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修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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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墨修离-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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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墨辰低声说,仿佛在喃喃自语,语气里竟带着些受伤,我有些无措起来,仿佛是自己做错了。

“我……”

莫名地我想为自己辩解什么。

“我不需要你的喜欢!也不稀罕是你的儿子!”

陵兰突然朝着我大吼,转身便冲了出去,而外面早已下起了倾盆大雨。我刚要跟出去,却被一只手拉住。

“由他去吧。”

冷淡的语气让我怀疑自己听错了,我一直不能理解他对陵兰严苛、冷漠的态度,表现得太理智,根本不像一个父亲。或许这里面有我不知道的故事。

晚膳的时候太医来通报说太子淋了雨感染了风寒。即墨辰并没有多问什么便挥退了太医,用完膳他便去了议事厅处理政事。

东宫是这片庞大的建筑群里第二大的宫殿,这里很安静周围漆黑一片,只有几盏稀疏的宫灯散发出昏黄的光。我走了这么久竟不见一个人影,偌大的宫殿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响。如果不是那些新漆的雕花栏杆提醒,我会以为自己进入的是一座荒废的宫殿。太子宫竟是这样荒凉没有人气,我扯了扯身上的披风,加快脚步朝太子寝宫走去。

我一直不喜欢宸宫的设计,每一个角落都张显着它的庄重和严苛,就如同现在存在我眼前的太子寝宫。绕过一方巨型的屏风,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如既往的空旷,除了两侧一些少许的陈设外,映入眼帘的便是程亮的地板上那幅巨型的图腾彩绘,它一直从屏风的位置延伸到床下的脚榻旁。皇家总是用这样的方式来显示它的尊贵无比和遗世独立,却将自己陷入孤绝之地。

寝殿里很安静,我放缓脚步轻轻走过去,在那张雕花镂空的大床上蜷着一个小小的身体。陵兰虽只有十一二岁,身高却早已超过了我的肩膀,平日里从未觉得他小,此刻才惊觉他还不过是个孩子。我坐到床边,能够听到被子里不顺畅的呼吸声。不是病了吗?怎么竟没有一个宫人在身边伺候。

我轻轻拉下他蒙在头上的被子,怕他被闷坏了。陵兰是侧着头枕在绣枕上的,小麦色的脸颊上因为发烧竟透出红润来,脸紧紧地贴在枕头上,不停地蹭来蹭去,他睡得很不安稳吧。我摸了摸他的额头,虽不懂医术我也能明显辨出异常。脚踏边上有被打翻的汤药和瓷碗碎片,都烫成这样了怎么还这样任性呢,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去外间把炉子上热着的药端进来,扶起陵兰让他靠在我的身上,一手端着汤药,一手拿着勺子喂他。他的意识很模糊,顺着我的动作吞咽,我总觉得这场景很熟悉,仿佛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有药汁从陵兰的嘴角流出,我赶紧放下勺子用袖角擦拭。放下碗,我扶着他躺下,又掖了掖被角。

环顾四周,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这里没有一丝寝居应有的温馨,却处处透着疏离和冷漠。我站起身打算离开,却发现陵兰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紧紧地攥着我的衣角,而他明明还在熟睡之中。我掰开他的手放进被子里,担心露在外面会着凉。

“是你。”

“啊,你醒了?”

陵兰微微睁开眼,意识似乎还有些朦胧。

“我听说你病了,所以来看看你。”

他的眼睛看向某个方向,并没有在听我说话。即便是病着,他也不曾放下骄傲的外壳。我一直知道他不喜欢我,也抵触我对他的关心。

“没事就好,你好好休息。”

我站起来,转身离开。

“别……别走。”

我愣了一下,回过身来看着他,许是被我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竟有些恼羞成怒,坏声坏气地说:“我都病了,你就只来看一下吗?”

?我有些不懂他的话。

“你不是应该守着我吗!”

呃。

后面那句话轻轻的,像是从鼻子里发出的哼哼声。他垂着眼帘,我第一次看到他柔弱的时候,要知道我们的陵兰太子从来都是骄傲和跋扈的。我走过去,在床头坐下,轻轻地说:“好。”

陵兰把手缩进被子里,却连带着偷偷将我的衣角拖进被子里,见我发现,他有些尴尬装着冷把头也缩进了被子里。我淡淡地笑了,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床上鼓鼓的一团。

过了良久,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你冷吗?”

果然一点没睡呢。寝殿里置着暖炉自是不冷的。

“不冷,太子冷吗?”

“恩。”

“那我去叫人再添置一些暖炉来。”

“不要!”

我停下脚步看着突然做起来的他。

“我要你给我暖床。”

???
“作为父后的你不是应该在我冷的时候陪我睡吗?”

