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砚在心底默默地催眠着自己,再看最后一眼,就再看这些书最后一眼。
就当是做个软弱者的告别仪式。
眷恋的目光在一本书脊上停住了。
其实单挑出去看,这本书在花里胡哨的同伴间并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
只不过…
弧度圆润而不显臃肿的手指,轻轻取下那本卖相乏善可陈的小说。
翻动的书页透着股冷香。
像岁月的流逝一样不易察觉。
——果真是它。
指尖爱惜地在封面轻轻划过,反复摩挲。
那是某人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啊。
上面还清晰地染指了他独一无二的体温。
书名是…
《徒劳》。
沈清砚笑得有些心酸。
是啊,多像他和他的隐喻。
不。
确切来说——
是他一个人要死要活的黏着对方,而到头来,人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用书名剧透了结局。
要命的是,这本书的存在,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讽刺;而自己,竟然上赶着把人家的讽刺当做珍宝,傻傻地揣进心里最安全的地方,不舍得让他人触碰。
“啪。”
决绝的背影一闪而过,地上凭空多出一本四脚朝天,书页被揉皱成团的小说。
他以男人视若生命的尊严起誓,这是他最后一次犯贱。
然而,他终究算错了。
到头来,就连尊严,都被自己抛弃得一个渣滓不剩。
因为搬出去后一个月,段天罡就打电话call他。
男人的口吻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
沈清砚觉得哪里反常,皱皱眉,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好,才把手机夹在耳朵下:
“…今天晚上十一点,温泉会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谈!”
“…清砚…;” 段天罡一贯沉稳的声线;此时刻意添加了几许□的味道;却毫不违和;甚至拥有浑然天成的魅惑之感。。
“你一定要来。”
“…我会等你。”
挂下电话的沈清砚,表情僵硬;肢体似乎也变得不协调起来。
他说,他会等自己。
是他听错了吗?
这个男人,居然说,他会等自己,他愿意等自己?
…
耀眼的顶灯。
寂静的堂厅。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抬起手看时间了。
思绪有些混乱的沈清砚,傻傻愣愣地盯着表盘上冷艳高贵的烫金数字,远远瞧去,冰块脸上竟透露出几分娇憨。
“先生,要续杯咖啡吗?”
路过心不在焉的沈清砚,服务生忍不住打断了他的沉思。
“额,不用。谢谢。”
“先生!请问您是沈清砚吗?”
有些吃惊,他这才抬起头仔细打量起这个服务生来。
有些稀疏的眉眼,挺直的鼻梁,笑起来暖暖洋洋,看起来,竟是比自己还要小一些。
不过他并不认识对方,既然没有印象,也就说明这个家伙无足轻重。
“是。有什么问题吗?”
反正是无关紧要的人物,也不怕得罪他,而且自己都等了这么久了。
一想到这儿,沈清砚就不自觉加重了口气。
“太好了!”
哪知人家非但不害怕,还一脸的喜气祥和,激动得两眼放光,
“我可算找到您了!段天罡先生让我传话给您,他在803房间等着你~~这是钥匙。”
“帅哥,预祝你有一个愉快的夜晚哦~~嘿嘿~”
这家伙…卖的什么关子
恍然间;沈清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难道就是他想要的?
是那个男人的宠爱,在乎,还是专属于一人的霸道?
叹了口气,他接过尚且温存的钥匙,敏感的触觉告诉他,这把钥匙上布满了斑驳的铜锈,或许,也曾有少年如同自己一般,陷入了他人精心布下的温柔陷阱里?
很遗憾,他拒绝这份施舍。
坚定了犹疑的目光,他脚步有力地踩在绵软的红毯上,透出一股无懈可击的气势。
专属霸道【重修版】
走廊里一片静谧。
也难怪,大多人到这里不过是为了消遣放松,已是深夜当头,放在古代是宵禁,搁在现代,这个时刻会面意味着什么,反而不言而喻。
脚步在某个房间前微微停顿。
房里传来引人遐思的喘息声,而且…好像还不止两个人。
呃…
沈清砚有些惊悚地抬起头再看了看门牌。
…好吧,晚上他视力比白天差,看错了数字。
抽了抽嘴角,他转过身去,静默矗立在门前一小会儿。
没有任何动静。
有种不好的预感啊。
难得地,一贯对温度没什么感知的沈清砚,竟感到几分寒意。
他安抚自己似的卷了卷松垮的袖口,这才将心情平复了些。
这间会馆的门很好开。
尽管不是最先进的磁卡钥匙,不过,这种带有原始质朴,略微粗糙的手感,反倒是更招人喜爱。
他微微晃了会儿神。
不出所料,屋里黑漆漆一片。
抬手在门口的墙上摸索,啪地按下开关。
满室灯火通明。
那竟是一连串花式各异鼎灯的开关不同于其他的会馆,这间温泉会馆的最大特点,就是奢华醉人的灯光。
以单条线路可控,内充昂贵惰性气体用以保持色泽鲜亮的光而闻名。
不过,这还真是有些奇怪的说法。
象征性地扫视一眼屋子的摆设,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刚才在外面很冷,不过开个灯的功夫,沈清砚竟然感到热的不行。
随手脱下外套放在一边的椅子上,门就被莽然撞开。
闯进来的男人气喘吁吁,面色虚白,十分紧慎地轻轻合上门。
那张辨识度极高的脸,不是段天罡,又能是谁?
