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上传来声音,“算了,肖桑不是外人。”是吴爷,未见其人,先见其声。
肖桑抬眼望去,笑道:“还是搜一搜的好,不能破了贵府的规矩。”
吴爷缓步走下来,面上倒还一派平和,“对你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外面的人轻易见不到这个迪都市的地下大佬,多年来他又躲过无数次的暗杀袭击,数次的绝地翻盘,殊不知他的公众形象已经被夸大扭曲近乎三头六臂妖魔化了。如果那些绘声绘色地传诵他血雨腥风段子的人亲眼见到,一定无法相信真正的吴爷竟是一个清瘦单薄一脸斯文的男子,唯一比常人不同之处大概就在于那永远冷静淡漠的表情,息怒不行于色的做派。
饶是肖桑阅人无数,又和他相交多年,不知道多少次在床上坦诚相见,也无法窥知他内心的真正情绪。在他面前也是时时留意处处小心,不敢太过随意。
也许正是肖桑的这份小心谨慎让吴爷颇为受用,多年来对肖桑也是多加照拂。知道内情的人都会说,没有吴爷就没有今天的肖桑。
没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另一个成功的男人,肖桑真正的BOSS正是眼前这位看上去不愠不火大佬,七月流火真正的大股东之一。
有吴爷罩着,七月流火才可以风调雨顺,道上的其他势力才会收敛气焰,在肖桑面前给几分薄面。
俩人虽然认识的时日不短,不过颇有几分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即使在最开始的时候吴爷也不常亲自照顾肖桑的买卖,滚过两次床单之后肖桑就看出门道了——吴爷并非贪恋床笫之欢的人。有时候吴爷带他出台就只是喝茶而已,一喝就是一夜,当然那往往是吴爷遇到人生的关口犯难的时候。
这几年来俩人更是见面的次数不频繁,SEX的次数也像泡过几次的茶,寡淡了些。肖桑甚至觉得,吴爷至今还跟自己上床的唯一理由是——那与其是说欢爱不如更像是仪式,自己仍旧效忠于对方的仪式。
只要吴爷还需要肖桑这样一个鸭头,还派的上他的用场,那么他就会像这样偶尔把他叫到自己的宅邸,搜身之后恳谈,然后是——礼貌性上床。
吴爷欠身在小叶紫檀的古董长椅上坐下,示意肖桑落座,更亲自斟茶,递给肖桑一杯。
“主要是很久不见,想和肖桑聚聚。”他连说着这些故作亲密的话也听不出什么感情,“顺便有件小事烦劳你帮我办。”
肖桑闻言正色道,“有什么吴爷直接吩咐。”
吴爷淡然道,“不忙,先喝茶。”
一壶香茗过后,吴爷领着肖桑进入位于地下的一间密室。
这里大概平日就是用作刑室,肃杀阴冷之气扑面,肖桑也不禁打了个寒噤。早有下人给吴爷披了件白貂里子薄棉外套,只在领子处一圈软白容貌,更衬的他面色苍白,似乎不胜寒凉之苦。
肖桑好心建议,“何不在这里安装空调?”
吴爷在铺着锦垫的黄花梨椅子上坐下,垂眼对肖桑道:“我倒是有这个想法,可惜请风水先生看过之后说不好,也就罢了。”又抬眼对手下吩咐把带过来。
肖桑刚刚就注意到房间角落里绑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想必就是这次要关照的对象了。果不其然,这时被吴爷的人拎着拖过来,丢在他们面前。
此时那人浑身发抖,蠕动不已,如果不是被塞住了嘴,恐怕会哀嚎不已。一眼就能看出是个瘾君子,此刻正是毒瘾发作煎熬的时候。
待看清那张涕泪横流的脸,肖桑暗自心惊不已。
吴爷却视那人如无物,怕冷地摆弄了下领子部分的白绒毛,仿佛更深地瑟缩进去,向他手下地下钱庄管事的头目颔首示意,那人便代他向说起事情的原委。
“这个人本来是个少爷,家里底子还不错,他老子官做的也不小,可是人就是太黑了,估摸着要倒台的时候向我们借了一笔很大数目的钱。当时谁也没想到他老子会突然夹包跑路了,现在黑白两道都在找人,可是据说人已经跑到外面去了。现在他们家所有的财产被查封,封完了一毛钱都没给我们留下,只留下这个冤种顶缸了!可是你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了,沾上这个的脑子都抽坏了。找到他还钱的时候这小子还特横,说就是没钱,要命一条。肖桑你知道,我们做钱庄的,最恨的就是这种无赖。本来想把他拿去领拆了卖器官,可是你看他那德行,有毒瘾的身体不行。MD就剩这一身细皮嫩肉能赚点钱还债了。鸭头你是专业的,给看看他能不能用?”
肖桑看吴爷的意思,吴爷仿佛只顾着自己冷,一时没发话。
肖桑就对那管账的头目说:“你的意思是要送到我那里去工作还钱?”
头目说:“他不死者帐他就得还。卖肉还债算是他的造化!”
