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收回视线,目光扫过身旁的女子,神色突然放缓下来,说道,“扶苏,既然丽姬如此说,朕便将瑞兽交给你。”说完转身快步往殿内走去。
扶苏冲着他的背影微微屈了□,高声道,“儿臣谢过父皇。”
嬴政的步子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去。
丽姬跟在他身后,突然回头冲扶苏露出嫣然一笑。
嬴政回了寝殿,不知怎的对那事儿也寡然无味起来,遂派宫人送丽姬回去,独自倒在卧榻之上,竟然一下就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之间,似乎听见歌声传来。嬴政循着歌声而去,薄雾轻绕间似乎有琼台楼阁隐现。他踏上白玉的阶梯,穿过长长的回廊,在一座凉亭前停住了脚步。
白纱摇曳,俪影其中。
他快步走过去,掀开那扰人的纱帘,迫不及待的想要一睹亭中之人的芳容。
亭中之人似乎受了惊吓,歌声嘎然而止。
他走到近前,瞧见女子那张绝色的容颜,然而他刚要将女子拥入怀中,那张脸却变成了扶苏。
嬴政一惊,清醒过来。
原来是梦。
窗外天已大亮。
扶苏正带着大白小白在草地上玩。
他身边的随从起初还有些怕它们,渐渐熟悉之后,也就知道这虎母子俩其实挺通人性的,惧意也就慢慢淡下去。
胡亥站在远处盯着跟着扶苏活蹦乱跳的大白、小白,眼里全是艳羡之色。
他身后的随从问道,“公子可要过去?”
胡亥扭过头轻哼一声,不屑的道,“有什么了不起!本公子就不信这偌大个上林苑还逮不着一只老虎!”说完掉头就走。
只
是他骑着马带着随从转悠了一整天,除了些兔子、山鸡之类的,连只鹿都没见到过,何况是老虎。
那也不能怪他运气不好。
上林苑的范围太大,带路的随从怕出事,胡姬夫人那儿不好交代,没敢往深处带,安全的地方的地方自然猎物也见得少。
胡亥空手而归,一张脸气鼓鼓的,嘴嘟着都可以挂起油壶,埋怨身后的随从道,“怎么扶苏就能抓到老虎,你们连个影都找不到?全都给我去找,今日不给我抓一只出来,你们就别回去!”
他吩咐完,也不顾叫苦连天的随从,一扬马鞭就冲了出去。
随从们任命的去找老虎,胡亥这一跑,没个带路的,一时却失了方向。
日头西落,夕阳的余晖洒下来,给整个山林披上一层绮丽的色彩,可惜这难得一见的美景胡亥却无心欣赏。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前路越来越偏僻,独自一人让他不由伸出一丝惧意。
树上突然掉下一条花斑大蛇,挡住去路。
胡亥身下的马受了惊吓,高高扬起前蹄,一跃而起,险先将他甩下马去。他只敢俯□子,两手紧紧拽着马背上的短鬃,任马儿载着他往前冲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渐渐停了下来,胡亥才发现自己在一片农田之中,金色的稻穗倒了大片。
“这……”他惊魂未定,茫然的打量着四周。
一个村民模样的人突然冲进田里,捧着被践踏的稻子大哭起来,“完了!完了,眼看就要丰收了……这可怎么过啊!”再望见骑在马上的罪魁祸首胡亥,立刻跳起来,指着他道,“小公子!你哪里不好玩,偏要往我这地里跑!”
“大胆!居然敢对本公子指手划脚!”胡亥厉声道,手中的马鞭朝那人身上抽了过去。
“哎哟,你还打人!来人啊!”挨打的人哀嚎起来,立刻将附近的村民都引了过来。
三三两两聚集而来的村民将胡亥的去路为了个水泄不通。
“你们要造反吗?竟敢对本公子无礼!尔等庶民可知道我是谁!”胡亥挥了挥手中的马鞭强硬的道,其实他见到这么多凶神恶煞的人心里也是害怕之极,然后还是装模作样的恐吓道。
那些村民虽然没啥见识,但也知道这个衣着华丽骑着马的少
年身份肯定不简单,虽然把人拦住了可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个被胡亥抽了一鞭子的人不依不饶的哭道,“我不管你是谁!你的马踏坏了我的地就得赔!”
胡亥长于深宫之中,哪里见过这般撒泼无赖之人,越发心慌,强作镇定道,“我可是……”
“住口!” 他的话还未出口,就被来人打断。
胡亥听见熟悉的声音不由一阵惊喜,见来人是扶苏,又瞬间垮下了脸。
扶苏翻身下马,走到他跟前说了句,“还不下马!”
胡亥拉着脸,虽然不情不愿,还是乖乖听话下来。
扶苏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今儿个丢人丢到家,还敢到处囔,今日你一喊,明日大秦的胡亥公子踩坏了村民的庄稼还仗势欺人就传遍整个朝野了,当心御史大夫参你一本,倒时候还不知父皇会如何罚你。”
胡亥一听会被父皇责罚,顿时傻住,架子也不摆了,抓着扶苏的手道,“大哥……你看怎么办?”
