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色忽然凝重了起来:“听说,”她放低了声音,“那些花是有毒的。”
“什么?”我蓦地睁大了眼睛,立时坐直了身子,道:“你听谁说的?”
盈香看了绿湖一眼,轻声道:“是昨日我和绿湖去医馆,曾听人说起来,不知是不是真。”我道:“怎么说?”绿湖道:“那大夫是常来看四爷病的那位,他说自己恰巧去过西域,见到过那花,当地人说,常服是有毒的。只是——不知是不是种了给四爷服用,也不知四爷究竟用了多少。”说着,话音渐低,双眼只是望我。我道:“他确定就是这花么?”绿湖一楞,摇头道:“他并不确定。”我看着她们手中的丝线,沉吟道:“那些花我也看到过,倒象是百合,怎么会是有毒?”说着,站了起来,在房间内来回走了几步。心里又想起了那日看到的那些花来,并未曾看清楚,只隐约记得花为黑色,却不知道到底是些什么花。
“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我猛然抬头,问道。
绿湖道:“除了小姐和盈香姐姐,我并未对旁人提及过。”盈香也点了点头。
我放下了心来:“无论怎样,这总是无凭无据的事情。再者,若离姑娘是客,又对四哥有恩,咱们不该在背后瞎猜疑。”绿湖咬了咬下唇,道:“只是那些花,不知道用途是什么?倘若有毒……”话未说完'奇。书',已被我挥手打断。
绿湖心中所想,又岂不是我心中所想?攸关心事,总是会太过在意。只是,没有把握和凭据的事情,我不想自己为此太费心神。
更何况,朱高爔难道就不会照顾自己么?若离难道就会害他么?
出于直觉,我都相信这件事情,不用我去太过认真追究。很多时候,做人,还是让各种事情模糊些来的更加快乐吧。
只是,终究还是难免会有一丝心痛的。
他们之间的秘密,看来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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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雕梁画栋,美景当前。我却全然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湖里的水是深深的绿,深不见底,犹如我和他之间的感觉,越来越生疏遥远。
“听说四哥这些日子好了许多,”走在我身边的常宁,似乎完全没有发现我的心不在焉,微笑着道:“咸宁和安成一早就出门了,不然大家一起去看看他,岂不是好?”
园子里回廊曲折,不一刻已到了朱高爔所住门外。远远的便听到一阵熟悉悠扬的箫声响起,常宁喜道:“是四哥!”我微笑着点头。
轻推开门,却又听到一个女孩子的歌声婉转而起,隐约听到这几句歌词:“人人尽说江南老,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我心中一动,凝神望去,却见屋檐下、窗台边,有两个人正在曲箫相和,那脸上绽放的神采、那满眼盈然的微笑,莫不是一副才子佳人的美好模样。
我楞楞而立,心里似有一根丝线,缓缓的来回拉得人心生疼。似麻木、又似痛楚。常宁亦沉默的看了一会,回头轻轻拉了下我的衣摆,悄声道:“走罢!”
二人默默出了门,冬日苦寒,连阳光都是冰冷的。来时并不觉得,回头的路上却似满目疮痍、满眼萧瑟。风刮得正紧,紧咬了牙齿,却还是忍不住咯咯作响,双手冰凉,似是已失去了知觉。
常宁忽道:“若离姑娘跟四哥,倒是很好的一对儿。”我哦了一声,眼睛却只是看向远处,只觉得天边乌蒙一片,本是白天,整片天却暗沉沉地坠了下来。她又道:“以宁!”我恍恍惚惚地回过头去,道:“什么?”
她的声音却很是温和,道:“你怎么了?”我轻声道:“没怎么。”一阵风急吹过来,脸颊生疼,双眼发涩,我伸手将大耄略拉了拉,道:“这天可真冷。”
她伸出手来,拉住我手,我只觉触手温暖,不由回头朝她一笑,道:“你不冷么?”她微笑道:“两个人可以相互做伴,又怎么会冷?一个人,才容易觉得冷些。”
忽听远处急急的脚步声传来,二人转身,只见安成一脸焦灼之色朝这边奔来,道:“看到母亲了么?”常宁摇头道:“不曾。”安成顿了顿脚,嚷道:“父王东昌失利,张将军死了!”
第三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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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二十七、阴霾(上)
朱棣陷入了南军的包围圈之中。然而,命运之神却再一次眷顾了他。关键时刻,朱能发挥了他不怕死的勇气,率领自己的亲兵向南军的包围圈猛冲,居然在乱军之中被他找到了朱棣,并成功地救出了他。
可是,同时冲入包围圈前来救助朱棣的张玉,却被南军乱刀杀死。
南军趁胜追击,北军大败,溃不成军。加上平安恰在此时率兵赶到,与盛庸军队回合,两军夹击之下,北军精锐部队大部被歼,几乎全军覆没。
这,是朱棣靖难以来最为惨烈的一次失败。
手下第一大将被杀,北军也元气大伤。这一次,比起上次的济南攻击战失利,给了大家更大的阴霾和打击。
我从徐王妃房中走出来时,天空正在下雨。大约每个人都躲雨去了,空无一人,到处沉寂一片。我撑着伞,独自漫步在雨中。眼前是灰蒙蒙的天,就好似我们的未来,是无法看透的阴暗。
一个人的身影静静的映照在我的身上,我抬起头来,正碰到朱高煦含笑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昔日的光华和灿烂,却依然有一丝桀骜不驯的神色,和一些些戏谑的笑意。
我也安静的看着他,二人对望,良久,忽而轻轻微笑起来。
他的笑容,依然那么明亮、又有一丝痞痞的神气:“你好象瘦了些。”他的眉毛往上一挑,道。
我笑道:“你也是。”他看着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笑道:“去走走?”
