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帝震惊地将手移到景玥地鼻下,片刻,一把将景玥从榻上拉起,按上她的心口。
双眼刹那间蔓上红色的血丝,抓住景玥衣服的手青筋暴起,绝帝怒吼:
“这是怎么回事?!”
衣袂下风声哗响,绝帝骤站起身,“容镜呢?!容镜哪里去了?!!”
“皇上……”周公公声音颤抖地叫了一声。
“把容镜给朕找出来!!”
“皇上!”周公公道,“此事必有蹊跷啊!容神医……容神医现在在木溪殿的药室炼药呢!”
绝帝双眼血红,忽然瞥见亚儿正立在门口,脸色惨白,浑身瑟瑟发抖,一手紧捂着口。
绝帝大步走到亚儿面前,一把揪住她的前襟,“到底怎么回事?!!”
呜咽在嗓子里哽着,亚儿满眼是泪,身子还在抖着,半天说不出话。
绝帝一手捏住她的脖子:“给朕说话!”
亚儿喉中一哽,脸上更白了几分,张了张口,“封……”
绝帝的双目瞬间瞪开,松开手,“你说什么?”
“封……奴……奴婢被迷倒……醒……醒来就看见封御史……从……从这里离开……”
书房里一阵死寂。亚儿的前襟还被绝帝攥在手里,啜泣拼命压抑在喉咙里,时有时无的声音却依然清晰地在一片空寂中震动着。
绝帝狠狠凝视着亚儿,目光又似透过她的脸投向地面。
良久,猛地一把拽过亚儿的前襟,狠狠丢在门上。亚儿的头“砰”地撞在门角,昏死过去。
绝帝从牙齿里挤出两个字:“回宫。”
次日,朝堂之上,群臣的气氛一片紧绷。绝帝的脸前所未有的阴沉,几乎能滴出黑色的水。
大臣们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个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处。
半晌,绝帝终于开口,声音是压抑之下的平沉。
“关于西北动乱一事,朕决定封怀忠将军萧文恪为定北大将军,带十万大军前去平乱。”
“平南王、徐将军、齐将军留守京城。”
绝帝停了片刻,朝上的空气冷得几乎凝结成冰。
“景太后于三日之后在皇陵盛葬,谥封‘忠慕’。”
“全国上下披孝三日,不得食荤。”
绝帝锐利的目光扫过朝堂,停留在封檀平静的脸上。声音寒凛如霜:
“封御史留下。”
“退朝!”
周公公尖利的声音在朝堂回响:“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大臣接连散去,封檀身着朝服,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面色沉静得近乎漠然。
“过来,封檀。”绝帝的语气似乎和往日没什么不同。
封檀走了过去,立于龙椅之前。
绝帝慢慢道:“封檀,你和朕认识多久了?”
封檀淡淡道:“有二十年了。”
“二十年……朕记得还很清楚,”绝帝的语气似乎是在话家常般,“朕还是太子,尚且年少的时候,你每日都来陪朕下棋,和朕读书。甚至……”
“朕喜欢上了景太后的时候,还是第一个告诉了你。”
封檀静然不语。
绝帝一字字慢慢道:“你太不明智了,封檀。”
“你以为景玥死了,朕就会立你妹妹封宛为后?”
封檀抬起头,淡淡看向绝帝。
他太了解绝帝,二十年来,他将绝帝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
从昨日发现景玥没了呼吸以后,他就知道,这一次,定是再没退路了。
绝帝狠戾多疑,对景玥的感情近乎扭曲。白辞不但深知这一点,现在回想起来,白辞早就明里暗里激将他劝皇上立封宛为后。
看来他和皇上的对话,也被白辞知悉得一清二楚。
周公公,十有□也是白辞的人了。
“若不是被亚儿看到了,你是不是还打算嫁祸给容镜?”
封檀漠然道:“皇上不妨想想,如果真是臣做的,臣绝不会让皇上知道。”
“——哈。‘如果真是’!”绝帝冷笑,“这么说,你真的想让景玥死?然后封宛当了皇后,封氏外戚掌控朝政,独揽大权?——你是不是还想要朕的位子?”
“皇上。”封檀向后退了一步,道,“如果皇上这么想,臣也无话可说。臣愿辞官以表忠诚清白。”
绝帝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但臣有一言不得不说,皇上万万不可让萧文恪去西北平乱。萧……”
绝帝的眼眸瞬间变冷,蓦地打断封檀的话,“住口!不必再说了。”
“封檀。你的心思,朕已经完全了解了。”
“——既然你这么怕萧尚书在朝中的权力压过你们封家,那朕,偏偏要让萧文恪立这个战功。”
“你彻底死了这条心吧。封檀。”
秋日高空深邃,日光耀眼。封檀走出深宫大殿,面上微微露了些笑。
白辞真是好手段!一箭双雕,一夜之间让皇上震怒生疑,一举打垮封家,又稳妥地激绝帝,将十万兵权交到萧文恪手里!
