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刚放了一碗蛋面,上难免横卧了一个荷包蛋,旁边还有几盘刚从微波炉里热好的炒菜,本来周礼要下楼买菜,正正经经做一顿饭,香山不肯,他笑着说:
“老师,我饿了,简单点就成。”
“孩子,都是剩菜,下次你要过来,前提打个电话,我好早点准备。”周礼用桌上的干布擦擦手,在香山对面坐下,看他慢慢吃面。
香山把头埋进汤面的大碗里,吸了口气,忍住鼻腔的酸涩,轻轻喝了一口汤,眼泪却依旧禁不住,掉进了碗里。
汤喝起来有点咸。
“吃菜,别光喝汤,多次点。”周礼拿起桌边的筷子,给香山加菜:
“我跟你杨文师兄刚吃过饭,泡杯茶谈事情,你就过来了。”
周礼口中的师兄也坐过来,香山抬头,眼睛里还是湿湿的,跟他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等他一顿饭差不多结束了,周礼才问:
“香山,你这次回来……”周礼话还没说完,杨文就接过去:
“老实,我见过小师弟好几次了。”
香山一惊,他对眼前这位师兄毫无印象,但是对方总是有意无意看他,似乎有话要讲。
周礼果然不再说话,停下来看着杨文。
“都是在顾师弟的公司,您也知道,这来年过年我们的合作多了,我经常往他那边跑,最近一次是一个礼拜前。”
现在不仅香山哑口无言,就连周礼都懵住了:
“在顾汐公司,杨文你会不会记错了?昨天顾汐过来,我提到香山,他也不知道,说要帮我查查看的。怎么人还会在他公司?”
杨文喝了一口茶,眼睛往香山那边望过去:
“老师,人就在这里,你问问不就知道了?”
香山不知道这位杨文师兄是什么来头,但话既然说了个开头,已经没办法含混过去,而且他也是在摸不清顾汐的意思,今天正好当着周礼的面说清楚。
“是,我在顾汐那边工作将近半年了。前几天他就告诉我,老师您要过生日,只是我自己没脸去。”
周礼觉得事有蹊跷:
“孩子,为什么没脸去,您这几年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连封信都没有?”
香山深吸一口气,坦然道:
“我八年前设计的图纸出了事故,坐了六年牢……”香山想了想,又补充道:
“出事的,是顾汐二叔,抢救无效,就这么去了。”
周礼手上的筷子瞬间落回桌上,他摇了摇头:
“出事的,是顾汐二叔,抢救无效,就这么去了。”
周礼收上的筷子瞬间落回桌上,他摇了摇头:
“顾汐二叔出事,我后开回国听他大概讲过,想不到是因为这件事。”
香山知道顾汐隐瞒二叔的出事的真正原因,也有在老师面前维护他的意思,可能当时顾汐心里不一定这么想,不过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周礼始终相信香山的专业素养,他一张图纸总会反复检验,小到一个螺丝钉都不会错过,没想到最后在居然在监狱里耗费了大好青春:
“孩子,我当着你师兄的面,也可以毫不避讳地说,就算他们是兄弟坐在大的买卖,当在高的官,老师始终以你为豪,你是我最得意的门生。以前的不痛快全部过去了,你们年轻人,受过挫折更要脚踏实地……唉,想当年您外公,一辈子守了多少苦,那种时局动荡是你们年轻人永远不能体会的。”香山的外公是周礼的启蒙老师,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回想起来,老人家只能一声叹息。
“老师,我明白……”尽管知道周礼一定能体谅他,但是亲耳听到这番话,香山还是很受震撼,他的眼眶再一次发热。
人最脆弱,情绪最容易波动的时候,往往不是因为被伤害被羞辱,那只会使他们戴上面具,以坚硬以强势反击。感情最不能控制的时候,是面对窘境难看不已的时候还是有人愿意坚定不移地相信你,带=待你一如既往的好。
香山已经太久没有落过泪,但是今天,他的眼泪两度在眼眶里打转,最终她们无声无息的落下来,滴到地板上。
“至于顾汐,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他连续两次在我面前隐瞒你的事,我不知道原因,但是……香山,不要在他们公司干了,对你对他都不好。”
香山暂时没法解释清楚其中的复杂关系,只好沉默。
杨文这时候突然问:
“你现在住在哪儿,先留个地址,不要以后老师想跟你联系,又找不着人。”
香山怎么能让周礼去自己住的破旧筒子楼他们,那地方属于危房,而且附近鱼龙混杂,很容易出事。
“我租房子在外面住着,不怎么方便,我把电话留给你们。”这话一说,周礼已经知道顾汐给香山的待遇不怎么样,现在哪个高工在外头租房子,看他穿的衣服,也是老旧款式,周礼心里难受。
“顾汐糊涂!行了,你赶紧辞职,我虽然老了,不中用,但是给学生安排个工作还是绰绰有余的。研究所有空缺,所长跟我是老朋友,明天我就打电话给人家,你在家里等消息。”老人家自从半退休后,修身养性,行事作风十分温和,极少有这么干脆果断的时候。
41、波涛暗涌
香山在周礼家逗留了很久,主要是聊出狱后的生活,当然大部分是报喜不报忧,老人家为他的事,今天已经足够头疼,不再能让他伤神。
临走的时候,周礼关照杨文:
“把你师弟送回家,小心开车。”
杨文应下来了:
“您放心,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把香山送到筒子楼下,杨文摇下车窗,坐在驾驶座上对他说:
“你应该认真考虑老师的建议,研究所工作稳定,待遇好,而且你可以专心研究课题,他们都对你这么好,你应该珍惜。”
香山微笑点头:
“我知道,谢谢你。”香山没听出最后一句话,他不知道一心要帮他的,除了周礼还有别人。
杨文送完香山之后,直接开车去了顾汐郊区的别墅。
“大老远让他跑一趟,实在不还意思。”
顾汐在大门口迎他,杨文嗤笑:
“我不来这一趟,光听电话里讲,你能放心吗?行了,事儿给你办了。”
“咱屋里说话。”
两个人绕过庭院,来到顾汐家的小客厅,有人端来上好的茶水的点心。
“老师怎么反应?香山同意了吗?”杨文一口水还没喝上,顾汐就迫不及待问他。
“我真挺佩服你,想出这个主意,又唱红脸又唱白脸。这坏人你就然做了,你让老师以后怎么看你!”
