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入选,则区别于其他影卫,有对应的名字——赵大、钱二、孙三、李四、周五、吴六、郑七、梅八、冯九、陈十、褚十一、卫十二。姓名以入黑衣的时间为准,如有人死,则后位依次填补。
芮铭上次出堡,遭了伏击,不仅折损青衣四骥,还连带着折了黑衣一骥。损失不可谓不大。青衣因了从小的感情作崇,不肯添人,黑衣则是势必要补齐的。
毕竟无论是在谁的心目中,那些个影卫,不都是些消耗品吗?
芮铭从桌上拿起一块儿黄铜牌子,随手扔下案几道:“拿着,从今日起,你便是本堡主的黑衣影卫了。”
那牌子扔的地方,距离壹陆叁不远不近,他非得往前挪动才能够就手。
壹陆叁低垂着头,往前跪爬两步,将那黄铜牌子放在手里,牌子似是经了许多人的手,已经被磨得锃亮,有些磕磕碰碰的痕迹,里面黑黑的,仿佛是凝固的血,壹陆叁不敢细看,翻过来,那牌子上面刻着三个字,他摸了摸。
“忘记影卫都不识字了。”芮铭的声音轻飘飘的从头顶传来,带了许多上位者的俯视,“上面写的是你的名字。卫十二。”
壹陆叁只能把脊椎弯的更低,头埋得更深:“谢主人赠名。”声音里没有丝毫欣喜,仿佛泥雕木刻的一般。
芮铭似乎有些厌倦了,拿了本书看了,过了一会儿心不在焉地挥手:“你出去吧候着吧,一会儿赵大会来接你。”
“是,主人。”壹陆叁……哦,该唤作卫十二了。卫十二从议事厅里恭敬的推行出来,在外面站着,默默等待来接他的赵大。
手里紧紧地攥着那块儿黄铜牌子,低垂的眼底里漆黑漆黑的,看不出情绪。
他其实是识字的……
偶遇故人
“若无主人吩咐,则府内影卫一切听我指挥,我若战死,则由老二指挥,如此类推。你可明白?”来接他的赵大年岁约过了三十四五,一张口就说了这句。
卫十二也不惊讶,只鞠躬道:“是。”
“堡内影卫有一百零三人,大半分散居住在各处,只有我们黑衣影卫十二人住在一起。每人又各负担堡内一支影卫。四、六、七、八等都在分堂里带着,最近也回不来,老二老三在暗西厂里有事、老五、老九、还有老十、十一今日轮值保护主人。待他们回来,再介绍你们认识。”赵大边走边道。
“是。”
“你与‘贰’字头的影卫共用一室,手边杂事,由他代劳即可。我已经吩咐他为你取了一些基本的衣物用品,若是不够,再吩咐他去拿就是。”
卫十二的脚步停了下来。
赵大自然是得懂的,回头看他:“黑衣十二骥本就是影卫中的精英,原也是暗西厂里‘壹’字头的死士,之前吃得百般苦才有了今日的身份,长幼尊卑自有规定,你无须质疑太多。”
“是。”卫十二这才答道。
说是因为黑衣影卫算是影卫中较为尊贵的,莫若说从上到下对这群影卫也并非全然放心,那贴身侍候的“贰”头影卫,监视大于随侍。卫十二心底清楚的分明,默默的跟着赵大往前走。
“平日因为轮值,并无厂子里那番急凑。若无聊之时,也可告假出去游逛,堡内会支钱给你。”走了一会儿赵大又说。
“是。”
“喝花酒,逛窑子也行。”赵大补充道。
“……是。”
走了不久,就转入一个幽静的小院,院落内四面屋子被整齐的隔成了十二间屋子,中间是一个堂屋。整个成一个“回”字型。阳光明明耀眼,从里外两层房子的屋檐间射下来,却变得惨白惨白,再加上这院子明明间间屋子都应该有人住,却是一副没有人气的景象。院子便怪异的呈现出渗人的鬼气。
“此处与在厂子里的时候并不太同。”赵大最后道,“你日后便会知道。”
“是。”
“最后,如无要事,平日里与其他兄弟间,尽少接触。”赵大道。“刀剑无情,待哪一日失了谁,你便不会因当初情谊而伤心流泪了。”
卫十二听着,想起了肆柒,他呼吸顿了顿道:“是……”
他们两人无起无落的对话在一间房门前停止。
“此处便是你的房间了。”赵大说完转身就走。
卫十二看见房门上挂着牌子,上面用朱砂笔写着“卫十二”三个大字。他推门进去,里面倒是很长,里面是张大床,外面是一小榻,小榻上的物件一看都是被使用过的,应就是之前提及的“贰”字头影卫。
里面的大床上摆着一套黑色劲装,柜子里也放了两套薄薄的衣物,房子里基本没有窗子,唯一一扇窗子还是极小的,在最里面的墙上。
卫十二脸上淡淡的,也看不出是什么情绪,走进去,关上门,仔细检查了屋内用品,确定安全了,方才往床上一躺,背上伤口剧痛也毫不在意。
回想起这几日种种,比在暗西厂子里最严酷的训练,更加折磨意志。
精神体力,早已耗到极致,浑身滚烫、眼前已经发黑。若是再多一会儿,他恐怕就已经在赵大面前晕倒。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累。
胡思乱想中,一会儿想到刚刚认识的主人、一会儿又想到肆柒,迷迷糊糊的扯了被子,就这么昏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卫十二突然惊醒过来。
屋内有人。
他手指微动,一柄锋利的小刀就划入了掌心。还不待那人有动作,身体一动,已经从床上窜了出去,与对方在空中交错两次,便已经制住对方。
刀锋压住对方的动脉,他低声问道:“何人?”
