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盛郁儒叹了口气,“他遇到了一个叫叶凡的人,像原来对那些情人一样地对待他,可他跟叶凡打电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不是不耐烦,而是……带着点儿期望和兴喜的,我害怕了,我觉着,要是我再不做点儿什么,我哥肯定就被抢走了,所以,我跟踪了叶凡,拍下了一些照片儿,我把那些照片儿给我哥看,他很生气。”
“这目的不是达到了吗?为什么听你这口气不像是开心啊?”
“因为我发现,我哥真的爱上了他。”盛郁儒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他心里有别人了。”
刘承有点儿尴尬,他不知道这会儿自个儿该干什么,盛郁儒耸着肩膀,压抑的哭声从他的喉咙里泻露出来,刘承眼一闭心一横,伸手抱住了他,反手顺着他的背。
等盛郁儒的情绪稳定了点儿,刘承松开了手,他有点儿不知所措,怀里边儿突然消失的温度,让他有了一瞬的错愕。
“在这之前,我联合了我哥的对手公司,把他们需要的并不是决定着公司命运的资料给了他们,我哥对我从不设防,资料很快就舀到了手。”
“盗卖商业机密进来的?”
“不,我串通了公司里的财务总监,一并联合会计,做了一本假账,一本跟真帐没有什么差别的假账。”
“怎么回事儿?”
“我到了约定好的地点的时候,后悔了,这个公司,是我哥靠着自己的打拼一点儿一点儿攒起来的,我不能用这样的方式去陷害叶凡,代价太大了。”
“在那之后呢?”
“在那之后,我哥察觉到了股市不对劲儿,报警请来的调查组,本来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我还没想着怎么能把这本假账套到叶凡头上,我哥就被抓了。”
刘承听到这里,有点儿糊涂了,他问:“那股市……”
“我哥对家弄的,他想让我哥像他寻求帮助。”盛郁儒有些困了,说到这里,他打起了哈欠。
“甭停下,咱们继续啊。”
盛郁儒闭上了眼睛,他说:“没什么可说的了,一不小心凑了巧,白让那老狐狸捡了一便宜。”
“你哥对家究竟谁啊?”
盛郁儒没好气地回答:“我嫂子她爹。”
刘承:“……”
盛郁儒最终没能假释成功,他因为打架关了禁闭,随之而来的是假释申请被拒,这事儿不是件好事儿,可对盛郁儒来说,也不算是件坏事儿,好歹,他赶上了刘承出狱。刘承收拾行李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边搭手,也不怎么说话,闷着。
“我会回来看你的。”刘承叠着衣服,不轻不重地说了这么句话。
“不稀罕。”盛郁儒虎着张脸应他。
刘承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地儿,让盛郁儒坐下,盛郁儒全当没看见还是闷着头往行李袋里收捡着行李。刘承拉了拉盛郁儒,盛郁儒瞪了他一眼,还是坐下来。
“往后你出去,想干什么?”
“还没想好,估计……得是摆上一摊儿,卖卖小东西,糊个口就成。”
盛郁儒叠衣服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他问:“那要是……”
“你要是出来了,就来这个地方找我。”说着,刘承给了盛郁儒一张小纸条,“我老家,虽然没这里的经济那么发达,可是风景挺美,生活节奏也慢,大家伙儿啊,都热心快肠的。”
“嗯。”
“郁儒,好好改造,甭再念着旧情了,人都得往前边看。”刘承大概想说什么,可是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话,到后来,有点儿心急了,直挠头,“哎哟,我这人嘴怎么就那么笨呢。”
盛郁儒笑了起来,他看着刘承,心里边儿,没由来的升起一股感动,他说:“等我要是出去了,能过来投奔你吗?”
“欢迎啊!”刘承裂开嘴笑了起来。
刘承出狱的那天,天空很晴朗,是这个冬天少有的好天气,盛郁儒看着他穿上厚重的棉衣,带上线织帽,精神百倍地朝着自个儿挥手的时候,心里想着:等我出去了,就告诉他,这次,我不躲了,我喜欢谁,就跟谁说出来。
可是他没有机会了,2007年12月5日,盛郁儒所在的监狱发生暴动,他在帮助狱警制服犯人的时候,被磨尖的汤勺刺穿了胸口,送往医院的半道上,因失血过多,不治身亡,年仅24岁。
“刘承,还不收摊儿呢?”旁边儿买烤红薯的大爷跟刘承说这话,随手捡了个红薯出来递给他,“天冷,吃个暖身子。”
“赵大爷,这都您给的第几个了,我真不能要了。”
“舀着!”赵大爷把红薯塞到刘承的手里,“跟我你还客气什么,都处这么段儿时间了,你大爷我是什么人,你心里还不清楚?”
“清楚清楚!”刘承打着哈哈。
这赵大爷家里有一闺女,正是适婚年龄,人是长得挺好,可是因为小时候早产,腿脚有点儿问题,没人愿意娶,这不,都快奔三的人了,还是单身。赵大爷是存了让刘承跟他家闺女结婚的心,虽然从牢里出来,可是那不是被人陷害了嘛,这会儿不偷不抢,干着点儿小本生意,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虽然紧巴点儿,可好歹这心里边儿舒坦。
“我家那闺女……”
一听赵大爷这话,刘承就苦起了脸,他扭过头,打断赵大爷的话,他说:“大爷,我就实话跟您说了吧,我这心里头啊,有人了。”
“有人了?怎么不听你说起过啊,不该是骗我的吧?”瞧赵大爷的神色,明显是不相信。
“真事儿,不骗您。”刘承说着就笑了起来,“这会儿,他还有自个儿的事儿要办,我跟他约好了,等他办完了那事儿啊,就过来找我,我就这等着他呢。”
“小伙子,这年头骗人感情的人多了去喽,可不能是被骗了吧?”
