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技术研发的价值在于时间的历练,机械类的老人比新人有用得多,公司养着这帮人,供他们实践学习的机会,几年之后就能连本带利收回去。
李香山是这样的旧人,他年年月月埋在他的研究里,仅此为生,所以比别人更多几倍甚至几十倍的价值。
晚上何平在凯旋定了一桌,邀了B大几位学者,也是公司多年的合作伙伴了,另外还有中石油两位区域高层,甚至连顾汐往日的老教授——周礼都请来了。
所以刚进门,顾汐看到这一桌人,暗自惊讶,再来也感叹何平这回确实卖力,迅速走过去,笑了笑,先倒满一杯,一口气喝了,说:
“给诸位道歉,下午有个会,耽误点时间,让大家久等了,我自罚一杯。”
几位纷纷看表,表示顾汐很守时,是他们来得早了。
顾汐也就不再推让,在周老左侧的空位上坐下了。
这顿饭吃了一半,话题左绕右拐,还没谈到顾氏与翔宇相争的问题上来。
几位学者都是学校里呆惯了的,不会察言观色,只晓得研究课题、带学生,中石油两位老总正好相反,长袖善舞,所以闭口不提,等有人说了,再附和。周礼已经退休很久,早就不理这些事,更是个局外人。
顾汐倒也不急,大部分时间并不开口,只听他们乱谈。虽然最紧要的没说,不过倒听了不少尚未出台的新政策,包括与国外合作的科研项目,也算收获颇丰。
中途上了一道鱼汤,周礼喝了两口,忽然侧过头对顾汐说:
“不知道香山现在怎么样了。”
顾汐忽然凛了心神,他当然知道,李香山很爱喝鱼汤。有段时间住在乡下,他天天赤脚下河摸鱼,战利品上交,晚上就可以喝到鲜美的鱼汤。
再过几天,到小暑就是他生日了,这些顾汐居然还记得。
7、夜 。。。
失神也只是一时的,顾汐强笑了一下,挑了块鱼肉放进老师碗里:
“失去联络好久了,上一次见他,还是七八年前。同学聚会也没见他来过,可能到了其他城市,想要联系就很困难了。”
周礼点点头,又摇头:
“你以前跟他关系最好,连你都不知道他的近况,唉。。。。。。”
顾汐笑道:
“人各有志,咱们不提了。”
所有学生当中,周礼最喜欢李香山,他勤奋踏实而且有天赋,任何问题一点即会。顾汐当年大学没毕业就去当兵,和周礼的关系算不上亲厚,后来事业上升期,拓展到机械这一块领域,还是请李香山出面,聘了周礼做公司技术顾问。
“吴董,关于这次翔宇集团的新产品。。。。。。”何平跟了顾汐这么多年,知道他的尴尬,立刻转移话题。
吴方敬了顾汐一杯酒,笑道:
“顾董您贵人事多,机械这边的事就先放一放,其实说到底,再好的产品和创意,也抵不过实力雄厚来的重要。他们的新产品出来,有没有资金运转还是个问题。”
顾汐听他这话的意思,就知道翔宇的新品可能比他想象的势头更好,暂时别无他法。
他也不想把对方逼得太紧,免得传出去被说成行业垄断,行业绑架之类的。不过倒是对新品的研发者产生了兴趣,机器的全貌他还没看到,但是基本参数已经让他诧异。
喝了点酒,刚出酒店大门,吹着晚风反而让人更清醒。
顾汐上了车,司机转头问他:
“顾董,今晚回别墅吗”
顾汐揉揉太阳穴,现在只想找个地方静一静,泡个澡修生养息:
“不用,市中心的公寓就可以。”
同样是这天晚上,李香山三番两次往电子新村跑,终于定下了一台笔记本。天快黑了才成交,工作人员给他提货,开收据,最后又开机验货,激活系统,一整套做下来,8点都出头了。
他自己一口饭还没吃,心里忐忑,早知道就不一家家挨个儿看了,比较半天,结果把时间全耽误了。他自己不要紧,天天可还在家饿着呢。
匆匆忙忙把电脑装好,出了门走到站台,好不容易挤上公交还没得坐。
交叉路口,红灯亮着,公交车旁停了几辆私家车。这时候回家的人,各有各的心事。李香山捧着他的笔记本,顾汐在车厢里闭目。
然后各自分散。
香山回到家,一手拎着电脑包,一手掏钥匙开门。小家伙果然趴在门边,神情呆滞,看到香山了才精神起来,左右摇着尾巴蹭过来。
香山回屋放下东西,把它抱起来摸了摸肚子,又揉揉它的脑袋:
“马上就好,乖乖坐着不许动。”
晚饭开始已经9点了,香山在心里给自己保证以后再也不这么干了,浪费了一下午也就便宜了50块。小家伙刚才的眼神太可怜了,唯恐被香山遗弃的样子。也许它以前也是这么等主人的,一小时两小时,一天两天,等到最后,再没知觉的生物都会顿悟。
收拾好一切,香山爬上床,留一盏床头小灯,戴好眼镜看一会儿书。去考CAD证的大部分是B大学生,理科生早就系统学过了,培训只是提一下重点。香山不一样,他没有基础,听课有点吃力。在厂里技术活都是他一个人包干的,一点时间也挤不出来,只能每晚看上一小时。
这一小时里,天天很安静,只是抱着主人的鞋趴在地上。香山看完了,要穿鞋下来,结果小家伙把鞋叼走了,站在远处讷讷地望着他。