扶苏朝身后的随从使了个颜色。
随从们会意,拿出钱袋塞进那挨打的村民手中。
那村民握着沉甸甸的钱袋子,立刻笑颜逐开。
围观的村民们见没戏看了也纷纷散去。
扶苏带着胡亥回了宜春宫。
天黑下来,被打发去抓老虎的随从空手而回,发现自己主子不见了顿时急坏了。报到胡姬娘娘那,胡姬极其败坏的把人骂了一顿,又吩咐人去找,可半点消息都没。她又转去嬴政那哭了一回,嬴政一听皇子不见了,那还得了,立刻派人去找。
最后转了一圈,侍从回报说,胡亥公子在扶苏公子那。
胡姬立刻急了,对嬴政道,“陛下,扶苏这是没安好心啊,胡亥和他在一起为何不和臣妾说一声……”
嬴政瞪了她一眼,道,“扶苏到底安的什么心,你随朕去看看便知。”说完带着宫人往扶苏的殿里行去。胡姬赶紧跟了上去。
一行人还未进殿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欢笑声,等步入殿中看见胡亥正在逗弄那只小白虎,一人一虎玩得正开心,连有人进来都不曾发现。
“咳咳!”侍从轻轻咳了两声。
胡亥回头,这才看见进来的一堆人,连忙跪倒在地行礼道,“参见父皇、母
妃。”
“胡亥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说扶苏的?”嬴政指着胡亥问胡姬。
胡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时扶苏走了进来,替她解围道,“父皇,而且久不在宫中,胡姬夫人对儿臣不了解也不为过。”
胡姬却并不领情,狠狠瞪了他一眼,上前一步搂住跪在地上的儿子,“你这孩子,可是吓坏了母妃。”
胡亥抬起头偷偷望了嬴政一眼。
嬴政冲他摆摆手,他才敢站起身来,却是挣开母亲的搂抱,抓住扶苏的衣袖问道,“大哥哥,我以后还能来和小白玩吗?”
扶苏嘴角含笑,微微颔首。
、二次出巡
胡姬将胡亥一把拽了回来,朝嬴政草草施了个礼道,“既然胡亥无事,臣妾便先行告退……”
胡亥恋恋不舍的望了一眼地上的小白虎,被母亲拖着往殿外走去。
殿内只剩父子二人相对而视,扶苏眼底还有残留着未曾淡去的笑容,嬴政只觉得晃眼,一时竟觉得眼前这张脸似乎和昨夜梦中的那张脸重合在一起。
“父皇?”扶苏开口将嬴政从恍惚中给唤了回来。
也许昨夜那梦来得太过诡秘,嬴政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扶苏可信神仙一说?”
扶苏愣了一下,方才答道,“儿臣认为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世上必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世外高人。”
“说到神仙,朕倒是见过一回,当年朕北巡之时,曾有两个白衣人从天而降,前来祝贺……”嬴政回忆起当年之事还觉得颇为得意,须不知扶苏早已悄悄地垂下头。
当年……不就是他和师姐吕雉胡闹装神弄鬼捣鼓出个蓬莱仙山,没想到嬴政信以为真。如今想来他还觉得一阵心虚,又怕被嬴政发现异样,只好低着头装作仔细聆听教诲。
等嬴政说完,他才抬起头道,“父皇既然见过,这神仙必定是有的……”
**
胡亥自从上次扶苏替他解围之后,也放下对他的戒心,每日都会去扶苏那里和小白一起玩,等回了咸阳宫也是日日如此,这么一来赵高常常找不着人,胡亥的学业也落下了不少。
胡姬知道此事后,常常教训胡亥让他少接近扶苏,胡亥面上应了,背地里又偷偷去扶苏宫里玩。
慢慢接触他才发现自己的大哥竟然如此博学多才,比自己的老师赵高还要厉害几分,不由对扶苏生出几分仰慕之情。
转眼又是一年,这一年却并不太平。
开了春,河水上游的冰雪融化,加上春雨连绵不绝,竟造成不小的水患,沿河的郡县不少都遭了灾。
嬴政这次巡游,出了咸阳往东而行,旨在考察沿途所经各个郡县受灾的情况,然而一路过去,出来迎接的各郡官员皆称一切安好,嬴政在城中也未见异常,诧异之余也心知事情必有蹊跷。
扶苏一路跟随嬴政,见他眉头紧皱,遂在他耳边小声建议道,“父皇这般大张旗鼓的过来,当地官员必然有所准备,不若装作寻常百姓亲去查探。”
r》嬴政思索片刻后,点头赞成。
出巡的大队伍被扔在当地,嬴政一行轻车简从往传闻中受灾最严重的县城而去。
马车晃悠悠的进了城,所过的街道干净整洁,路上行人甚少,更见不着半个灾民模样的人。在城中的转悠了一圈最后在一家大客栈门前停了下来。
仆从打开车门,陆续下来一个青年和一个少年,两人在客栈门口观望了一下,方才踏入店内。
掌柜眼尖,一眼就瞧出这群人不寻常,赶紧迎进客栈,亲自招呼二人上座。
就这会功夫,掌柜已偷偷将二人打量了一番,领头的青年冷着一张脸,貌似不太好接近,他身后的少年则是眼珠儿乱转,笑意盈盈,看起来让人极想亲近。
掌柜问道,“二位贵客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少年答道,“住店。”
掌柜的目光在二人脸上转悠了一圈,又热乎的道,”二位怕是行商的兄弟吧?“
少年愣了一下,拿手肘捅了桶身边的青年,笑颜逐开的抢先答道,“是啊,掌柜眼真利索,我们是兄弟,我叫赵羽,这是我大哥赵政。”
青年嘴角明显抽了一下。
掌柜的又道,“二位贵客这是要上哪儿去?
“准备南下去收些粮食回来。掌柜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