段天罡神色匆匆,一个箭步跨到沈清砚身边,神色里是无声的胁迫 。
他在警告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多年来的默契,可不是白白培养的。
沈清砚颇有眼力地理解了这个讯息。
不过…
装作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沈清砚瞳孔里尽是茫然,甚至起身要去按墙上的紧急呼叫。
段天罡明显是慌了手脚。
他伸手制止了这个莽撞的举动,然而动作似是牵拉到自己的痛处,他一下子捂住手臂 ,额角涔涔渗出细密的汗滴。
果然不正常。
沈清砚冷静地抱着双臂,原本还打算对他作壁上观 ,却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受伤了。
他的眉头皱得有些愁苦。
沈清砚在视线可以触及的范围内,努力寻觅一切质地柔软的制品。
清秀无比的少年;手中握着尚算干净的便携毛巾;小心翼翼为俊美皱眉的男人包扎。
弯下腰,单膝跪地,眸色幽深,似笑非笑。
而两人手指的接触,让室内萧瑟的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沈清砚低头仔细打量他胳膊上隐蔽的伤口 。
黑色的一袭劲装装被人用刀划出道长长的缺口。
看刀子拉出的形状,应该不是把匕首之类的小型刀具。
之所以确定是道具,而非枪支,是因为这个男人的反应。
如果是枪击的话…。
那么他第一件要做的事,恐怕就不是这样急着赶来见自己了。
况且,自己最擅长的是处理刀伤,如此,让自己在这里等着,恐怕就是想给他留条后路;倘若今晚计划成功,他怕是又要歌舞靡靡,把自己忘在脑后了。
如此,自己反而要感谢那个动手的人了?
脑中这样一想;不由得冷哼一声,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变大了些。
“你在想什么?”
段天罡不喊痛也不恼,只是那若无其事的笑容在耀眼的灯光下刺目十分。
〃。。。今晚是谁出手伤的你?陆展成还是…”
“。。。这不关你的事!”
仿佛被揪住了尾巴似的,段天罡的声音骤然变得有些急切。
“哦?”
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刚才的温情消弥不见。
沈清砚解开了本已包扎好的部位,冷冷地与对方相视而不笑。
“那,这也不关我的事。”
仿佛在宣战。
又仿佛是在抗议。
唉。
段天罡有些无奈,又有些莞尔。
“别走。”
拉住沈清砚轻舞飞扬的衣角,段天罡低声嗫嚅。
嗯?不让我走?
沈清砚侧身白了他一眼。
“我不走,看你在这里失血过多上明天报纸头条啊?”
气氛一下有些僵。
余光瞥见身后一脸神伤低头不语的男人,沈清砚像是明白了他隐隐的担忧。
原来他以为自己又要离开他。
是这样啊。
沈清砚感到有些暖暖的。
“…我是去拿药,还有纱布。”
“谁敲门你都别开。”
“我去去就回。”
沈清砚今天异常啰嗦,或许这就是他表达快乐的方式?
然而还没等他走到门口,门铃就响了起来。
一时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毫无意外,他们都在对方冷静下来的眼眸里捕捉到一丝危险的意味。
两人不约而同,按了按别在后腰的武器。
“沈先生?”
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沈清砚皱皱眉头。
因为自小在单间的别墅里长大,他听过的声音,绝不可能是邻里街坊什么的,只有同学老师,还有在道儿上打交道的人。
这个时间地点,在门外的是何种人不言而喻。
只是。
他的子弹不多,况且段天罡手臂又负了伤,在摸不清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要么不敢轻举妄动,要么就速战速决;将敌方的胜算降到最低限度。
而现在。
自己被困在这一方小小的房间内。
假如不采取先机,那么只能任人宰割。
于是没有再看向段天罡,因为知道他一定不会阻挠。
枪口瞄准了门的偏上方,按正常男人的身高推断,他有把握可以正中门外之人的眉心或脖颈。
即使自己打偏;那么边上那个正在掏枪的家伙;也会帮自己补上致命的一击。
手指聚精会神地勾起,缓缓扣动扳机。
他屏住呼吸。
一击即中;蓄势待发。
“我是刚才那个服务生啦!你的手机落在客厅了!快开门啊!”
嗯?!
先惊诧后无措的目光挪向了段天罡。
结果瞥见这家伙满脸的幸灾乐祸。
“快开门啊。”
“开之前,别忘把枪收好。”
段天罡继续从兜里掏出刚才露出一半的物品。
沈清砚盯着他手中酷似手枪的玩具打火机,目光炙热得要喷出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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