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溪又稍等了片刻,听下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就旋身下了横梁,流溪脚还没触地人就被忽然推门而入的应落抱个满怀,“流儿居然不相信我。”应落下弯着嘴角,嗓音里带了丝丝幽怨道,因为脸上遮了面罩,而看不完全此时的表情。
走了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落楼主的话怎能不让人相信。”流溪挣开应落的怀抱,淡淡的道。
应落抬手拿掉流溪发梢上刚刚在阁楼顶处粘到的蛛丝,走到桌边,道:“你的伤口又开了,我给你重新上药。”
流溪偏头看向左边被割破的衣袖咧口处,原本雪白的纱布上开出了多多艳红的梅花,估计是方才一连串的大幅度动作自己没注意时弄裂了伤口,流溪乖乖的走到应落旁边的凳子坐下,伸出左臂道:“麻烦了。”鉴于第一次的包扎,流溪决定不在跟应落在这些没必要的事情上争辩。
应落清洗伤口上药的手法虽然看起来不若衿渮那般娴熟,除了偶尔的轻微刺痛却不会让人感到特别疼痛,流溪暗自苦笑,自己是何时得罪了滕老板,他要那般整治自己,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对他们楼主不敬惹得他不高兴了?
应落看着流溪微微皱起的眉头,道:“在你伤好以前,我不会碰你一下的,流儿大可放心,明天我们就离开日升城,还要赶三天的路,早点睡吧。”应落在流溪左臂上打了一个活结,转身向里间的卧房走去。
伤好以前吗,流溪看着应落离去的背影,问道:“我睡……”哪里?
应落都也不回的道:“古逸坊里只有三间房。”竟没再说些让人难以接受的撩拨话语。
既然大家都是男人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启明国不反对男风,自己现在的身份又是尴尬,就是因为两人都是男人才更危险,流溪摇头想,坐在凳上犹豫了再三也没有鼓起勇气说服自己跟应落睡同一张床。
马车辚辚扬起道上尘土,蝉鸣嘶嘶谴责夏季炎热,昨夜流溪在桌边坐了一夜,后来竟直接趴在桌上迷糊糊的睡去,其实古逸坊中原本属于衿渮的房间已经空置了好久,只是应落是不会告诉流溪的。
又梦见了千家的大宅院,自己坐在父亲肩头摘院中的红石榴,跟在哥哥们后面跑跳摔倒后被两人争着从地上抱起,娘亲做的新衣服……略显苍白的脸上,轻颤的睫毛上有晶莹的泪珠凝成,“娘。”流溪呓语喊道。
应落伸出食指抚过流溪的眼睫,让泪珠落在指端,舌尖轻舔,咸涩带着苦味,还以为你已经在十多年前的那场大病中死去了,但若不是那场病你也不会被送到尧都古家,也就躲不过千家的这次株连九族罪刑,上天冥冥中真的自有安排,流儿也要试着去相信才好。
忽然石榴树没了,练武场的兵器架没了,握在手中的新衣服也没了,天上下起了红色的血雨,落了自己一头一身,双手也是血红的一片,一颗颗没有身体的头颅飘在半空在自己面前摇晃……
流溪从噩梦中惊醒,睁开双眼,正上那双嵌在黑面中的幽深眸光,里面是自己读不懂的担心,“流儿醒了,先喝杯凉茶。”应落递给一个青花的茶碗笑道。
流溪撑着身下的柔然毛皮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竟然是侧身躺在落楼主腿上睡得觉,流溪不觉红了脸皮,慌忙伸手拿过应落手中的茶盅,仰头一饮而尽,‘咳咳’由于喝的太快让水呛了嗓子。
“看到我也不用这么激动啊。”应落一边轻拍着流溪的背,一边道,引得流溪又是一阵咳嗽,应落忙住了口。
自己何时又是怎么上的马车,流溪环顾一圈暗问,视线透过右边未拉窗帘的车窗朝外望去,七月初的骄阳挂在正南天,炙烤着大地让路边稀疏的树木叶子驮拉了脑袋,倦山怠水全都是流溪陌生的景色。
根本就没去过多少地方,自己又怎么会认得此处是何地,马车还真是宽敞,流溪将空杯放回小桌上,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当然是回幽冥楼。”应落回道。
“车子何时出的城门?”
“两个时辰前。”
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流溪转头看向应落,应落却闭上了眼睛,一副毫无回答问题兴趣的样子,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带着自己出的日升城,难道今日那小皇帝并未在城门口设防。
、第八章初入云雾山
马车走走停停又行了两日,在第三日巳时左右终于停在了一座山脚下,应落率先跳下了马车,流溪也从另一边下了马车,赶车的车夫也是幽冥楼的人,得了楼主的吩咐就驾车离开了,并未跟着上山。
流溪站在一条两边荆棘丛生的窄长幽径,问道:“这条就是上山的路吗?”
