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博尔“哼!”了一声,“你吃着我法捕房的薪俸,却什么事情都不干,既然你说你到了退休的年龄,那就趁早退休算了。”
黄金荣强笑了一声,“我这就把退休报告递上去,总监,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说完他对法博尔又是一笑,在门徒的掺扶下,颤悠悠地走了。只把法博尔气的拍桌子大骂:该死的老混蛋。
黄金荣既不肯管,法博尔只好把陈三林、金九龄、程子卿这些熟悉上海情况的华人探长召集起来,同他们讲了发生在一八一号俱乐部门口的爆炸案,并责令他们限期破案,这些人都是久混黄浦滩的老油条,又是黄金荣的门生,见黄老板都不肯趟这趟浑水,也都纷纷找出理由拒绝推辞。只把法博尔气的是七窍生烟,却是毫无办法。
就在法博尔为破不了案着急上火的时候,又发生了一起袭击巡捕的案子,华人包探陈普安被人杀死在土地堂后街的一处浴池门口,验尸结果表明,他身上竟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浑身骨骼寸断,疑遭钝器长时间暴打致死,可以说是死状极惨……以往租界内也有巡捕失踪或死亡的,但通常都是死不见尸,绝没有像这次一样性质如此恶劣,凶手行凶后,居然把尸体曝于街头,明显是故意示威。这一消息传来,在街上执勤的巡捕再也不敢单独跑到外面办案,只蜷缩在巡捕房内不敢出门,即使接到报案,也都互相推诿着不愿意出警。更让法博尔被动的是,陈普安被杀还没有头绪,国货银行的总经理朱成章又被枪杀在大街上,家属跑到领事馆大闹,说在租界连这点保障也没有,逼着总领事凡尔蒂出面查办凶手。
这桩案子自然是段逸女做的,他本想绑了朱成章敲诈钱财,没曾想却遇到反抗,段逸女只好开枪威胁,但朱成章却与之夺枪,造成走火误杀……
再接下来,又有一名法籍巡警被杀死在外滩边上。这桩案件性质更恶劣,自上海开埠以来,洋人巡捕还是第一次被杀。因为这桩案子,法博尔遭到了驻沪总领事兼公董局总董凡尔蒂的严厉斥责。并告诉他如果制止不了凶案的继续发生,就让他滚回国去。
法博尔立刻着了慌,虽然他知道凡尔蒂不日就要回国,但在回国前把他拿下的这点权利还是有的,更何况凡尔蒂回国只是养病,并不是离职,说不定哪天就杀了回来。好歹法博尔从前在中国混过几年,也交了不少与他有生意往来的朋友,他找这些人一问,才知道是那张告示引来的祸端。也知道要让这些凶案平息下去,非得黄金荣出面不可。
事已至此,法博尔被逼无奈,不得不屈尊来到黄家花园,去请黄金荣出山。
黄金荣躺在大烟间,“啪嗒!啪嗒”地吸食着鸦片。见金廷荪带法博尔进来,只努努嘴,金廷荪从烟榻旁的小桌子上拿起一包哈德门香烟,递给法博尔,说:黄老板请总督大人先吸纸烟等候!
第四百九十四章 保证
法博尔皱皱眉,接过大前门,取出一根,点着吸了。他从前就听说过黄金荣把上门的客人分成三六九等,然后按等级敬奉香烟,普通客人就是大前门,稍微有点交情的则是白锡包,交情深的则是茄力克,至于交情又深,又有势力的,则邀请一同吸食大烟。这么多年来,他只邀请过一个人吸食大烟,这个人就是龙邵文,但龙邵文并不喜欢这一口,因此就失去了与黄老板同塌吞云吐雾的机会。
法博尔见自己被当做最普通的客人接待,心里极不高兴,但他此行是有求黄金荣,也不敢怒形于色,反而笑脸奉承着,“黄督察长的烟瘾这么大,脸上却丝毫也没有普通烟客那样的烟容,真是一个奇迹。”
黄金荣吸完一筒烟,放下烟枪,笑呵呵地说:我这里都是储藏了多年的上好大土,在调配的时候又兑了不少上等的沉香珠粉,这些都具有强身养颜的功效。自然不会是一副病痨鬼的模样。
“怪不得黄督察长的精神这么好!原来吸食鸦片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几句奉承之后,法博尔话锋一转,“黄督察长,前几天惭愧啊!今天我是特意给你赔罪来了。”
黄金荣从烟榻上坐起,“唉!”一声说:你说这话可就折杀我了,我的退休报告已经递了上去,只等批复一下来,我就成了平头百姓一个,总监大人给我赔罪。我可担当不起呀!
“黄督察长,你正当壮年,精神矍铄,怎么能退休呢!我已经向总领事馆递了报告。竭力挽留你呢!”
黄金荣笑了一声,从桌下摸出一包“白锡包”,拔出一支,递给法博尔,“吸烟吧!”法博尔见马屁发挥了功效,黄金荣居然把烟的档次提高了一截。窃喜之下忙趁热打铁说:黄督察长,巡捕房有你坐阵的时候,盗贼不扰。治安稳定,你这才一递上退休报告,租界马上就盗贼横生,匪案频现。可见有你坐阵,对稳定租界繁荣的作用是多么大!黄督察长,你还是继续跟我回巡捕房上班吧!你要是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我向领事馆递报告。尽量满足你。
黄金荣沉吟着,“你容我再考虑一下吧!”