肖桑说:“本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是这一位之前是我们店里的客人,现在他那些朋友仍旧光顾店里的生意,我怕有些不方便。”
头目就说:“鸭头你是怕惹麻烦?那好办,谁替他出头你就让谁替他还吴爷的钱。”
吴爷终于发话了,“觉得为难的话也不勉强。”他敛眉,“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按老法子,收不回的坏账就用来立规矩。”意思就是杀鸡儆猴,这人的命是留不下了。
头目的脸色就很难看,杀人不怕,但是放债审核的连带责任他也是要负的,此刻是恨透了地上那个废物,过去恨踢了两脚泄愤。被踹的人像只破布一样浑身痉挛,人不像人,两只涣散的眼神却直勾勾地看着肖桑,不知道是认出熟人还是本能地知道自己的死活将由他来决定。
都在等着肖桑的答复。
肖桑也给出了明智的答复——“既然是吴爷的帐,我们还是连本带利地追回来的好。”他笑着说。
很显然帐头松了口气,笑说:“我就知道鸭头你有办法。我们这也算是废物利用低碳环保经济哈。”
吴爷冷笑了一声,室温骤然又降了两度,众人皆小心翼翼的。
“既然他还有还钱的办法命算是保住了,”那声音无情感的起伏,简直有几分大慈大悲的味道了,“人我就交给肖桑你教导了,如果他想跑的话,下面的人自然有法子抓到他,到时候就割断手筋脚筋直接喂狗好了,不用再向我报告。”言毕,似乎再也无暇为了这一点小事忍受寒苦,起身紧紧毛领上楼而去。
人并不是肖桑当天直接带走,而是第二天吴爷派人悄然送到七月流火。
在两个保镖的看压下,那个冤大头不知道是被收拾的狠了,还是毒瘾仍未得到彻底的舒缓,虽然拾掇过头脸,可是整个人仍旧委顿不堪,半死不活。
肖桑走过去伸手自我介绍道:“本人肖桑,是这里的鸭头,欢迎你加入我们成为店里的一员。”
那人本来如死了一般,听了这话恶狠狠地厌恶地看过去,一把拍开肖桑的手,“少跟我这装高贵!老子在这里嫖的时候你算个P!”
肖桑叹气,“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人总是要向前的。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没想到竟然会和你成为同事呢,时锦年,时少。”
9、零落风尘碾做泥 。。。
毕竟是世家子弟出身,时锦年即便已经成一只落汤鸭仍旧是嘴比脖子硬,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的本事不小。只可惜他落到这个地步,实在没什么资本和靠山了。
肖桑这些年也见过不少家道中落流落风尘的少爷小姐,也便不以为杵,劝道:“时少,我现在还称你一声时少,是因为可怜你的遭遇。可是时少你也是个成年人,这么多年在家族的庇护下呼风唤雨,该享的福都享受到了,现在就当是替家人还债。你知道在迪都市,没有任何人能欠了吴爷的钱不了了之的。你该庆幸吴爷还不算把事情做绝,庆幸我这里还能容得下你。”
“放你妈的P!你去跟那帮放高利贷的说,有本事一刀结果了本少爷,打死我都不会、不会听你们摆布!”
肖桑笑言,“骨头这么硬,那你就不要假别人之手,自己了断好了。”他看透这个年轻少爷的怯懦,如果他是那种为了尊严和贞操可以舍弃生命的人就不会等到现在被送进淫窝还全须全与羽的了,也许他想过这样的遭遇生不如死,可是他不会有那个勇气。
果真时锦年气短,只会佯作嚣张地喊,“我凭什么去死!你们这种下流垃圾都还活的好好的,我凭什么遂了你们的意?!你们个个都希望整死我,我偏要活下去!活到报仇雪恨的那一天。”
肖桑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给自己点上。他平时倒是很少吸烟。
时锦年搓着脸,浑身还是忍不住发抖,又不像是犯瘾,大概只是恐惧。
肖桑递过去一根香烟,时锦年想拍开,伸出去的手却不自觉接过来。
肖桑笑了下,吐出一口烟来,仿佛一个悠长的叹息,“我知道,从天上摔下来的滋味不好受。你从前那么能折腾,自然更知道做鸭子多么不容易。不过也许这正是因果循环,你的命。”
时锦年贪婪地吸着烟,还是不能控制自己身体的颤抖,那仿佛来自最里面的战栗的感觉,“我的命不是这样的……我不能在你这里卖!”他突然崩溃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情绪崩溃地哭起来,然后抬眼用热切的目光看着肖桑,“鸭头你能不能跟吴爷求求情?!让我干别的什么都好,就是这件事……我、我以后要怎么……”
肖桑任他歇斯底里哭闹,只是不言不语默默抽烟,用因为懂得所以慈悲的眼神看着而已。
等到时锦年稍微平静下来,力竭地微微啜泣时,肖桑方道:“你该知道你身上背的是多少债。我昨天看了下账,说实话,如果你不能成为这里的红牌的话,就是卖一辈子也还不清的。”他从抽屉里又拿出一沓纸和一个小册子,推过去,“这个是员工手册和你的职业规划书,上面关于培训和实习的具体安排都列的很清楚,还有今后几年内你的发展方向和目标。如果你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达到某个水准的话会日子会更难过。时少,是时候接受现实,没人能帮的了你,或者有,可是你已经失去他们。在这个你瞧不起的行当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就是你唯一的生存之路了。其实人生就那么几步,一步错,步步错。如果不能够将错就错认真都好脚下的路,那么你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