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派人去神医谷找容镜回来了?”白辞淡淡道,声音听不出喜怒。
刘晔“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是,奴才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您……”咽了一下,又道,“不过奴才是昨晚派人去的,可是今早一看,容神医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白辞没有多言,看了一眼容镜,道:“准备些早膳。”
“是。”刘晔应声退下。
容镜翻了个身,一条腿“啪”地又压在白辞身上,力道挺重,正好砸在白辞的腰间。白辞把那条腿向下移了移,过了会儿,那条腿蹭着蹭着又蹭了回去。
白辞便不管了,任它在那儿放着。后脑靠在墙壁上,轻闭上眼。
早膳端了进来,容镜这边砸了砸嘴,醒了。白辞也睁开了眼。
袖子揉了揉眼睛,容镜醒了会儿神,腾地坐了起来,“白白,你醒啦?”
“好没好点?”容镜抬手按上白辞的太阳穴,在上面揉捏了几圈,“头疼不疼?”
白辞捉住了容镜的手,将他睡得凌乱的额发理到后面,道:“醒了先用早膳。”
“我不饿。”容镜用另一只手去揉,声音很严肃,“你昨晚是不是胃绞咳血了?”
容镜绝口不提神医谷的事,就好像他不过是出去溜了一圈回来。
白辞从盘中捡了一个桂花酥放在容镜唇边,容镜低头瞅了一眼,张嘴咬进口里,“回答我的问题。”
白辞道:“我不是送你回去了么。”
“……”容镜的动作停了下来,“白白,你是不是非得让我不痛快?”
白辞又放了一个点心在他嘴边,温声请教:“那说什么比较痛快?”
容镜嚼着点心,认真想了一会儿,道:“比如你打算什么时候乖乖退位,跟爷爷我回神医谷。”
白辞笑了:“这是白圣溪教你说的?”
“……”容镜道,“你怎么知道我师父在神医谷?”
白辞笑而不答。
容镜表情凶狠:“先回答我问题。”
白辞直视着容镜漆黑的眼,半晌,修长的手轻覆上容镜的小腹,温然道:“你先给我生个儿子继位,我就陪你回神医谷。”
“……”
容镜“啪”地打掉了他的手。
萧惜昨日被白辞请出寝宫,整夜未曾安眠。
她才发现和白辞对峙实在不是明智的举动。白辞不想说的,无论再怎么直面而入,也会被他轻而易举避开。
她不知道白辞究竟做何打算。即便他真的喜欢容镜,也断不会为了一个少年放弃刚夺下的江山。然而不近后宫不要龙子,他难道想让白氏江山就断在这一代,等他驾崩之后拱手送人?
容镜如果真的能影响白辞到这个地步,她就不得不将这个障碍处理掉了。
萧家尚要世代依存。更何况,她……确实是对白辞有感情的。
门开了,风月合上门,走到萧惜身边,道:“娘娘,听说……容神医昨夜又留宿皇上寝宫了。”
萧惜闻言,没有说话,目光落在手中的曲谱上,却半个字也未看下去。
风月低了声音,道:“奴婢听说,皇上曾经和平南王有过一段争执,好像就是因为容神医……”
萧惜目光一凝,“平南王?”
“是。”风月道,“据说平南王有一阵子跟容小神医走得很近,没几日皇上便一道圣旨将平南王遣去西北战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又把圣旨撤了,不过平南王好像真的……对容小神医有些不同。”
风月看了看萧惜的神色,道:“娘娘,不如……”
萧惜轻垂凤目,似是在沉思。半晌,将手中的曲谱轻轻折起。
“……这便好办了。”
、祸害千年
“咚——咚!咚!咚!咚!”
五更声起,容镜迷迷糊糊被打更的声音吵醒,在龙床上翻了两翻,腿刚碰到床沿,就被一只手握住了。
那只手把他的腿搁到里面,然后收了回去。
容镜惺忪着眼睛微微睁了个缝,见白辞正披了龙袍,在系腰间的带子。
“白白……”容镜哑着嗓子揉了揉眼睛,被烛光晃得依旧眯着一条缝,“你去哪儿?”
“上朝。”白辞系好带子,走到床边,把容镜的身子向床内移了移,“睡觉在里面睡,这么大的床我不在你都能睡到地上。”
“啊……”容镜还没清醒过来,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
再一回过神,白辞已经走到门口,眼看门就要关上了,容镜一下子精神了,“噌”地爬了起来,“白白!我跟你一起去!”
“……”在一边推着门的刘晔默默看了白辞一眼。
“我没事,你老实睡觉。”白辞搁了一句话,然后步出寝宫,刘晔又默默地关上了门。
“……”
容镜拿起手边的东西就想丢刘晔的背影上,可惜门已经关上了。于是从床上跳下来,随手抓过一件衣服套在身上,也没看是谁的,就在后面跟了出去。
已至秋末,天黑得早亮得晚,五更的天色愈发显得暗了些。容镜在正适合睡觉的沉暗里打了个哈欠,跃上琉瓦,紧随在后面。
正殿守卫森严,白辞的背影消失在里面,门大敞着,左右侍卫一脸肃然,容镜在檐上偏头看了看,忽然很难得地心生同情,大清早的不睡觉在这儿守门,不知道是不是木头似的僵在那儿做个样子,用指头一戳就倒了。
侍卫手持长矛,明睁着眼立在两侧。忽觉眼前一阵阴风掠过,依稀间一抹黑影窜了进去。再一细看,又好像什么也没有,以为自己没睡醒出了幻觉。
朝堂之上,丞相萧彧上前一步,禀道:“皇上,昨夜西北诸国遣使者前来,据说有意向我朝求和。”
白辞端坐在龙椅上,修长的手搭在御案边沿,淡淡道:“求和?”