雨点滴滴答答地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在空中旋转出一个小小的旋涡,就马上跌落在空气中,化为一丝轻烟,飘散而去。二人并肩行走,都是默默无语。出了大门,再出了城门,街上并无什么人影。城外的道上砖块很多已经损坏,大段大段的路面上已经全是泥土,鞋子踩在上面,偶尔会发出一些声音。此时周围的景色,就如同彼此的心情一样阴沉。
他忽道:“这条路,上次你出走时,我们一起走过一次的。”
我笑了笑,心里也不由得想起了那次义无返顾的出走。那时虽以为已是绝境,但此刻想来,原来当时心中还有着一个信念,还是以为自己经历了这一关、做完了这件事,就能继续以更好的姿态生活下去。现在,却是再也没有了一个信念,心里只是一片寂静与荒凉。
彼此静静地站了一会,我轻声道:“二哥,你们还要去打仗么?”
他昂然道:“当然!为什么不去?”我叹了口气,道:“什么时候出发?”他脸上微露笑意,道:“大概再过几个月吧。”
此时雨已暂停,天边出现了一缕阳光,身旁的一棵树上却忽然落下一颗雨滴,他伸手接住,道:“你怎么不问,我们为什么还要再去?”
我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看了我一会,大笑了起来,道:“不错!”边笑着,边道:“倘若女人都象你这样,哪里还愁南军不败?”说着,微微叹息了声。
我摇头笑道:“北平城中,每个人都会有这个信念的。”他点了点头,忽道:“你和四弟怎样了?”
我一楞,转开了头,淡淡道:“不怎样。”
他道:“怎么?”
我伸手掸了掸伞上的水滴,闷声道:“不开心的事,不要再提了。我不想去想。”他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二人不再言语,可不知怎么的,我心中却渐渐开始平静下来。没有苍凉悲伤的情绪,有的只是一片安然平和。身边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就象兄长、就象一个朋友,这样的人,也许,是不会带给我们伤害的吧。
我累了,真的有些累。
一时雨既停,我收了伞,二人在荒野中信步而走。忽听朱高煦顿了一顿,停了下来,我道:“怎么?”回头一看,却是朱棣独自坐在不远处的荒草之中。不由得一惊,行了个礼,道:“舅舅!”
他转过头来,面色温和的看着我俩,道:“怎么来了这里?”朱高煦道:“家中闲坐无聊,出来走走。”
他听完后,并不说话。转过身去,良久,道:“都过来陪我坐一会吧。”我们依言走了过去,都随他坐下。一时寂寂无语,只听得风声阵阵,草丛随风轻舞,阳光暖暖的从云层里透了出来,照在三人身上。
朱棣忽道:“你们去过蒙古么?”
朱高煦摇了摇头,道:“没有。”朱棣似乎轻叹了口气,道:“不错,你们都是生在南京和北平这些地方,哪里又去过那种蛮荒之地了?”说着,微微一笑,神色间却颇为寂寥。
我道:“舅舅,蒙古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他唇边露出一丝笑意,道:“蒙古……蒙古,那是一个天地苍茫,刀光剑影的地方。那里,是我长大的地方。”目光中渐渐流露出茫然之意,又道:“我是十一岁那年,被封为藩王的,二十一岁就藩来到北平。从此……就天天跟蒙古人打上了交道。我……曾看到无数明明刚才还欢声笑语的人,却忽然变成了全无知觉的死尸,也曾与自己的战友,顷刻间天人永隔。我害怕过战争,可到了洪武二十三年,我三十岁那年,第一次当上了军队的主帅之后,我才真正喜欢上了战争。”此刻周遭安静无比,他的声调虽是缓慢,却自有一股铿锵之意:“我在大雪纷飞的大漠作战、在荒芜的戈壁与敌军对垒、在大草原上策马西风,打败了蒙古人,降了乃儿不花。是我把蒙古人一步步的从他们来的地方,赶回了蒙古草原深处。战争,一直都是我的荣耀和骄傲。”他的声音越是淡然,我心中越是难受,忍不住柔声道:“舅舅,你一直都是大明朝最优秀的将领。”
他摇了摇头,道:“可惜现在不是了。”他声音低微,教人听了,却似坠入了冰凉的雪窟之中。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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