“哎哎哎哎……卫哥,卫哥饶命。小的贰叁肆,是您的同居人啦。”对方发出假哭,他听了眉头一皱。
“掌灯。”他道。
“嗤”的一声,火折子燃了起来,然后点了桌上的油灯。那人方才回头,脸上刻意挤的皱皱的,冲着他喊冤:“卫哥,我冤枉啊!”
他一松刀,退了一步。
对方立马飞扑上来。卫十二像是早有预料,身形一错,那人就一下子受不住,扑到在地。接着就只听得那人趴在地上,假惺惺的呜咽道:“哥哥哟……你是真个儿无情啊……”
饶是卫十二这样一等一淡定的人,那石板一样的表情也不由自主的出现了一丝裂痕。
护主不力
6
“叁肆,你真丢脸。”卫十二收了刀子,在旁坐下道。脸上虽依旧是淡漠的表情,声音却已绷得没那么紧,若是仔细去听,还能察觉出一丝笑意。
“能讨得您老人家万年一笑,叫我怎么地丢脸也成啊。”叁肆从地上爬起来,展颜一笑,“卫哥,三年没见啦?”
“嗯。”卫十二盯着面前的少年看了半天,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扭过头去。
“我就知道你迟早还是得出来的,肯定是入了黑衣。啊,卫哥卫哥,肆柒她呢?如何了?有托你带话出来吗?”少年上前笑着急问。
卫十二怔了怔道:“不曾。”
“不曾?!”叁肆不满道,“这个死女人,就仗着比我品字高,从来就压着我。我都攒着钱等她出来结婚,她竟然连句话都不带给我?!”
偷偷闭起眼睛深呼吸了几口气,卫十二方才开口道:“她在厂子里很好。只是时常担心你……怕你惹了大麻烦……”
“我?大麻烦?”少年拍拍胸脯,“开玩笑,你别小看我,我好歹也是个看家护院的影卫吧?”
少年在夜里缠着他絮絮叨叨。
卫十二看着少年依旧稚嫩的脸,恍然出神。
叁肆说的累了,在外面的小榻上睡了。他躺在里面的床上,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看着夜色简单、繁星隐匿,他似乎想哭,但是眼眶却干的发涩。
暗西厂十几年时光,走马灯般在卫十二的眼前匆匆掠过,最后汇聚成一滩肆柒的血迹,半干不干地,浓在一处。心口那一团莫名的痛愈发尖锐了起来。
卫十二的影卫生涯就这么磕磕碰碰的开始了。
没有暗杀、没有训练,也不用为了争一块长了青毛的馒头而拼得你死我活。工作比他预料的轻了百倍。黑衣四人一组,每组两日当值保护,芮家堡的护卫作的周全,每几个人能触得到芮大堡主的一片袖子,自他当值以来,除了想办法如何不备察觉的跟随堡主移动之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工作。难怪赵大会特意提及无聊的时候如何消遣。
只是他既不喜欢喝花酒,也不喜欢逛窑子,无事的话也就是在屋子里睡觉而已。
黑衣十二骥的影卫,他倒现在也只见到两三人,一个是赵大,自第一次送他过来就跟蒸发了一般。后来换班的时候,见了十一和老九。两人只是冷冷的冲他点头便擦肩而过。他也不在意。
总的来说,这日子真是轻松的难以想象。以至于他有时候还十分后悔为什么不早一点从暗西厂里出来享福。卫十二有一小段时间,过得有些太过悠哉,以至于叁肆跟他抱怨最近芮家大小姐回家省亲,他负责保护大小姐的儿子。
那大少爷似乎十分闹腾,叁肆经常回来就直接瘫倒在床上,愤愤然的诅咒自己这个临时的主人。
卫十二只是听过就算,也想的太多。
初九,阳光正好。芮大堡主陪着已经加入王府的芮大小姐在院子里晒太阳。
“金羽令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芮红姝突然问道。
本眯着眼睛享受阳光的芮铭睁眼看她,一笑:“二姐,你都当了王妃许多年,何必操心这江湖闲事。”
“武林大会,你去是不去?”芮大小姐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又问。
“你看我外甥多活泼,大姐不如多放心一些心在他身上?”芮铭看着远处正在爬假山的朱振梓道。
朱振梓发现二人正在打量,回头冲他们招手:“大舅!母亲!”脚下一空,差点掉了下来。
芮铭看那半大不大的小孩儿在假山上遥遥欲坠,忍不住哈哈大笑。
“芮铭!”芮红姝的脸色沉了下来,“芮家堡三百年基业不易,你若是肯多操半分心,便不至于要我事事管制。”
芮铭收了笑容道:“我本就没想当什么堡主。你要是觉得我这个堡主作的不好。就把大哥放了,让他从一夜风雨楼里出来。他定能给你一个——”
“够了!”芮大小姐愤怒打断他的话,“你还叫他大哥?”
院子里二人正在争执。远处树杈上,卫十二和叁肆隐在一处,正认真地看着。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