他本是一句被逼急的话,可是那句“父后”却深深地刺伤了我,也刺伤了他自己。他有些懊恼,垂着头坐在那里。我站在原地良久。或许是因为冷或许是不想局面这样僵持下去,陵兰侧身躺下,用后背对着我。炉子里的炭火燃得正旺,发出哔哔剥剥的声响,我轻轻叹一口气,走到床边和衣躺下,陵兰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我们就这样一直躺着,互相都没有说话,但却可以感受到彼此近在咫尺的体温。毕竟是感染了风寒,没过多久陵兰便迷迷糊糊地睡去了,身体还不自觉地往我怀里钻,汲取温暖。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单纯无害的样子,竟让人不自觉地怜惜。

人有时候很矛盾,明明是喜欢一个人的,却要表现出极度不喜欢的样子。我对陵兰一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那或许也是一种喜欢,连着他的跋扈和专横一并喜欢。可是我却不愿与他亲近,总觉得他的存在对我便是一种讽刺,时刻提醒我不过是用来纪念另一个人的玩偶。而那个人却理直气壮地对我说着连小孩子都不会相信的谎言,而我却要假装这便是事实,守着谎言活下去。

“为什么你要是我的父亲?为什么……”

……

“你醒了?”

陵兰的脸贴在我的胸膛上,眉头紧锁着,意识却没有清醒。

“我不要你是我的父亲,我只要你是我的二狗。”

……

二狗是谁?陵兰的嘴里不停地胡乱说着,却来来回回都是父亲儿子这两句。他任务我是他的父亲吗,明明已经过了不懂事的年纪,怎么会相信这样荒诞的话呢?且不论我的性别,光是我的年龄也不过才大他十岁左右,有怎么会有他这么大的儿子呢。

我轻轻拍着陵兰的背,希望他可以睡得安稳些。

天快亮的时候,我才回到夕颜殿,一夜无眠,心里一直想着陵兰那些呓语。寝殿里一如往常的安静,即墨辰这时候应是去上早朝了。临着窗子的地方置着一方软塌,平日里即墨辰喜欢半卧在上面看书,软塌旁边有一个小案几,上面放着一个半透明的琉璃碗,里面的褐色汤汁早已凉透了。即墨辰每晚都要喝这种汤,听负责膳食的嬷嬷说这汤他已经喝了十多年了,从没间断过。他的脸大多数情况下是没有表情的,我却觉得他在喝这汤的时候是带着笑意的。或许是我鼻子出了问题,总觉得这汤有股难闻的味道。

看汤的样子应是没有动过吧。我拿起旁边的勺子在碗里搅了两下,浅酌了一口。

呃,这是什么味道?我赶紧将嘴里的药汁吐出来。这也算是帝王的特殊癖好吗?

昨夜一夜未眠,到现在却依然毫无睡意。寝殿里有一个小小的隔间,本是给守夜的宫人准备的,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便再没有住过人。即墨辰不喜欢别人出入夕颜殿,除了几个贴身伺候的宫女太监,外人是万不能踏进这里的,尤其是这寝殿,就连值夜的宫人都要退到外间里,有吩咐时才进来。

这个隔间的设计很特别,虽不大却很别致,正对门的方向放着一张檀木小床,上面有一个方形案几,可以用来进膳或者看书。床的左边是一个书架,上面密密匝匝地挤满书,抽出一两本发现大多是一些关于宸国历史和文化风俗的书。床的右手边有一扇小窗,透过它可以看到未央湖上的风光。我一直在想它曾经的主人是谁,可以睡在这张离龙床最近的床上。我甚至猜想他应该是对即墨辰极其重要的人,所以他会把“他”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每当这么想,我的心都会一阵抽痛,原来在我的心底竟是这样不想当一个局外人,只能看着关于他的故事。本是打算离开的,却在转身之间瞥到书架的右下角放着一个精致的木匣子。

在这里我表面上看来娴静无争,但却无时无刻不活得小心翼翼,就连记忆都是被人赋予的,那还有什么是自己能拥有的呢。我知道是不该有好奇心的,可是那盒子仿佛有魔力一般吸引着我靠近,将盒子从书架上拿下来,褐色的檀木盒子上刻着繁复的花纹。就像有预感般,我知道这里面藏着一个秘密,一个关于我过去的秘密。心咚咚地跳起来,一下一下有力地敲击着我的胸膛。手指颤抖着伸过去,我仿佛能听见命运的声音。

“啪!”

盒子掉在了地上,一个白色的小册子从里面滑了出来,在风中一页一页地翻着,发出簌簌的声响。我从地上把它捡起来,这是一个粗糙的小册子,上面用蝇头小字密密麻麻地记录着许多毫无逻辑的文字。我一页一页地翻,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我可以忘记所有的事,但我决不可忘记一个叫即墨辰的人,一个我深爱着的,也深爱着我的男人。我正在慢慢将他忘记,这感觉就像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流失一样仓惶无助。我怎么可以忘记你,即墨辰,点燃我生命之光。

……

身材颀长,肤若凝脂,肩若削成,黑曜石般的眸子仿佛能将人吸进去,青丝挽进象牙镶金的发冠中,露出光洁的额头……

这是第一次见到即墨辰时的样子,可我更爱他发丝凌乱,下巴抵在我的头顶,嘴角微微上扬时的弧度。

……

我还记得渔阳城,这是一个有着不好回忆的地方。我躲在人群里看他疯狂地找我,不顾一切。箭如雨下,他却歇斯底里般地叫着一个我的名字。

……

对了,我还应该记下,我叫修离,是即墨辰口中的修离。

……

即墨辰,即墨辰,即墨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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