尾音不易察觉地断了一下,一旁的刘晔往御案下一瞅,嗓子一噎,下意识地退后了一寸。
萧彧继续道:“是,西北诸国愿臣服于我朝,每年纳贡白银二万两,黄金五千两,布匹万段,附献各类奇珍。”
言罢,将求和书信呈上。
白辞从刘晔手中接过书信,目光扫过案下,又落在书信上,摊开。
容镜在御案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双手垫着头,黑漆漆的眼睛从下方的角度不停打量着白辞,盯着白辞看,好像从来没见过一样,把一旁的刘晔盯得发慌。
白辞似无所觉,将求和书信从头至尾看完,道:“西北使臣现在何处?”
萧彧道:“安排在和越阁暂歇。”
“告诉他可以回去了。”
白辞合上书信,放置一旁,声音平静,却隐然而威:“命萧文恪及齐越两月内攻陷西北,将西北十一国尽数纳入我朝。”
萧彧身体一震,俯首应道:“是。”
容镜在御案下面呆得无聊,伸出手拽住垂下的龙袍的袖子,把白辞的手拽了下来。两根手指熟练性地探上脉。
群臣眼睁睁地看着皇上的一只手臂忽然就反常地坠了下去。
白辞的声音波澜不动:“还有事?”
礼部侍郎回过神,迈步而出,道:“五日之后是皇上的寿辰,礼部计划在宫内的万寿园为皇上举办辰宴,不知皇上的意思是……”
容镜的眼睛眨了眨。
白辞道:“在清园办一场晚宴即可,一切从简。”
下了朝,容镜从御案下钻了出来,道:“白白,五日之后是你的生辰?”
白辞打量了他一身的行头,撩起他拖在地上的袖子:“你是怎么过来的?”
容镜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穿的是白辞睡觉时穿的明黄色软缎长衣,袖边搭在地上,衣服的下摆踩在脚下,被蹭了一团黑,还破了两个口子,估计是在屋顶上刮的。
白辞弯□,替他把下摆系成一个结,容镜扳着他的脸,一脸沉思:“想不到当年一丁点的小娃娃,现在都长到这么大了。”
容镜说着,又沉默了下来。白辞的脉象变化紊乱,他拿不准白辞到底还能活多久,但是多过一日,肯定就少了一日;多长一岁,自然就少了一年。
白圣溪那日曾言,如果想治好白辞,就不能再给他服续命散。然而白辞如果留在皇宫,白圣溪断不会下手救他。
又花了两天两夜在神医谷炼出来的续命散在胸口的衣服里放着,容镜犹豫着,不知道该冒哪个风险。
再等等吧,容镜看着白辞温润如水的脸,默默自语。
再等等吧。
五日后,皇上寿辰。当晚,清园大宴。群臣皆至,纷纷献礼。
白辞坐在上首,皇后萧惜居左。待群臣纷纷落座,才发现皇上身边多出了一个人。
有眼尖的认了出来,这不是那个据说进宫给景太后治病,结果把人给治死了的容庸医吗?
有那么几个消息灵通的回想起之前隐约听说过,这容小庸医在当今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似乎就走得挺近。如今再一看容镜正坐在和萧惜相对的位置,再一瞅容小庸医长得确实清秀可人的脸,脑子一琢磨,“魅上惑主”这个词儿就冒了出来。
——一代江湖骗子迷惑两朝皇帝,这简直是朝廷的祸根!得除啊!
容庸医毫无愧色地坐在白辞身侧,一副众人皆俗我独清的模样,支着下颌在看今天晚上的菜谱。
“白白。”容镜指指点点,“能不能把这几道菜放这边?”
“已经吩咐过了。”白辞道,声音是一贯的温和。一旁的萧惜优雅地坐着,不动声色地任风月斟茶。
容镜这边哪把萧姑娘她老人家放在眼里过,他今晚就是来吃饭的,顺便凑凑热闹。人山人海的地方怎么也不能少了他一个。
容镜把脑袋从一长串菜谱里面抬起来,饶有兴味地看着一个个大臣排着队献礼然后入座,琢磨着有没有人送个什么奇珍异药来,寻摸等寿宴结束了去翻翻。
目光游荡着,忽然就停了下来。
东方冽的视线正好扫过,看见白辞身边的容镜,也是微微一顿。
自那日之后容镜还没有再碰到过东方冽,他本打算让东方冽提防一下容逸,他终究不确定白辞会不会把那件事泄露给他大哥,但这阵子无时不刻想着白辞的病情,一直不曾得空,就暂把此事放在了脑后。
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再面对东方冽。
那上下三百四十一口人毕竟全都是他的血亲,纵使他再心宽,也做不到听而不闻。
东方冽远远望着容镜,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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