“黄督察长,让黄浦滩所有特业限期报备的这个主意可是你出的!现在进行不下去不说,还惹了这许多的麻烦。你可不能就这样撒手不管。”法博尔有点急了。
黄金荣看了一眼金廷荪,金廷荪知趣地退到大烟间外。以防止有人突然闯入……
“总监啊!我是说过这样的话!但我的意思是分期分批的一步步来,哪想到你这样性急。居然来个一刀切,还把时间搞的这么紧张。现在限期到了,多数特业依旧在继续营业,你准备怎么办?”
法租界凡有新官上任,照惯例都由黄金荣出面送上一份财香打点,当然这份钱也不是由黄金荣自掏腰包,而是由黄金荣出面代收,这次法博尔上任后,黄金荣却装聋作哑,不出面收这份财香送他。出门千里只为财,法博尔来上海之前就已经把这规矩摸了个门清,见自己上任之初,租界中的特业从事人员居然不给自己孝敬,当下大怒,就欲找茬儿生事儿,这时候黄金荣就趁势给法博尔出了特业报备的这一主意,法博尔见其中大有好处,当即照办,没想到却惹出这么一桩麻烦。
“黄督察长,特业的事情可以先放放,让他们再嚣张上一段日子,只要你能帮我找到杀害巡捕的凶手,我就可以抓他几个,判他几个,再杀他几个,还怕这些流氓不听话?到时候让谁开门,让谁关门,还不是由咱们说了算?”
黄金荣听后,良久不语。让法博尔通过特业报备捞钱的确是他的主意,他也料到黄浦滩的帮会一定不服,肯定会做出案子来报复法博尔。他本想两面取巧,一方面让法博尔听话一点儿,别不知天高地厚的。另一方面也能给黄浦滩各帮会大佬们提个醒,让他们知道他黄金荣还是有势力的。只是他没料到事态的发展竟然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首先是法博尔的动作太快,一点缓冲的时间都没有,就宣布特业报备。再就是他没料到黄浦滩的帮会居然敢杀洋巡捕泄愤。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黄金荣也没了主意。
又过了一会儿,黄金荣说:上海这么大,鱼龙混杂,想找到杀人作案的凶手恐怕不容易,但只要你把特业报备这件事情先暂缓一下,应该可以阻止凶案的继续发生。
法博尔本想通过特业报备连收贿赂带罚款地大捞一把,但现在看来,这种想法是实现不了了,为了保住乌纱帽,他只好依了黄金荣的意思。把特业报备这件工作暂缓进行。
……第二天一早,黄金荣让马祥生把黄浦滩边有点头脸的人物全部都请到了黄家花园,准备就凶案频发一事同大家商量。给众位大亨先服一粒定心丸……
龙邵文与叶生秋去的时候,“四教厅”里的那十二把大椅子只剩一把,这就说明二人只能有一个坐上大椅子,而另外一人却只能坐在大椅子之后的小椅子上。
厅里的人个个嘴角含笑,不怀好意地注视着二人,倒想看看这两个人如何分配这把座椅。能否坐在前排的大椅子上事关颜面,坐不上的人从今往后,无疑会被好事者渲染,从此退出黄浦滩头面人物的座次。
龙邵文与叶生秋对视了一眼,叶生秋一摆手,对龙邵文说:阿文你坐吧!
龙邵文笑了笑,毫不客气地坐在场中唯一剩下的一把大椅子上,似乎一点也不考虑叶生秋的感受。众人都抻长了脖子看着叶生秋。十分好奇他要坐往哪里。叶生秋走到龙邵文对面的一把椅子前,伸手就拽住了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准备看笑话的季云卿,手上用力,一把就将季云卿从椅子上掼到了地上。然后大咧咧地坐了上去。季云卿从地上爬起。正要发怒,可看着叶生秋那面无表情的样子,终于什么也没说,向黄金荣抱抱拳,转身出了“四教厅”。
其余人看见叶生秋野蛮的样子,心底无不后怕,都想:幸亏这个魔王没来拽我,否则我的选择恐怕也只能跟季云卿一样。除了掉头就走之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只有龙邵文清楚叶生秋为什么选择季云卿,这只因为季云卿收徒不慎,他的徒弟陆连奎几次三番地想找叶生秋的麻烦。叶生秋早就憋着火报复,才在今天把火气撒在了季云卿身上,颇有点警告陆连奎的意思,也有点徒债师偿的味道。
“嗯!咳!”黄金荣干咳了一声,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他说:今天找大家来,还是为了巡捕房告示一事。
见众人都心不在焉,似乎还没从叶生秋刚才那野蛮行径中回过神来,黄金荣拍了拍椅子扶手。声音提高了一倍,又说:我已经在法国人面前替众位说了话!法国人已经接受的我的建议。决定暂缓实行特业报备,你们回去后。就安心的做生意吧!”
张啸林大声发泄着不满,“妈个x的,什么叫暂缓,巡捕房抓走了老子的客人,搞的老子塌台掉价这笔账又怎么算?”
“行了,巡捕房的人在你门口一重伤、一轻伤,这笔账不也没跟你算嘛!若是深究起来,不但你的俱乐部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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