他最后一句不过出于善意的提醒。如果绝帝不听,那他封氏再留在朝廷,也没什么意义了。
下一步,白辞就该……
一日之间,一直蒙受圣眷的封相之子,御史封檀上书辞官。封贵妃被打入冷宫。
萧文恪手掌十万兵权,晋封定北将军,带军平西北之乱。
议论像沸腾臌胀的白水,刹那间充斥了整个朝廷。皇宫上下内外,各种猜测传言,漫天遍地。
莫言炙手手可热,须臾火尽灰亦灭。感慨有之,惊恐有之,心寒有之。
白王府却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半分喧纷的声音也无。
自那日起,已是第二日晌午。
容镜……也快从药室出来了。
命刘晔严锁消息,如今,只有木溪殿无一人知悉此事。
门开了,刘晔走了进来。
“来了?”白辞语气疏淡。
刘晔垂首:“是,萧尚书来访。”
白辞收回目光,依旧翻着手中的书,浅饮了一口淡茶。
萧彧步入书房,见了白辞,立即弓身行礼,道:“王爷。”
白辞坐在座位上,并没有让萧彧入座的意思。
萧彧也不尴尬,反而一脸谦卑,不紧不慢地说明来意:
“王爷,老臣此次前来,其实……是为了小女。”
“老臣前几次曾跟王爷提过几次亲事,一直不知王爷的意思……小女两次面见王爷之后,近日食不安寝,一直对王爷颇为思念。老臣想及小女也到了该成亲的年龄,于是厚了脸皮,来向王爷提亲。”
白辞一直没有抬头,萧彧静立在那里,几乎要以为自己方才的声音太小。
白辞不可能不回应,这个算盘,是他早就打好的。被白辞利用至今,他不可能半点好处不讨,便让萧文恪为白辞卖命。
更何况,既然白辞觊觎的是皇位,那么他就不可能一生不娶。若要娶妻,萧惜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白辞从书中微微偏过头,左手轻晃着手中的玉瓷茶杯。沉静的目光似凝聚在指尖,又似渐渐飘远。
良久,他终于开口,目光还凝在杯沿之上,声音温和如常,却似乎抿去了所有情绪。
“本王会娶萧惜。”
、一刀两断
“砰”的一声巨响,蹲在药室门槛上抱着膝盖睡得直点头的小栋子吓得一哆嗦,醒了过来。
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差点被门槛绊了个跟头,结果没摔倒,撞在了一个硬邦邦的身子上。
“容……容神医?药炼好了?”
容镜正从药室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两个木匣,被他一撞,立刻错手举到了一旁,喊了一句:“小娃娃小心点!老子没有第二个两天两夜可以熬了!”
小栋子抬头一瞅,见容镜白净的脸上黑一块灰一块,全是炉灰和药灰,于是连忙将功补过递上一条白绢给容镜擦。
“还真周到。”容镜拿过白绢在脸上胡乱抹了抹,还给小栋子,道,“有枕头没?”
“……”
“算了。”容镜打了长长一个哈欠,把两个木匣摞到一起,道,“还是先去湘德宫吧。”
小栋子看着容镜怀里的木匣,半天还是没忍住问:“容神医怎么炼了两匣药?”
容镜拍了拍上面的盒子,道:“反正都是熔炼二十四个时辰,我就顺便给你家白王炼了一副‘续生散’,这个方子还是爷爷我最近研究出来的,如果日服一月,至少可以续命七八年。”
说着空出来的手拍了拍小栋子的肩,拍得小栋子一震一震,“不用太崇拜爷爷我。”
小栋子呆呆看着容镜,半晌“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把容镜刚打出来的半个哈欠给噎回了喉咙。
“……不用崇拜到这种程度吧?”
小栋子细声道:“多谢容神医给白王殿下延寿!”
容镜瞪了他半晌,自言自语道:“白白家的人果然养不熟。”
抱着炼好的药走去湘德宫,容镜想着终于可以回神医谷了,右颊上的酒窝就露了出来。
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差不多在京城也呆了个月余了,出谷一年多,也不知道走之前种在山崖上的那几棵灵药开花了没。
他倒是不信白辞真的肯放弃报仇,但等他做掉了现在这个皇上再跟他回去,倒也是一样的。
要说离了皇宫,他还真有点儿舍不得景玥娃娃。好歹是个漂亮聪明的姑娘,再说这救人一命也不能白救,等哪天去落月岛得多跟钟弦要点好处。
容镜一路打着小算盘走到湘德宫门口,忽然觉得周围的气氛和往日有些不对。
视线越过宫门,一如往日向内望去。
前一刻的表情刹那间凝固在脸上。
笑意一点点隐去了。
湘德宫煞白一片。所有宫女都穿着一身素白,静默立在宫殿两侧。头上,还围着素白的绸布。一道白色的长毯从正殿向外延伸,直铺至宫门的阶梯上,正断在容镜的脚下。
容镜的脚步顿了顿,停在了白色与灰色的交界。
目光望着门内一片惨淡的白,然后落下,瞥了一眼横在胸前的长矛。
一旁手握长矛,身着素服的侍卫声音平板道:“对不住了,容神医。圣上吩咐在景太后大葬期间,任何人不得出入湘德宫。”
过了很久,容镜才似回过神来,慢慢开了口:“……大葬?”
那侍卫道:“是,景太后已经……驾崩了。”
容镜反应了一会儿,声音淡了下来,问:“怎么死的?”
“还能是因为什么?”侍卫看着容镜的眼神变了变,“景太后身体一直不好,自然是病逝的。”
停了停,又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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