“这条是附近的樵夫和猎户上山打柴捉兔的小路,幽冥楼外有一个迷惑人的阵法,不知道路线的人是很难到的了山顶的,”应落跳上一棵大树,站在枝头居高临下的冲着流溪道:“流儿自己飞过这片林子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流溪用剑拨开挡住路径的树枝杂草,向内走了几步问道:“一定要从上面过吗?难道就没有其他的路线吗?”这条小路真的很难走。
去皇宫的那晚还会轻功的,今日不可能就忽然不会了,应落跃下枝头落在流溪旁边,坚实的臂膀环着流溪的腰,脚尖轻踏地面就跃回了树上。
“放我下去!”流溪双手紧紧的抓着应落的胳膊,闭着眼睛大声怒道。
应落被流溪突如其来的莫名怒吼弄得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觉得抓着自己的双手用力的仿佛要掐入自己肉中,臂弯中的身体也在轻微的不停颤抖,“流儿…怕高?”应落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流溪恢复了一下情绪,平静的道:“麻烦落楼主告知一下去幽冥楼的路线,流溪从下面走小道。”
“我陪流儿一起走。”
云雾山山顶常年被乳白迷雾笼罩且终年不散,很多迷信的世人皆以为是妖鬼作祟,便很少有人涉足此地,即使是那些大胆的猎户也只是在山下边缘活动,所以越是往里走树木就越是茂密,应落拿了流溪的长剑斩断路边的荆棘走在前面开路,流溪默默的跟在后面。
“流儿从什么时候开始惧高的?”应落忽然转身问道。
流溪承受不住面具下,那双仿若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的注视,偏头道:“六岁。”
“因为什么事情?”
“从树上摔下来了。”
六岁时从树上跌下来过吗,应落仍旧不依不饶的问道:“流儿受伤了吗?”
“只是有些轻微的擦伤,”想到那张满脸鲜血的笑脸,流溪叹息一般的轻笑道:“有人为了救我,被树枝石子划伤了整张脸,还折了一条胳膊,八岁的孩子看见有人从树上掉下来了,不是应该愣着不动或是跑着离开的吗,他是不是很笨。”
“那孩子一点都不笨,应为跌下来的是流儿,就算是再来一次,明知道会受伤,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去那样做,”应落忽然向流溪靠近,嬉笑道:“若我是那个孩子,我也一定会不忍心看到流儿受伤的。”
流溪夺过应落手中的长剑,抬手间斩落大片草木,怅然道:“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谁又知道当时他是怎么想的呢。”
长在山崖边的一株桃树绿叶间挂满了通红的果实,扎着団髻的小娃如猴一般,三两下就爬到了树上,六岁时的流溪虽然体弱却很调皮,“我摘桃子给应落吃,应落就不要再难过了。”
自己当时刚满八岁,因为厌倦了母妃的毒打而准备离宫出走,却被出学堂后回府的流溪一直尾随至城郊外,自己一直都觉的流溪当时是多管闲事,看到那是趴在树杈间一脸傻笑的小破孩亦然,“那种东西,我不需要。”
听到自己冰冷的回答,流溪的小脸立时就垮了下去,委屈的双眼润湿,也就是在下一刻踩滑了脚跌落树干……
惧高症竟是小时候最后一次见面时落下的,应落隔着面具摸上右脸颊上的疤痕,暗道,已经过去十三年了,若是除了面具,不知道流溪能不能认出自己。
这次换应落走在后面,问道:“去皇宫的时候,流儿怎么没有害怕?”
“到处都是漆黑一片,谁又分得清楚哪里高,哪里低。”流溪一边发狠的挥着手中长剑,一边回道。
……
往日应落进出云雾山的时候都是直接从丈高的巨树飞跃而过的,两人都未想到云雾山的山路竟会这般难走,足足花费了半日的时间太阳都已开始西斜两人才到达幽冥楼所在处。
穿过葳蕤密林,大片翠色直逼人眼,修长笔直的绿竹站立在袅袅的雾气之中,随风摇曳轻舞,流溪惊异,用血腥人骨堆砌而成的幽冥楼却建在如此诗情画意的地方,“这些烟雾到底从何而来?”流溪忍不住问道。
“若是我说是鬼魅所为,流儿可会害怕。”应落笑问道,踩着竹林中的石板小道向内里行去。
流溪紧跟着应落的步伐穿过丛丛竹叶,亦笑着回道:“坊间传言若此,落楼主也这般说,就算是真有鬼魅,也定是你们幽冥楼里养来杀人的鬼魅,有落楼主在身边,流溪有什么好怕的。”
“这些烟雾不过是水蒸气罢了,想不到今日竟被流儿调侃,哈哈。”应落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婆娑的竹林之中,久久不散。
流溪淡淡道:“落楼主过奖了。”
应落跟流溪两人刚刚出了竹林,就有梳斜髻的侍女站在道边前来迎接多时,“楼主,沐浴的温泉水已经调好温度,晚膳也已备好,您是先去沐浴,还是跟往日一样,用完膳后再沐浴。”
应落抬手脱了自己被荆棘树枝刮的不成样子的外袍,收了来时的嬉闹,威严道:“今日先去沐浴,我让你们准备的房间和衣服都准备了吗?”
侍女接过衣袍,回道:“衣服已经按照滕公子的尺寸做了几套,昨日就已送到,若是楼主觉得还满意,过两日还有十套会送来楼里,房间打扫了两间,一处在滕公子那边,另一处在楼主旁边的院中,不知楼主想要安排这位公子住哪一间?”
衣服跟房间竟是给自己准备的,想来是出发前就已经先向楼里做了通知,流溪心中自嘲道,都说幽冥楼主身边养有众多美人,只是不知,那位俊美且手段了得的滕公子所住之地,会不会就是落楼主的男宠侍姬们住的地方。
“找人把我旁边的房间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