同话题。”
“扯淡吧你就。”盛霆钧话里的意思有些耐人寻味，叶凡不知道对方就这么随口说说，还是真生气了，一时没接上来话。
见叶凡不说话，盛霆钧继续说：“行了，你坐辆出租回来吧。”
“那得多费钱啊，我坐那玩意儿干嘛呢？”
“我在你住的旅店这里。”盛霆钧在叶凡说完话之后停顿了片刻之后接嘴。
“啊？”烟烧到了手了，叶凡连忙松开，灼痛感却没有消失，一直往上蹿，一直往上蹿，叶凡不知道那痛感是要蹿到哪里，细细密密的，他整个人都不对劲儿了。
“‘啊’什么呀，你快给我回来。”
叶凡一拍屁股站了起来，他闷着声音说：“你来这里干什么呢？”
盛霆钧长叹一口气，带着点哭笑不得意味说：“还能怎么着，想见见你呗。”
完了。叶凡心里念着，完了完了。
他捂着自己的心脏，有点不知所措，就刚听着盛霆钧说那句话的时候，他分明感觉到了第一次见虎子时那种想要去操场上跑上两圈儿的躁动。
、031
叶凡坐在出租车里，一刻不停地想，这一会儿要是真见着盛霆钧了，自己该是像原来那么没脸没皮的啊，还是应该拉远点儿距离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急切，或者干脆什么都不说让对方先开口，俗话说得好，敌不动我不动，可这敌要是动了……自己到底是动还是不动呢？
怎么都不对，打从他答应了这事儿开始啊，就什么都不对了。
大概是心情烦躁，他有些坐立不安，的哥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叶凡，眼神儿有点儿不对劲，带着股提防的意味，他一琢磨，得，敢情这的哥把他当贼看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好生受着吧。叶凡干脆闭起了眼睛，什么都不想。
下了出租车，叶凡一猫身进了旅店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些饼干泡面，正准备付钱，退回去又捎带上了些酒水，出了便利店他就后悔了，这酒品他信的过自己的，可信不过盛霆钧的啊，不自己找罪受吗这是？
磨磨蹭蹭地到了旅店，大堂中央四处一瞄，没人！估摸着已经在房间门口等着了，一瞅时间，还……挺早啊，叶凡挠了挠头，恨不得再出去绕一圈儿。可这脚已经无耻叛变了我党，奋不顾身投靠了敌国，完全是一点儿不随自己，直往那电梯就去了，瞅着那指数灯蹭蹭蹭地往上蹿愣是一点不带熄火的。
叶凡上了楼，走廊瞄了瞄，没人，去安全通道看看还是没有，叶凡有些傻了，心里不是滋味儿，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忒憋屈。
他想着，指不定靠着盛霆钧那强硬手腕，已经拿了备用的房卡钥匙什么的进了房间了，这么想着，他是马不停蹄地赶回了自己的房间，拿着房卡开了门儿，进去一看，瞎！一个人都没有。可不是呢嘛，要钥匙没钥匙要房卡没房卡的，他这面卡到这就不好使了，这倒是怎么进门儿？
他拿出手机往盛霆钧那儿一拨，刚响两声那边就接了起来。
“喂。”盛霆钧跟没事儿人一样，口吻那叫一个轻松随意。
叶凡听了他这口气，就气不打一处来，他高着嗓子问：“不是说在旅店里等吗？人呢？”
“到了之后想着你从片场直接回来，估计没能抽时间去买吃的，我就出来了。”盛霆钧说这话的时候，还对着他那边的人说了声谢谢。
“那你不能等我一块儿啊。”
“想着你累了，回去之后吃个饭洗个热水澡，能早点儿休息就早点儿休息。”
叶凡不知道回什么话了，他握着手机，听着那头传过来的汽车的鸣笛，车流经过身旁时的轰鸣，眼跟前，都能放出盛霆钧拦出租车的画面，跟小时候看的那种
黑白电影儿一样，背影布景什么都黑白的，有时候声音还带着杂声儿，可是里面的主角光鲜亮丽的，把这一切都隔在了外头。
“我就回了，先洗个澡吧，到时候可以直接吃饭了。”盛霆钧又说。
叶凡回答：“噢。”
挂了电话，叶凡还真就听话地去重冲澡了，这浴室里热水一冲水雾就起来了，就跟进了那花果山水帘洞一样，叶凡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把这两种东西联系在了一起，估计是现在自己闹腾得实在是跟猴儿没两样了。
隐约听到敲门声，他把阀门一关走到门边听了听，没声儿，估摸着是自己草木皆兵了，于是开着花洒又冲起来，觉着差不多了，他就开始关水打肥皂，正是这时候，敲门声儿还真就响了。
早不回晚不回的，偏偏都打上肥皂了他就回了，这人也忒会选时间了吧啊。把人关在外头也不像样子，好歹是个总呢，叶凡想到这里，笑了起来，拿了浴巾随便一裹，开了门出去。
“谁啊？”叶凡还装模作样嚎了一嗓子。
“我。”盛霆钧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进来，被挤得扁扁的，直从耳朵往大脑里钻。
叶凡不敢再耽误，忙开了门，等盛霆钧进门儿，尽看着一赤条着上身的大老爷们儿裹着浴巾就往浴室那奔，大概脚底有水，不敢满打满地跑，那姿势有点儿像刚出生学走路的鸭雏儿，摇摇晃晃的，跑不了三步还带着拐一下。
盛霆钧带上门，朝着叶凡说：“小心着点儿，水沾地上了，滑呢。”
“甭提醒，知道！”说着就是一声嘹亮的关门声。
得，还不领情。
盛霆钧左看右看的，这房间还是一如既往地乱，也不知道收拣，他在桌子上收出一块儿空处将手里提着的外卖放了下来。叶凡估计刚涂上肥皂，还没抹匀时忙冲了水就出来，穿着松松垮垮的大号棉短袖，沙滩裤，头发还湿淋淋的，盛霆钧看着他，觉得喉咙有些干。片开眼睛，从袋里子找出一罐啤酒，麻溜地开了，不一会儿就吹了个底朝天。
“干……干嘛呢这是？借酒浇愁来了？”叶凡看这场景有点儿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