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晔端了午膳进来,白辞道:“不差这半日,你先吃点东西再去吧。”
容镜一边用着午膳,心在一边滴血。一口气吃了五大碗饭,心里默念着,一碗补一年一碗补一年一碗补一年……
半晌,埋在饭碗里的脑袋抬起来,一脸认真道:“白白,两日之后,我有很严肃的事情跟你讲。”
“好。”白辞一边应着,一边将盘子里的鱼剔去细刺,放进容镜碗里。
用过午膳,白辞陪着容镜一起去了木溪殿。
小栋子正抱着几大包草药往药房里走,见了白辞,放下怀里的草药就要请安,白辞示意他不必多礼,小栋子又手忙脚乱地把地上的草药抱进怀里,然后对容镜道:“容神医,药都准备好了。”
白辞看着小栋子抱的大包小包一大捆,随口问:“怎么用这么多药?”
容镜解释道:“治病要由表及里,到最后彻底除去病根。景玥娃娃的病根深蒂固多年,需要用数百种草药炼取精质,所以得耗上整整二十四个时辰,每隔半个时辰放不同的草药进炉,再滤去残渣。”
“这么说,岂不是要两日两夜不眠不休么?”
容镜点头,很遗憾地叹了口气:“唉,本来想让阿拓帮忙的,可是阿拓不在,看来只能爷爷我亲力亲为了。”
“辛苦你了。”白辞俯□,替容镜理了理衣襟,道,“我会派人按时给你送饭过去。”
容镜眼睛眨了眨,忽然向下一弯,右颊上的酒窝柔软地陷了陷,嘴里道:“白白,昨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我治好景玥之后,你愿不愿意陪我回神医谷?”
白辞的目光落在他似是带了些执意的漆黑的眸里,半晌,温然一笑,道:
“好。等景太后的病好了,我便陪你回神医谷。”
目送容镜的背影消失在药房,白辞回身向来处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树荫掩映后,一道白色的身影翩然走出。
“话说的真好听啊。白王殿下。”
白辞淡淡抬眸,似乎对来人的出现并不惊讶,面上依然带着温和的浅笑:“封御史。”
封檀徐步走到白辞身前,“啪、啪”轻抚了两下掌,哗地一声摇开折扇,笑着赞道:“白王殿下真是好手段,把容神医这么个喜欢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物,给收得服服帖帖,一步一步……按着王爷的计划走了下来。”
白辞静静端详着封檀,似乎在品味着他方才的话。
封檀摇着扇子,一脸沉思道:“……下官方开始还很不解,为什么几乎从不接触外人的白王殿下,会有意和一个来自宫外、无官无职的容小神医走得这么近。下官想了又想,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还以为,白王殿下或许真的是因为身体不适,需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又或许……还有那么千分之一的可能,当真一见钟情,喜欢上了容小神医。”
封檀顿了顿,眉端一挑,“当然,容小神医面目清秀,聪明可爱,白王殿下又多年未娶,似乎真的不喜欢女子。如今一见便喜欢上了,这也不能说是说不通的。”
扇子周边的风一点点慢了下来,封檀的目光凝在白辞脸上,“——然而,待容逸在下官耳边提起王爷的次数多了,下官这才渐渐回过这个劲来……”折扇停在手中,封檀的声音沉了下去,依稀间还带着些笑意,“白王殿下,您还真是目光深远啊。您从多久之前,就知道容镜和容逸的关系了?”
“又从多久之前,就知道……下官安排容逸,暂住到下官的府上?”
白辞目光平静,带着极好的耐心慢慢听完,才一字一句,不急不缓地道:“封御史。”
“和人面对面对峙的时候,空口无凭的猜测,是不明智的。”
封檀笑了,左手在扇柄上轻拍了两下,赞道:“王爷的城府委实让下官佩服。”
“王爷赢了。”一阵劲风划过,封檀手中的折扇蓦地拢在一起,淡淡道,“容小神医终于意识到下官要对您不利,潜入下官府中出言警告,又让容逸制止下官的动作。容逸现在确实对下官百加干涉,不让下官对王爷下手。”
“下官听说容小神医从不为旁人出手,甚至出言威胁——王爷真是好手段。”
“不过……”封檀看向白辞平静无波的眼内,缓缓道,“白王殿下,您拿容镜做赌注来赌下官收手,是不是有些……太天真了呢。”
“您就这么确定,容逸在下官心中……有比封家还重要的位置么。”
白辞淡笑:“那么你动摇了吗,封檀封御史。”
封檀目光中复杂的神色一闪而逝,面上依旧带着笑意,“封氏从开国之史便效忠朝廷,世代高官厚禄。王爷觉得我会放弃封氏,背叛皇上,来效忠王爷么?”
白辞浅笑着,声音柔和得像是密友间的絮语:“本王当然不这么觉得。”
“本王从未想过借容逸之手制止你效忠朝廷。封御史自己的事,自然要自行权衡。”
说罢,淡淡道:“封御史猜测了这么久,想必也累了,回府歇息吧。”
回到王府,白辞方坐下,刘晔便将茶盘端了上来。
“王爷。”刘晔一边沏着茶,一边道,“封御史可是终于沉不住气,和您把话说开了?”