刘承捂着红薯的手,热乎乎的,让他想起了抱着盛郁儒的那个晚上,刘承笑着说:“不能!我信他!他说了,会过来找我的,我等着。”
“哎,没缘分喽。”赵大爷踩着三轮车往家里去了,临走前,还留下这么句话。
等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刘承也收了摊儿,踩着车往他那三十多坪的小房子赶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他能踏踏实实地挣钱,等郁儒出来了,就去租个大点儿的房,要是他喜欢,指不定还能抱只小狗回来养。
想着想着,刘承在冬夜的寒风中,唱起了歌。
90、番外
梁辉这次回来;瘦得很厉害,身上几乎是皮包骨了,一米八四的人,只剩下一百一十斤;晚上俩人一块儿睡觉的时候,叶凡抱着梁辉,鼻子都酸的。他一个人在国外,身边儿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一个人面对那些枯燥的疗程,没办法发泄的时候全拿自个儿出气……
叶凡不敢往下边儿想,越想越难受;跟梁辉所承受的一比,自个儿这算什么呢?
已经很晚了;可梁辉还是很精神,估计是时差没倒过来,到了晚上,反而睡不着了。叶凡白天上班晚上上课,一天恨不得能掰成四十八小时来过,照平日里,这个时间点儿,他早该睡着了,和梁辉重逢的喜悦憋在了嗓子眼儿,愣是没有了睡觉的心。
“都一点多了,还不睡?”梁辉翻了个身,正对着叶凡。
“等会儿再睡。”说着叶凡就打了个哈欠。
梁辉笑了起来,他给叶凡掖了掖被子,跟他说:“看不够的,早些睡吧啊。”
“谁看你了。”叶凡翻了个身背过去,梁辉凑上前环住他,鼻尖儿扫着叶凡的发尾,闹得叶凡直缩脖子。
“痒。”叶凡说着就带上了笑音。
“能这么抱着你,真好。”
叶凡听到梁辉这么说,又是一翻身,他看着梁辉,问:“这些年,你怎么过来的?”
“就那么过呗,吃饭睡觉,喝药治疗什么的。你呢?这些年怎么过的?”梁辉试图把话题从自己身上移开,但并不怎么成功。
“甭在这儿跟我转移话题,老老实实回答。”
梁辉笑着那自个儿的额头碰了碰叶凡的,他收了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刚到美国的时候,很多不习惯,食物、环境、人文,各种各样的问题接踵而至,最大的难题,还是语言,虽然说英语学得不差,但是真到了那地方才明白过来,人不看你做试卷能拿多少分,人看的是平时的交际能力,连句话都说不清楚的,根本就没法儿在哪儿生存。要不是我姐一同学在那儿,我还真应付不过来。话是这么说,其实,这些东西都还可以慢慢适应的,最严重的,估计是水土不服,打从下飞机过后的二十四小时起,上吐下泻就没个停,到后来直接脱水了。这个样子,根本没法儿好好治疗,得先把身体养起来,可那时候正赶上我病情恶化,躺病床半醒半睡的时候,我都差点儿以为自己得交代在哪儿了,关键是,连医生都说没有什么痊愈的可能,让我还是坚持吃药,靠药物来抵抗。”
叶凡伸出手摸了摸梁辉的脸,,很多话想跟他说,可到了嘴边儿,又觉着说什么都多余,只能伸手去碰碰他,摸摸他,告诉他自个儿在他身边。梁辉把叶凡的手抓在自个儿的手心里,那嘴边儿轻轻啄了一口,笑得没心没肺的,一点儿不见话里的那种颓靡。
“还笑!”叶凡虎着脸说。
“这不是都过去了嘛,现在啊,咱们就指着过好日子吧。”
“好日子是拿嘴说出来的吗?”
叶凡往近前凑了凑,九月中旬,热气还没散透,窗户大开着,有街灯的余光照射进来,床尾那一块儿橙黄橙黄的。大热天儿,俩人捂一块儿,就是开了空调都嫌热,更何况这没开空调的?可梁辉、叶凡谁都舍不得挪窝,就这么抱着、搂着,心里才算踏实。
“明儿我就去找工作,等我一找着工作,咱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叶凡没应话,伸手去捋梁辉的头发,梁辉往后缩了缩,他说:“就……别弄头发了吧。”
叶凡听了这话,收回了手,脸埋进枕头里,有些想哭又不敢哭的。梁辉原来浓密的黑头发少了很多,大概是药物的副作用之类的,之前光念着他回来了要怎么庆祝去了,吃饭那会儿陡然发觉出不对来。
“叶凡,真没事儿,我已经好了……虽然,确实还需要药物控制,但是一年,最多两年,我就可以完全脱离药物了。”梁辉看出了叶凡心里不好受,说这些话来宽慰他,“不会再发生以前那事儿了,相信我,我会好好对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