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窗台探出头去,下面是医院的大门,有人出去有人进来。
八月的阳光照得人昏昏欲睡,树木枝桠的阴影投落到地上,光影交错。
那只纸鹤不知飞到了哪里,连踪影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重新坐回病床上,美树已经合上书,好奇地看着我的举动,然后问:
“要不要下去走走?”
***
这是第一次,我用夏子的眼睛去主动观察这个世界。
和之前一直以来的被动接受关于夏子的点点滴滴不同,这一次我是完全自由地,用自己的意志,将所见的景色默记于心。
说是渴望也不然,我只是想好好看清楚身边的一切。
医院不大,来往的大多是戴着同样护额的忍者。也许是战争初期的缘故,伤员并不多,或者说,还不多。
整个医院的布局和设施非常现代化,甚至有一些出乎我常识之外的治疗手段。
比如说查克拉治疗。
这段日子信一一直用查克拉为我治疗,那是一种淡青色的光团,萦绕在整个手掌周围,和皮肤接触的时候很温暖很柔和,仿佛有股暖流从伤口处蔓延开来。
而我上世所知的关于查克拉的知识,习自我的瑜伽老师,与印度的一种哲学理念有关。
这个世界真是充满了无法预知的惊奇。
下到二楼时美树说要去探望一个同在住院的远亲,我想了想,说道:
“那我随便走走。”
她点点头:
“好,我待会儿去找你。”
我朝着和她反方向的走廊慢步而行,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应该庆幸,这是活着才有的权利。
经过一个房间时有护士推门而出,我看见里面坐在医生前面的是个男人,赤。裸着上半身,背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痕从肩膀延伸至腰间,十分狰狞可怖。
医生带着责备的语气说:
“即使是你,也太乱来了。”
他似乎是笑了笑,突然回头看向门外,唇边浅浅的笑意未褪。
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
五官似被造物主刻画得恰到好处,脸庞轮廓优美分明。
尤其是,薄唇之下,他的下巴弧度极其好看。
我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
都说薄唇性感,我上一世的好友玲奈却独爱厚嘴唇的男人。但是我想,接吻时沉醉享受与否,在于你爱那个男人有多深,而非他的嘴唇形状是薄是厚。
楼下的院子里种着我叫不出名字的花草,瓢虫在茎上一动不动,花坛边缘有蜗牛慢慢蠕动。
三三两两个病人在家属的搀扶下眯着眼睛晒太阳。
我绕过花坛,走到一棵大树下,头顶有雏鸟“啾啾”在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到身后有人尾随而至。
还没想好要怎么做,夏子的身体就率先做出反应。脉络中似有一股能量在源源涌动,身体竟从树干穿过,绕到那人的背后,右手不由自主地朝着他的背部挥掌而出。
我的,或者说夏子的手掌在半空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稳稳挡住。
那人已转过身,双眼眯了眯,说:
“灵化术?你是加藤一族的人?”
我至今仍不知道夏子和阿断姓什么,只好抿唇不语。
他却笑着放开手,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以后,可不能随便向同伴出手。”
我也收回手,还未从这具身体竟能自主地运用忍术的惊讶中缓过神来。
他的目光平静无澜,看来并不认识夏子。
想了想,我说:
“我没遇过偷偷摸摸跟在别人身后的同伴。”
他愣了一下,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无奈,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摊开在我面前,说:
“你的纸鹤。”
我看见刚才飞走的那只纸鹤静静立在他的掌心之上。
VIP最新章节 3第3章
阳光跳跃在他的银发间,宛如白沙滩上一闪一闪的水晶碎片。
是我刚才在二楼见到的那个男人。
虽然他已衣着整齐,大半张脸遮掩在灰色的面罩之下。
但凭着这一头造型奇特的银发和双眸,我仍能一眼便认出他。
是那个有着很好看下巴弧度的男人。
我从他手心中取过纸鹤。和他的手对比起来,夏子的手纤细了不止一圈。
我在夏子这个年纪时,曾经很迷恋被这样宽厚而纹络分明的大手包裹着在手心的感觉。无可救药地憧憬有一个男人能这样握着我的手到地老天荒。
如果是那时的我,一定会爱上这个男人的皮相。
面容五官,精致到无可挑剔。
可惜我一早就过了会爱上男人相貌的年纪。
“谢谢。”我说。
院子的另一边有人叫着“夏子”,小跑过来。
是美树。
她受的伤不重,已经可以适当运动了。
不像夏子,身上内脏多处受损,我走起路来还隐隐作痛。
她微微喘着气,像刚刚才发现旁边的男人,声音惊讶地叫道:
“朔茂前辈。”
叫朔茂的男人向她点点头,掠过我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夏子你认识朔茂前辈?”