白辞浅淡一笑。并未回答。
“这回封御史多少肯定开始动摇了。”刘晔将沏好的茶置于茶盘之中,压低了声音,道:“王爷,可要……”
白辞看着玉瓷杯中干缩的茶叶渐渐舒展,平静地下令:
“毒杀景玥,逼反封檀。”
傍晚,封檀正在后园骑射,贴身侍卫忽然进来禀报,说景太后召见。
“景太后召见?”封檀重复了一遍。
侍卫道:“景太后说,关于皇上立后一事,想找大人至书房谈谈。还说只是普通谈话,为避免皇上怀疑,让大人着便服即可。”
封檀面上的疑惑淡了下来,将手中的弓箭交给侍卫,道:“我知道了,下去吧。”
封檀换好便服,便去了湘德宫。
他自幼在绝帝身边做伴读,自然对绝帝对景太后的心思了如指掌。为此,也曾私下里和景太后谈及此事。
绝帝十几年来从不听劝,所幸景玥一直身染重疾,绝帝也无从下手。
可如今眼看景玥大病将愈,绝帝依然无意立后,就不得不考虑此事了。
封檀走进湘德宫,为免皇上起疑,便避开侍卫,从后园无声息地进了宫内。
景玥身边的丫鬟亚儿他也熟悉,走进书房的时候,却不见亚儿出来接等。
封檀走了进去。书房很静,几乎闻不见呼吸声。
眉心渐渐蹙起,封檀进了书房的内门,脚步在空旷的书房之中轻轻回响着。
忽然,脚边触到了一个身体。
低头一看,亚儿昏倒在地上,早已不省人事。
封檀心中一震,蓦然抬头,见景玥平躺在书房的软榻之上,神色安然。
封檀下意识走了过去,走到榻边,却见景玥的脸苍白如纸,手无力地垂在榻下。
右手将折扇换于左手之中,慢慢伸至景玥的鼻息之前。
面上一寸寸失了血色。
作者有话要说:俺觉得有必要提前强调一点:白辞不是渣攻。后文会渐渐展开。
、火尽灰灭
“圣上!西北边关急报!”
殿门一开,一个侍卫便疾步行到殿前,匆忙跪下,将一封急报呈了上来。
周公公下阶接过,双手递给绝帝。
绝帝脸色微沉,拿过那份急报,拆了开来。
半晌,声音阴沉道:“下去吧。”
宫女将一碗凉茶献了上来,绝帝喝了一口,又放在一边。
“周顺。”
“在。”周公公向前靠近了一步。
“你觉得……这次西北动乱,朕应该封谁做主将?”
周公公俯首道:“奴才哪有这见识,朝中四位大将军各有千秋,奴才以为,皇上选哪个都是好的。”
绝帝食指轻轻敲着茶碗,“平南王东方冽,萧文恪,齐跃,徐平虎,怎么想,自然是朕的堂弟更可靠些。想当年南蛮之乱,朕的堂弟当真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平南王长刀一举,南蛮人尽闻风丧胆。”周公公赞了一句,随后接道,“奴才听说……萧尚书之子萧文恪,也是个良才。”
绝帝沉吟道:“朕实有意让萧将军带兵前去,只是萧文恪毕竟年轻,近年也无战乱,征战沙场的次数少了些。”
“而且……封檀对朕说,此次不要让萧文恪带兵。”
周公公小心翼翼道:“平南王当年不也20岁平定南蛮……”
绝帝将急报翻开又看了一遍,然后扔在一边,“朕再想想。”说罢,闭了眼,伸手捏了捏鼻梁。
周公公见状,吩咐一旁候着的宫女,道:“再去给皇上端一碗凝神的茶来。”
绝帝摆了摆手,“朕不喝。”
周公公弯□,道:“皇上……今晚天气正好,不如……去景太后那里坐坐?”
绝帝捏着鼻梁的手停了下来,将剩下的半碗凉茶喝进腹中,半晌,道:“也好。”说罢,站起身,道,“起驾湘德宫,朕去看看太后的病如何了。”
周公公跟着皇上,一路到了湘德宫。
天色已晚,天际清朗云稀,风比往日带了些暖意。绝帝紧皱的眉也渐渐放松了些。
湘德宫一如既往的静,绝帝步入寝宫,却见寝宫空无一人。周公公忙问一旁的小宫女:“这么晚了,太后娘娘不在寝宫?”
那小宫女瑟缩了一下,道:“太后今晚精神好,就说要去书房看书。”
“看样子是大好了。”绝帝嘴角现了点笑意,“那朕就去书房看看太后。”
走到书房,绝帝敲了门,便推门而入。
书房里没有一点声音,静得近乎诡异。绝帝低声道:“这是睡着了?”
周公公弯身随在一旁。
绝帝走进里间,见景玥在软榻上躺着,于是走了过去,笑着道:“还是这个毛病,走哪儿睡哪儿。”
说着,轻轻将手抚上景玥的脸。
怕吵醒景玥,手若即若离地拂过白嫩清秀的脸颊,触到皮肤的一刻,却忽然觉得有些凉。
书房灯光昏暗,绝帝低头看去,却发现景玥的脸色有些不对。
手一点点覆上脸颊,掌心随着贴上的柔软细腻的肌肤,渐渐一片冰凉。
绝帝震惊地将手移到景玥地鼻下,片刻,一把将景玥从榻上拉起,按上她的心口。
双眼刹那间蔓上红色的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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