顾汐从烟盒里抽出根香烟,但上了,不过没吸,只是捏在手里看他燃烧:
“那我也不管了,以后再说。”
“老师说你糊涂,让香山不要在你那边做了,他给介绍个研究所。”
顾汐哭苦笑:
“我也这么想,老是师那么耿直一人,肯定不让香山淌我这边的浑水。”顾汐早就想找机会给香山换个好工作,他知道香山不喜欢公司里面呆着,他不适应那种高速复杂的工作环境。最好是科研院所一类的地方,香山有太多潜力没被开发。
但是自从香山拒绝他换住处开始,顾汐就知道不可能了,香山不愿意听他的,他对自己一点儿也不信任。如果说香山还能在他公司干下去,也是有合约在先,要是现在平白安排个好工作给他,香山不仅不会接受,反而更加疑惑重重。所以唯一改善香山现状的可能,就是找个他绝对信任的人来帮助他。
顾汐想到了周礼,能够得着人,又在香山面前说一不二的只是这位昔日恩师。
香山一直以来都不太愿意面对过去的任何事,更觉得自己的经历辱没师门,这次直面老师,也许会伴他决开心结。这也是前几天顾汐不断催促香山参加周礼的生日宴,跟老师见面的原因。
“你不怕他进研究所,从此跟你断了联系?“顾汐和杨文多年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再加上是兄弟关系,交情很深,所以生日宴前几天,顾汐找到他,委托他办这件事,杨文一点也没含糊,立刻就应了下来。
“怕?怕不了那么多了,以后还有更可怕的,我跟他都要面对。”顾汐捏着燃烧到最后只剩一截的烟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知道宋豫被双规的事儿吗?”
杨文坐直了身体,一脸不可置信:
“哪儿来的消息,准不准?”
顾汐冷笑一声,把烟头对着烟灰缸狠狠按下去:
“消息当然准我早一个月就知道了,宋豫已被控制,宋晓南还有活头吗?”
杨文也透露出兴奋:
“宋晓南的南方钢铁公司早就是强弩之末了,要不是他哥在京城做这么高的官,给他撑腰,他还能走到现在?” 顾汐毕竟是白手起家,出身单薄,无论如何没法跟这种有着大背景的集团相提并论,因此早年吃了很多亏,后来凭借着自己的实力,渐渐也崭露头角,把对方拉下马,直到现在成为无可争议的行业龙头。
顾汐吹了吹杯子里聚拢的茶叶,慢慢喝了一口。
“过两天的竞标会,我不想让香山参与了。”
杨文又是一惊。
“为什么,你不是已经筹划很久了?”
顾汐想到香山,叹了一口气:
“宋晓南可能会当场被抓。”
“那不是很好,没有宋豫跟宋晓南在前面挡道了,很多年不能碰的禁区现在都被开发了。”
“但是宋家那两兄弟,是香山的表哥。”
这件事连杨文都不知道,事实上,他在这一行做了二十多年,对当年顾汐二叔因为事故离世的消息当然有所耳闻,事后也听顾汐提过,但是始终只是一知半解,个中种关系更不清楚。
顾汐一直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但是现在,他也终于有了一点风雨欲来的危机感,长久的压抑加上这一回即将到来得彻底冲击,让他苦闷。
“如果香山当然不想着离开我,我不会意气用事,他要给宋家兄弟做事!”顾汐声音嘶哑,回忆当年的事,居然历历在目。
那时候香山跟顾汐在产品设计上有了分歧,经营理念也不和,再这样下去多两个人,对公司都没有好结果,香山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决定暂时顾汐公司,两个人毕竟太年轻了,两种思想不能交流,不能融会贯通。
所以香山前段时间明确告诉他,在顾氏工作只是暂时的,等合约期满就会离开,顾汐才会反应那么大,失态的问出“你似乎一心想离开”这种话。
当年,香山辞职后没多久,顾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