美树问。话音一落她自己就笑开了,接着说道:
“在木叶恐怕没人不认识旗木朔茂吧。”
旗木朔茂。
大概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吧。可惜我是肯定不认识的,可能夏子认识也说不定。
我对于这个男人的印象,除了他英俊隽秀的脸庞,就只有他背上那道犹如蜈蚣般的狰狞的长长疤痕。
人说伤疤是男子汉的功勋,不知道他会不会也以此为傲。
***
纸鹤被禁锢在手心里,蔫蔫地耷拉着翅膀。
回到病房后我把它随手夹入笔记本中,倚在床头闭目养神。
只不过是在楼下走了一圈,现在便觉一股倦意自四面八方袭来,疲惫得不想动弹。夏子的这副身体果然是受损甚重。
忽然听到美树惊呼一声:
“夏子你伤口流血了!”
我慢半拍才睁开双眼,低头一看,病服的腰腹处不知何时染上一片红色,有鲜血源源而出,那温热的液体使我有片刻的怔仲。
动了动,顿时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我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泪水从眼角溢出。
“夏子你别动了,我去找医生!”
美树说着,急急忙忙冲了出去,连门都忘记了关。
我痛得冷汗直流,想起旁边的柜子里还有信一留下的止痛药,便伸手过去摸索。
不知是水杯还是什么跌落到地上,乒乓哐当地响。
大半个身子悬空在病床之外,我还是没有找到止痛药。伤口处像被人用刀插入身体里旋转,除了翻天覆地的痛楚,再也感觉不到其他。
不知道该说这具躯体与我的灵魂相契得不好还是太好。
过了好半晌,疼痛感才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镇定平静的暖流,缓缓蔓延至全身。
仿若又在鬼门关前晃了一圈,终于回到人世间。
我缓过神来,抬手抹了一把冷汗,才发现旁边多了几个人。是美树,信一和两名护士。
信一手掌上的淡青色查克拉覆盖在我的伤口上,似一团无穷无尽的温暖源。
“你用了查克拉?”他问。
想起先前脉络中涌动的那股能量,我点了点头。
他的声音中带着微微的责备和无奈:
“你的身体至少有三个月不能使用查克拉。”
“太急躁了,夏子。”
我却仍在想,夏子的身体竟能自主地使用忍术,是一时的意外,还是身体自身的记忆?
如果是后者,这具身体还遗留了多少原主人的意识?
但这并不是坏事。至少对于对忍术一窍不通的我来说,这种情况并不坏。
只是在自己的村子里,夏子的身体神经仍然紧绷到一发现可疑人物便做出攻击,她以往究竟是生活在怎样一个紧张严峻的环境里?
据说她在敌国潜藏了两年,十几岁的女孩子,背井离乡,身负任务,她连朋友都不能交,只得小心翼翼唯恐身份被识破。整整七百多个日日夜夜,她是依靠着怎样的信念度过来的?
一直到战死沙场,她心中除了对村子的忠诚,对同伴的牵挂,还会不会有些许暗藏在角落里的怨恨。
与这个世界接触得越多,我就越想知道,夏子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子。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呢,夏子。”
头顶信一的声音似百般无奈地说。
这些天相处下来,看得出他是一个很照顾弟妹的好兄长。
我借着夏子的身体,又是伤员,这就不说了。他平日也时常叮嘱阿断要小心行事,受了伤要及时治疗之类的。
“我有在听。”我说。
他伸手在我额头上按了按,掌心仍带着查克拉的温暖,很轻柔地说:
“不要让大家担心了。”
我突然记起很多年前,正处在叛逆期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什么小事和父母大吵一架,然后认为自己很了不起地赌气离家出走。
那时我们刚搬回日本不过半个月,人生路不熟,我抱着背包坐电车一路南下,窗外陌生的风景令我感到一阵新奇和痛快,渐渐地却是止不住的恐惧。我为什么要离开自己最熟悉最能依赖的父母,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理由而胡乱坐上一辆通往无限陌生之地的电车?
最后父母在九州的车站里找到我,爸爸一脸倦容,摸着我的头,就是很轻柔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已经长大了,不要再让爸妈这样担心了好吗。”
父母逝去之后,很多次我想起爸爸的这句话,都会忍不住鼻子一酸。
亲人之间的关怀,又怎么会只是嘴上说的担心那么简单。
爸妈对我,信一对夏子,大概都是想对方无论如何都要安好无恙吧。
我点点头说:
“我知道了。”
虽然我不能保证夏子的身体是否会再次不顾伤势使用忍术,但至少,在我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我不会令她的身体增加负荷。
即使是借尸还魂,我也知道要爱惜人家原主人的身体。
再说,外头是战争,这种时候要是再给别人添麻烦,那就是罪过了。
***
翌日下午,我从午睡中醒过来,迷迷糊糊看见窗台旁站着一个男人。
花了几秒才摆脱掉刚才占满我脑海的梦境,定睛一看,那男人瘦削的身躯侧对着我,目光落在窗外。
我从床上坐起来时,他听到声响望了过来,一双眼睛奕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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