香山假装生气说:
“天天,把鞋给我。”
天天使劲摇尾巴,就是不过来。
香山使绝招了:
“明晚上不带你出去玩儿。”
天天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是挺坚定立场的,誓死要捍卫它的战利品。
香山当然知道这小东西打的什么主意,它这几天晚上经常扒着床边想爬上来,起初还是偷偷的,现在敢威胁人了。
“行了,我让你上来,把鞋还给我。”
天天一口气跑过来,直接把鞋叼着塞到香山手里。香山抽了它两下,最后说:
“大热天的,不准蹭我,知道不”
天天似乎听懂了,缩在角落里不敢动。这家伙太会装傻卖萌了,典型的不达目的不罢休,香山恨得牙痒痒,又抽了它一下。天天直打滚,香山怕它滚到床下,又赶紧把小家伙往中间挪。
晚上睡觉,香山仰着睡,天天本来趴着的,这下也仰着,四肢悬空,做梦的时候乱蹬,特别滑稽。
一大早准备好晚上的菜,给天天的盆里装了午饭,香山这就出门了。
从家里走10分钟才到站台,等公交,坐半个多小时的车,到厂里真是掐准了时间,刚好8点。
香山才处理完周末余下的事儿,改进了几张图纸,就换上装备,上午要检验化工塔设备,再完成两个实验。
塔爬到一半的时候,小刘带着个年轻人来了。
8、选材 。。。
香山犹豫了一下,还是爬完了整个塔,检测结束才下来招呼他们。前后也只不过用了一刻钟,他是老手,一切都很熟练。倒是之前带的徒弟,看着相当壮实,才爬了十米多高,就架不住两腿发软,哭着喊着要香山救他。
香山带了他一个月,情况才有所好转,这哥们儿虽然腿不软了,也不大恐高了,速度还是慢,得花香山三倍的时间才能检测完毕。如果没有其他任务,这种事香山还是习惯亲力亲为。
7月的天,太阳火辣辣的,蒸得香山一身汗,整个人像从水里刚捞上似的。他下身穿了普通的工人服,藏青色的,宽松而且耐脏。上身套了件工字背心,宽肩窄腰,细细的漂亮肌肉,起伏的线条下蕴藏着力量。不过外面还裹了件衬衣,遮掩掉许多风景。
才下来,他就向小刘点头致意,然后小步跑到水池边,一手的机油,脸上都是湿的,这样见人总不太好。
水池边的破旧肥皂盒里横躺着几块被揉捏在一起、早就看不出原形的皂角,大都已经发黑。这里的工人在下班前5分钟,总会赶过来把满手的机油洗干净。
李香山最后又冲一把脸,匆忙拿手抹了水,然后招呼小刘他们进屋:
“外面热,去车间吧,至少喝口水,吹吹电扇。”
小刘摆手:
“哥,去车间人多,不好说。”
又扯扯旁边的小青年:
“东子,你跟咱哥具体说说,怎么个情况。”
那个叫东子的年轻人四下看了,挑个无人的阴凉地方,斟酌着开口:
“李哥,上回那几张图,该给您当面道谢的。”
香山笑道:
“没事儿,能用就行。”
小刘摇头:
“哥,这回又得再劳烦您一趟。”
香山想了想,问:
“是参数出了问题,还是图不对头?”
东子苦笑:
“都不是。怪我太贪心,不愿意老老实实在技术部带着,非得折腾出去,自己又没那个本事,结果弄了个烫手山芋。”又看一眼香山,有点懊悔:
“李哥您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您上回那三张图太出彩,就是选材的时候,我又没了底。偏偏技术部那帮人,没一个能把原料定下来。选的工程材料太好,造价就高了,无端端的损失,财务部当然不答应。材料一般,又经不起折腾,恐怕有安全隐患。”
香山一听,原来是要他帮人帮到底,促成这个案子。
他沉思半晌,才回答:
“这事儿有点棘手,我在里面呆了好几年,许多最新的材料都不清楚。”李香山对自己的过去直言不讳,事实上,就算他不说,小刘肯定也早把这事儿跟东子交代清楚了。
三个人都沉默,气氛一时尴尬。
“这样,我回去查些资料,先定下几种备选。但是这类大型机器在投入生产之前一定要反复试验,需要大量材料和装备,你看这个周末能不能给我预备一间实验室?到时候需要模拟制作几个重要零件,还得测量工件载荷,任务很重。”
这个结果是他们求之不得的,虽然还要再等,总比杳无音讯要好。既然香山已经点头,事情就算成功了一半。
最后三个人商量好,周五晚上再联系。
香山回到家,一口气还没喘上来,就听到敲门声。大概天气热了,天天急躁得很,冲着大门就嚷起来,末了还堵着门,忧郁地哼哼。
香山绕过它开了门,来人胸前挂着工作证,冲香山笑:
“李香山先生吗?”
香山点头:
“我是,二位这是?”
年纪稍长的中年男人一边打量屋内情况,一边迈步进来。天天一直盯他看呢,这时候冲上去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